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苏公探案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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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苏公探案全集-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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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叹道:“言语虽如此,苏兄却只是知之,而不善用之。”苏公笑道:“望王兄点拨。”王敦道:“苏兄之才,胜敦百倍。本当居庙堂高位,为朝廷效力,却屡遭谪迁,屈居江南一隅。何也?乃苏兄不知醉与非醉也。世人皆醉,独汝未醉否?世人皆醉,你亦醉。世人非醉,你亦非醉。当醉则醉,当醒则醒。”
  苏公笑道:“王兄竟自醉中悟出玄机,可谓千古妙论。”王敦笑道:“苏兄之耿直,敦甚为钦佩,却不敢苟同。自古忠臣,难得善终;自古奸臣,难得好死。惟有不忠不奸之臣,方可长久。正所谓天地万物,不可极阳,亦不可极阴。惟阴阳相生,方得以生存。为官之道,尽在于此。朝廷之中,既要与忠臣往来,又要交结佞臣;居官之职,不可过高,亦不可过卑;为民谋事,不可尽善,亦不可过恶。尽善易招嫉恨,过恶则招民怨。结交往来,既要与君子相交,又不可疏远小人。若悟出其中道理,便可久安也。”
  苏公闻听,感叹道:“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不想王兄竟得其精髓,八面玲珑,实可喜可贺。”王敦面有悦色,道:“不瞒苏兄,非敦不可入京为官,乃敦不愿也,何也?敦记得苏兄一阙《水调歌头》,其中有云:高处不胜寒。可谓精辟至极。又道那张睢,清正廉明,颇有才干,将那湖州治理得井井有条,缘何遭贬?事不可尽善也。其善名远播,故招致众多同僚官吏嫉妒,暗生恶语。若有失闪,便造谣诬蔑,落井下石。又譬如苏兄,屡遭贬谪,非止与荆公政见不一,实是朝廷众官嫉恨年兄雄才也。”
  苏公疑道:“何以见得?”王敦笑道:“今荆公已罢去丞相之职,苏兄当有望返京。不过依敦之见,苏兄未必返得回京城。即便得以返京,亦不长久。”苏公笑而不语。言到荆公,王敦不免言及新法。言及新法,不免言及圣上。言语之中,不免偏颇。苏公见其已有七八分醉意,恐言多必失,招致祸患,忙令王府家人将其扶将下去。当夜,苏公留在王府歇宿。
  次日一早,王敦醒来,急急来见苏公,问及酒醉时可有失言。苏公笑道:“王兄借酒装疯,奚落子瞻,岂非失言?”王敦干笑道:“若有失言之处,还望苏兄海涵。今日我等杭州官吏、乡绅商贾设宴西子阁,为苏兄接风洗尘。万望苏兄休要推辞。”苏公笑道:“王兄如此盛情,子瞻怎可败兴。且先行谢过大人并杭州百姓。”王敦笑道:“实不相瞒,此番请苏兄前来杭州,乃是敦有一事相求。”苏公淡然一笑,道:“王兄有事,尽管道来。子瞻自当鼎力而为。”王敦迟疑不语,把眼来看苏仁、严微。苏公会意,笑道:“此二人乃子瞻心腹也。但说无妨。”王敦思忖片刻,叹道:“此事非同寻常,敦百般努力,未得结果。又恐张扬出去,不敢轻举妄动。传闻苏兄断案如神,故出此计策,请得苏兄来杭,恳请把薪助火。”
  苏公疑道:“甚事令王兄竟如此这般谨慎?”王敦低声道:“此半年来,府衙无端失窃紧要公文十余封。”苏公惊道:“有这等事情?”王敦道:“此等大事,岂敢胡言。”苏公道:“且细言来。”王敦道:“前后半年,竟接连两桩窃案,恁的可恶。且先言第一桩窃案,约莫四五月前,那一日大早,入得书房,一眼便望见案桌之上有两卷诗集,乃是《王右丞集》。此卷诗集久不曾读,何故在案桌之上?我甚为恼怒,只道是下人未经应许,擅自入室。正欲将其复归原处,却见书阁上一片零乱,方才醒悟,定是窃贼来过。急忙清点,唯独少了五六封紧要公文信札。”
  苏公疑道:“是甚么公文信札?”王敦叹道:“乃是朝廷所下次年银两、粮、丝绸、茶叶上贡公文,并各类赋税卷宗。此外有王某信笺一封。”苏公狐疑。王敦道:“杭州任上数载,并不曾有过这般事端,故往来公文,披阅罢便随手放置在书阁上,未曾收藏。”苏公思忖不语。王敦又道:“我大为震惊,遂令心腹秘密缉查此事,数月无有音讯。本道此事已平息,却不想那盗贼又来也。一月前,书房内又失窃数封公文。”苏公问道:“此番又是甚么公文?”王敦道:“乃是杭州城并诸县及沿海防守机要。”苏公惊道:“如此言来,此案非同寻常。”王敦叹道:“此外又有唐张长史《千字文》卷轴一幅失窃。”苏公惊道:“《千字文》?可是张长史真迹?”王敦道:“确是长史真迹无疑。”苏公奇道:“此卷轴何时悬于书房中?”王敦道:“此卷轴乃是前年市井旧摊中买得,悬于书房已近两年。”苏公道:“如此说来,却便怪了。那窃贼前番入室行窃,为何不将其盗走?为何相隔数月复又取之?”王敦纳闷,道:“或许前后窃贼非是同一人?”苏公道:“寻常窃贼,所盗不过财物。若言两个窃贼,却怎的皆盗公文信札。由此可见,他两个定是同谋。”王敦叹道:“却不知那窃贼偷得公文有甚益处?”
  苏公道:“王兄可查得蛛丝马迹否?”王敦道:“那书房平日上有铜锁,惟只我可开启入内。两桩窃案,均未见铜琐损坏迹象,而窗格却有撬拨痕迹,想必那贼乃是破窗而入。前番失窃,书房有翻找痕迹,书卷零乱,可见那窃贼曾四处搜寻,目的不甚清楚,想必其并不知晓书房物品情形。依我猜测,这窃贼乃是外人。前后数月,两番作案,想必其隐匿不远。”苏公思忖道:“王兄所言不无道理。”王敦道:“我下得追查密令,四处搜寻,窃贼偷儿捉了百余个,却无有盗公文信札之人。”
  苏公道:“此贼为公文而来,必非寻常盗贼。你且细想,朝贡、赋税、防守机要,此等公文,寻常窃贼要他何用?”王敦惊道:“如此言来,莫非是辽国、西夏细作所为?”苏公笑道:“今我大宋与辽国、西夏修好,即便敌国派遣细作,打探侦察,却也只在边关各路州府,怎的会深入江南杭州来?”王敦不解,道:“那究竟为何?”苏公道:“我窃以为,那贼非为公文信札而来。其盗走公文,不过故弄玄虚、迷人耳目而已。”王敦惊道:“非为公文?又为甚么?”苏公笑道:“却不知王兄那信笺”王敦闻听,脸色顿变,吱唔道:“不过是一封家书罢了。”苏公笑道:王兄怎的不敢实言?”王敦道:“不敢诳语,确是家书。”苏公笑道:“王兄言语吞吞吐吐,神色有异,眉目间有一丝惶恐,想必有难言之隐。”王敦苦笑道:“苏兄端的好眼力。惭愧惭愧,此信笺乃是一故交密函。”苏公笑道:“王兄若不信苏某,休再多言。”王敦尴尬不已,连连赔笑,道:“苏兄切勿见怪。只是其中缘故不便道破,恳请苏兄见谅。”苏公笑道:“或许此信笺便是窃案真因?”王敦思忖不语,叹息两声,附近苏公耳旁,细声道:“乃是一红颜心语。”苏公微微一笑,不再追问。
  王敦引苏公等人前往书房。入得院来,苏公立于庭院当中,环视四方,三面厢房,院中一株大橘树,道:“此院却只一处入口?”王敦道:“正是。那窃贼必是从此院门出入,案发当日曾细细查勘,并无可疑痕迹。”苏公道:“但凡窃案,不过四五般情形,一者,家贼,此人身在府中;二者,外盗;三者,家贼外盗相互勾结;四者,监守自盗;五者,惯偷、盗贼随意作案,偷盗钱财。今之情形,可否定第五者。若非大人虚张声势、玩弄花招,亦可否定第四者。余下三般情形,皆有可能。”
  王敦惊道:“苏兄以为那窃贼乃是府中人?”苏公道:“此贼出入自如,可见其于府中宅院、路径、守卫等情形甚为熟悉。即便不是家贼,亦有内应。”王敦思量道:“府中家仆丫鬟早已一一查问过,并无可疑之人。”苏公道:“想必他隐匿甚深,难以察觉。”
  苏公欲入书房查勘。王敦摸出铜钥,开了书房门,引苏公等人入内。但闻满室芳香,那室中一三足青铜龙身香炉,青烟袅袅;一壁书阁,皆是书卷,一尘不染;又有木阁上铜鼎、瓷瓶、玉雕。一面壁上悬有三幅轴卷,乃是文与可《墨竹图》、王晋卿《云湖孤峰》,另一卷轴乃是王敦所书张若虚《春江花月夜》长卷。一侧空有一处,想必原是张旭《千字文》所在。临窗案桌上,有文房四宝及镇纸玉石。又有一几,陈放一张古琴。
  苏公看那墙上卷轴,《墨竹图》确是文与可真迹,《云湖孤峰》图轴却是赝品,王敦所书《春江花月夜》,字远不及诗。又看那铜鼎、瓷瓶、玉雕,甚为精致,亦是难得古物。苏公寻思:室中玉雕、卷轴多是珍贵物什,那窃贼为何只取张旭《千字文》?
  苏公唤过严微,耳语几句。严微会意,近得窗阁,细细察看,似有所思,转身出得书房,把手来推左右窗格,琢磨片刻,冷冷一笑,回入室内,往苏公使个眼色。苏公心领神会,道:“王兄,你那铜钥可曾遗失过?”王敦思索多时,道:“无有此般事情。”苏公道:“此铜钥可随身携带,不离寸步?”王敦疑道:“莫非苏兄疑心那窃贼偷得铜钥?”苏公笑道:“正是。那窃贼并非破窗而入,而是开锁自房门进入。”王敦惊讶,道:“苏兄何以知之?那窗格素来紧闭,即便偶尔开启,亦随手关闭。唯有那两日,一入房中,便见那窗格开得窄缝,不曾严合。且窗沿之上有一足迹。可见那贼乃是破窗而入。”苏公道:“王兄可曾细细察看窗格边沿、插闩,有无异样痕迹?”王敦道:“不曾留意。”苏公笑道:“王兄中计也。”王敦惊道:“若那厮开锁而入,而窗格开启、窗沿足迹如何解释?”苏公笑道:“此正是窃贼狡猾之处。那窗格开启、窗沿足迹乃窃贼有意为之,欲误人耳目也。”
  王敦闻听,大惊道:“何人竟有本府铜钥?”苏公道:“此人必是王兄左右。”王敦思索道:“此铜钥系在腰间,左右怎生取得?惟有拙荆可得手?”苏公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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