观其变。”邢戈唯喏。
等了约莫一顿饭时刻,天色已暗,陆忍寻得方便处,翻入院内,那院中满是花草树木,又有水池石山,果真是大户人家后花园。花草间有一条石子路,通往后堂。后堂厢房已上了灯,陆忍估摸伍寒灯在房内与人言语,只得隐身花草从中,耐心等候。约莫一个时辰,闻得厢房门响动,出来两人,往后院门而去,门口道别,一人出了门,一人关门。陆忍料想出门之人是伍寒灯。待那人回了厢房,陆忍方才出了花丛,近得廊下窥探。
且说那邢戈抱头缩脚蹲在墙脚,甚是无趣,迷迷糊糊几将睡着,不知多少时辰,忽被响声惊醒,睁眼细看,见一人出得门来,急忙屏住气息。那人望了左右,遂往右侧巷去了。邢戈立起身来,跟随而去。一路无话,伍寒灯回到家宅。邢戈独自一人,不知如何是好,便缩在对面墙下一角落里,待到午夜,颇有些凉意,只恨少着了衣裳来。刑戈不敢睡着,睁着眼睛,望着夜空,胡思乱想。忽然,闻得一些声响,寻声望去,却见一条黑影爬上伍宅墙头。邢戈一阵心喜,只道是陆忍跟来了,正欲起身过去,转念思忖:若不是陆捕头,岂非坏了事儿?且静观其变!
那黑影翻入墙内,好一些时刻,忽闻得伍宅内有人叫唤抓贼,甚是嘈杂。邢戈暗道:定是这厮被人察觉。不多时,却见宅门“吱呀”一声,一条黑影冲将出来,狂奔而逃。刑戈惊诧不已,眼见那黑影自面前奔过,心中正思忖是否拦阻,却见那厮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邢戈正欲上前看其面目,若是陆忍,定要相助。那黑影急又爬将起来,那厢伍宅门内已冲出四五人来。那黑影惊恐而逃,伍宅家人亦追将而去。邢戈疑惑间,见得地上隐约有物什,正是适才那黑影跌倒之处。邢戈料想是那黑影遗落之物,急忙过去拾将起来,原来是一根细绸系着一条玉鱼。
刑戈复又隐于暗处,不多时,伍宅家人骂骂咧咧回来了,想必那黑影已经脱险。其中一人骂道:“这厮好生凶恶,险些杀了老爷。”另一人恨恨道:“若教我等擒得,定要剥他皮抽他筋。”又一人疑惑道:“不知甚人?是何来头?”几人言语间入了伍宅门。那厢邢戈听得分明,心中疑惑不解。
邢戈守候一夜,待到天色渐亮,方才起身离去。回到府衙,有值守衙役见着邢戈,道:“邢爷回得甚巧,陆捕头正念叨着,速去见他。”邢戈急忙至刑房,陆忍正洗脸。二人相见,急忙询问各自情形。待陆忍言罢,邢戈知晓:那黑影确非陆忍,实另有他人。
陆忍、邢戈急忙求见徐君猷。徐溜引二人至花园,徐君猷、苏公正在园内赏花。徐君猷见得陆忍,急忙询问情形,陆忍细细说来,徐君猷急问那宅院是何家?陆忍道:“若说将出来,大人定然不肯相信。”徐君猷急道:“快且说来。”陆忍道:“小人已打探清楚,那后院乃是团练使韦公平韦大人府宅。”徐君猷闻听,大惊失色,道:“可查证清楚。”陆忍道:“确实如此。小人断然不会错的。”苏公惊诧道:“韦大人来黄州多时?”徐君猷思忖道:“遮莫有五年多了。”苏公道:“如此言来,他端的可疑。”
徐君猷又问起伍寒灯情形,邢戈将夜间之事细细禀告,徐君猷、苏公惊诧不已,邢戈又将玉鱼呈上。苏公取过细看,但见那玉佩质地一般,鱼鳞间颇有些脏渍。苏公用手指轻擦脏渍,见得鱼腹下刻有一个字,细细看去,却是个“孔”字。苏公指示与徐君猷看,徐君猷疑惑道:“此人姓孔?”苏公道:“亦或是玉匠姓孔。”徐君猷点头道:“依邢爷言,此人潜入伍宅,似是为谋杀伍寒灯?”苏公点点头,思忖道:“罗五味、何夜雨被杀,伍寒灯险些丧命,其间干系甚密。如今之计,当确保伍寒灯之安危。”徐君猷然之,遂吩咐陆忍,分兵两路,一路监视韦公平,一路暗中保护伍寒灯。陆忍领命去了。苏公将玉鱼交与邢戈,令他往市井寻觅玉匠,询问此玉情形。
徐君猷满脸疑惑,又叹息道:“徐某端的不肯相信,韦公平素来为人正直,怎会做出如此事端?他与雷山雷大人相交甚好,雷山革职发配之后,韦公平甚是伤心,还大病一场。”苏公思忖道:“徐大人言之过早也。伍寒灯夜入韦大人府后院,但相会之人或非韦大人。”徐君猷一愣,似有所思,道:“因韦公平与雷山相交甚好,此人潜伏在韦公平身旁,故而可侦察官府密事!”苏公点头。徐君猷思索道:“雷山侦查劫犯未果,究其缘由,乃是奸人知晓官府动向,步步在先。”
苏公淡然一笑,道:“伍寒灯相会之人亦或是韦公平。”徐君猷不由一愣,疑惑道:“苏兄以为,究竟是还不是?”苏公笑道:“我非神仙,怎知他是还不是?但凡五年前在此者,皆有嫌疑。”徐君猷点点头,道:“黄州官吏,可信者甚少。苏兄来黄州一年余;马踏月到黄州不足一年,况且与徐某同乡,颇有交情;蔡真卿到黄州只四月,其为人豪爽,广交朋友,但不失为人做官之正气。如此想来,今只你三人可信赖也。”苏公然之。徐君猷遂唤过徐溜,令他速请蔡真卿、马踏月前来。徐溜奉令急急去了。
徐君猷、苏公用过早膳,又品了香茶,而后至二堂翻阅卷宗。面对满案卷册,徐君猷叹道:“五年矣,早已物是人非,若想自其中寻觅些线索出来,莫若大海捞针一般。”苏公点头道:“但凡办案,时日愈久,可靠之线索愈少,故而办案当速,七日之内为佳,半月次之,三月难矣,半年则难上难。除非苍天有眼,令由其余事端牵连引发。”
徐君猷笑道:“前番元悟躬一案,时隔四年,地离千里,不想在黄州被苏兄勘破。此番五年之悬案,竟亦露出水面,其中亦是苏兄之功也。若那时刻苏兄在黄州,雷大人或可免遭罪责了。”苏公笑道:“徐兄言重了,所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言语间拈起一卷本,随意翻阅,猛然一愣,似有所思。徐君猷见得,甚是诧异,问道:“苏兄看的甚么?”
苏公遂将卷本呈与徐君猷,原来是一账目簿,其上皆是往来账目。徐君猷疑惑道:“此是无极肆罗五味记账簿,并无异常款项。”苏公道:“大人且看此账签名。”徐君猷看去,原来是临江书院购买油盐酱醋一笔,数额为三两三钱银子,采买者乃是孔佑。苏公道:“那无极肆与临江书院颇有往来,账目乃是每月月底一结,每笔由孔佑在账目簿上签名记账。”徐君猷翻阅数页,点头道:“正是,簿上每笔甚是清楚,数额少则两三百文,最多也不过三四两,有何可疑?”
苏公淡然一笑,道:“大人且看那签名。”徐君猷闻听,忙看那每笔签名,皆是孔佑,并无异样,正欲张口询问,看得苏公笑脸,不由心中一亮,复又低头看去,惊喜道:“佑字?你所言是此佑字!”苏公点头,道:“正是。”徐君猷欣喜不已,遂令人取来临摹的血字拓纸,细细比照,果然一般,喜道:“这‘佑’字左边单人一竖亦写成是一撇,与命案现场之‘何’、‘伍’字如此相似,分明出自同一人之手!”
苏公笑道:“孔佑无端失踪,邢爷所拾之玉鱼,这一切或可迎刃而解矣。”徐君猷喜得手舞足蹈,道:“原来孔佑是杀人真凶。”苏公摇摇头,道:“孔佑是杀人凶手,但幕后真凶另有其人。”徐君猷然之,道:“若擒住孔佑,便可知幕后真凶了。”苏公点头。
言语间,门吏来报,道是蔡大人求见。徐君猷只道快快有请,不多时,蔡真卿进来,三人拱手施礼,而后落座。徐君猷遂将五年前劫案道出,言了前任雷山侦缉情形并革职发配,又言出最近之事端。言罢,徐君猷饮了口茶,望着蔡真卿。蔡真卿皱眉思索,半响方叹道:“不瞒二位大人,真卿在京之时,便已知此案。离京之时,真卿曾翻阅此案卷宗。到任之后,又暗中查访多日,可惜无有头绪。”徐君猷闻听,惊诧不已,不想这蔡真卿还有这般城府。
蔡真卿又道:“真卿以为五年之后,劫贼早已远走高飞,退藏於密。若如此,便是有通天彻地之力,亦无可奈何也。不想苍天有眼,今日竟露出端倪。”苏公叹道:“蔡大人丹心一片,苏某钦佩不已。”蔡真卿笑道:“今既只有三人在此,真卿有些话语亦不妨明说。此番来黄州任通判,真卿另怀有一桩密令。”
徐君猷闻听,惊诧不已,欲问又止。蔡真卿望着苏公,苏公不觉一愣。蔡真卿幽然道:“真卿此来黄州,实得朝廷密令,暗中监视苏大人之举动。但有异言怪论,速密报朝廷。自到黄州,我暗中打探苏大人情形,可惜所见所闻皆是赞誉之言。”苏公闻听,惊诧不已。那厢徐君猷满脸疑惑,似有所思。
三人一番长谈,皆是肺腑之言,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又论及诗词书画,各有见解,只是不谈朝廷纷争。约莫申牌时分,苏公赶回东坡雪堂。第十一卷《黄州迷案》 第六章 真相大白
次日一早,苏公、苏仁在东坡菜园垦土浇菜,一番劳作之后,二人汗流满面,苏公将锄头倚了树身,取过茶壶,酌了碗水,一口饮尽,好生畅快。那厢苏仁亦过来喝水。二人商讨些种菜之事,但闻得山坡下有人呼喊,苏仁回身张望,见坡下一队人马,竟似是官军,当先一人却是徐溜,忙道:“想是出了甚事,徐大人又来请老爷了。”苏公思忖道:“想是出大事了!”
待徐溜上得坡来,稍作喘息,道:“苏大人,出大事了。”苏公一惊,问道:“何事?”徐溜道:“昨夜,伍寒灯一家老小并家仆共十八人悉数被杀,伍宅亦被放火焚烧。”苏公、苏仁闻听,惊诧万分。苏公痛惜道:“罪过罪过,此我等之过也,未曾料想贼人竟如此猖狂狠毒!苏仁问道:“可曾缉拿得凶手?”徐溜摇摇头。苏仁道:“徐大人早已遣人暗中监视,怎未有察觉?”徐溜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