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来竟然是凯德立的亲生父亲——这名年轻教士的世界已经整个颠覆。有很长一段时间,凯德立曾质疑他的信仰和他曾认为是家的地方,而虽然最后他终于接受自己对德尼尔神的忠诚信仰,但丹妮卡猜想,他仍很难把萌智图书馆当成自己的家。他们沉默了好几分钟,凯德立凝视着山,丹妮卡则凝视着凯德立。“你怕被指为异端吗?”
这名武僧缓缓地问道。凯德立转头看她,表情好奇。“因为你对梭比克斯学院长的行为。”
丹妮卡说明。“如果他记得那个事件,明白你对他做了什么,大概不会欢迎你回去。”
“梭比克斯不会公然与我为敌。”
凯德立说。丹妮卡有注意到,他提起这名男子时并没有加上称谓,这在教派以及图书馆的规矩来说都不是件小事。“虽然他很可能记得我们最后一次交谈的许多内容。”
年轻教士继续说。“我想他会巩固他的盟友并降职或开除他怀疑效忠于我的人。”
即使推论并不乐观,凯德立声调中却没有多少担忧之情。丹妮卡注意到这点,而她的表情也显露出她的惊讶。“他能找到什么盟友?”
凯德立问,仿佛这就解释了一切。“他是教派的领袖,”
丹妮卡回答,“而且在欧格玛教派中也有许多朋友。”
凯德立轻笑一声,对这个想法嗤之以鼻。“我以前就告诉过你,梭比克斯是个虚假阶级制度的领袖。”
“而你就准备那么走进去发表这项声明?”
“对。”
凯德立镇定地回答。“我有一个梭比克斯学院长无法抗衡的盟友,一个会使教派中其他教士转而支持我的盟友。”
丹妮卡不需要问那位盟友是谁。凯德立相信德尼尔神本身与他同在,相信这位神祇已把一项使命交给他。就这名男子所拥有的力量看来,丹妮卡并不怀疑这项主张。然而,丹妮卡还是有点在意,凯德立的态度变得这么胆大,甚至傲慢。“欧格玛派教士们不会介入,”
凯德立继续说。“因为这跟他们无关。他们唯一、也理应会加入竞争的时候,就是在我解除梭比克斯的德尼尔教派领袖职位后。布隆·特曼会跟我竞争学院长地位。”
“特曼许多年来都是图书馆的领导者。”
丹妮卡说。凯德立点点头,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这点。“他会是强大的竞争对手。”
丹妮卡理论道。“我们之中谁担任学院长的职位并不重要。”
凯德立回答。“我的第一要务是对德尼尔教派负责。一旦教派被重新导正,我接着会担心的是萌智图书馆的未来。”
丹妮卡接受这个论点,于是他们再度陷入漫长的沉默,凯德立再次凝望雄伟的雪片山脉。丹妮卡相信他,以及他的推论,但很难把他表面上的平静,和如今人却站在这里陷入沉思,而不是在图书馆这项事实调和在一起。凯德立的拖延,揭露了冷静表面下的真正煎熬。“你在想什么?”
她问,将手轻轻放在年轻教士脸颊上,使他的视线从山脉中移回来。凯德立温暖地微笑,因她的关切而感动。“在那里,有一座整块区域中无可比拟的宝库,而且没有守卫。”
凯德立说。“我从来不晓得你这么在意世俗财富。”
丹妮卡评论道。凯德立再度微笑。“我在想‘无名氏’。”
他说,意指他曾在卡拉敦外道路上遇见的一名可怜麻疯病患。“我在想卡拉敦和因派斯克湖周围的其他所有‘无名氏’们。红龙宝库所蕴含的财富,可能会给这片土地带来巨大好处。”
他正视着丹妮卡。“那些宝藏也许能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名字。”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丹妮卡理智地说,因为他们都知道财富也会带来相当大的权力。如果凯德立决意要把财富分给贫苦的人,会遇到卡拉敦一些“温和群众”的反抗,他们把财富等同于高贵及阶级,并利用自己的财富感觉高人一等。“德尼尔神与我同在。”
凯德立平静地说。这一刻丹妮卡了解到,她挚爱的人确实已经准备好面对这场战争,面对梭比克斯和其余所有人。◇◇◇◇在萌智图书馆前门外又冷又湿的地上,好几名教士拼命救助着齐尔坎·鲁佛。他们不顾早春的飕飕冷风,用自己的斗篷包裹住他,但他们也没有看漏他额头上的烙印:一支未点燃的蜡烛位于一只紧闭眼睛上。而就连欧格玛派教士也明白它的意义,知道他们不能把这名男子带进图书馆。鲁佛持续噎住和呕吐。他的胸口起伏,胃部抽搐,揪成痛苦的结。又蓝又黑的瘀青骤然出现在这名男子汗湿的皮肤表面下。欧格玛派教士当中有些是很有力量的教士,他们施展治愈魔法,虽然德尼尔派教士们不敢以这名男子之名召唤自己的神祇展现力量。魔法似乎毫无效用。梭比克斯学院长和布隆·特曼一起抵达门口,推挤穿过越来越多的围观者。当年老学院长看见躺在外面的是鲁佛时,眼睛睁得相当大。“我们必须把他带进温暖的地方!”
一名照料他的教士对学院长大叫。“他不能进图书馆,”
布隆·特曼坚持,“有这道烙印就不行。齐尔坎·鲁佛因自己的行为导致被放逐,放逐令依然有效!”
“带他进来。”
梭比克斯学院长出奇不意地说,而特曼明白到这些话时几乎惊讶得晕过去。不过,他没有公然抗议。鲁佛属于梭比克斯的教派,不是他自己的,而梭比克斯身为学院长,的确有权允许这名男子进来。几分钟后,鲁佛被领着穿过人群,梭比克斯也跟随照料的教士们一起进去。布隆·特曼得到了一个不安的结论,足以解释学院长为何那么说,但却令这名欧格玛派教士很不舒服。齐尔坎·鲁佛并非凯德立的朋友,事实上,凯德立就是给这名男子烙印的人。那是否促使学院长决定让鲁佛进来?布隆·特曼希望事情并非如此。在一间通常保留给私下祈祷者使用的空侧房中,教士们将一张板凳拖进来当作小床用,并继续英勇地安抚鲁佛。无论他们做什么似乎都毫无帮助,就连梭比克斯都试着召唤自己最强力的治愈魔法,当其他人把鲁佛按住时在他上方吟诵,也起不了作用。然而,也许是咒语本身并未获得神祇认可,也许鲁佛的病就是拒绝它,学院长的咒语毫无效用。血和胆汁从鲁佛嘴巴及鼻子中泉涌而出,他的胸膛绝望地起伏着,想穿过喉咙中的阻碍吸进空气。一名强壮的欧格玛派教士抓住鲁佛,用力将他朝腹部弯起,然后猛拍他的背,试图迫使他把所有东西吐出来。突然间,毫无预警地,鲁佛激烈地抽搐和扭动,力道之大令那名欧格玛派教士弹飞到房间对面。接着鲁佛在板凳上躺平,怪异地安静下来,眼睛眨也不眨地往上瞪着梭比克斯学院长。他举起一只虚弱的手,要学院长靠近,梭比克斯紧张地环视四周后,才弯身下去,将耳朵靠近这名男子嘴巴。“是你你邀请我。”
鲁佛断断续续地说,血和胆汁随每个字一起涌出。梭比克斯站直身体,瞪着这名男子,不明白他的意思。“是你邀请我进来。”
鲁佛以最后一丝力气清楚说着。接着他开始笑,诡异而失去控制地大笑,然后笑声变成一个巨大痉挛,接着是一声最后尖叫。在场所有人,都不记得曾见过一个人以如此恐怖的方法死去。
第三章 最终极的扭曲
“根本没有什么该死的洞窟!”
依文大吼,上方不稳的雪堆传来一阵低沉隆隆声,提醒这名矮人应更小心谨慎才是上策。如果依文这时还没会过意,一秒之后他也知道了,因为气急败坏的皮凯尔冲上来一掌打在他后脑,令他的头盔掉下来盖住眼睛。这名黄胡子矮人抓住一根鹿角调整好头盔,接着对他兄弟怒目而视,但皮凯尔一点也不退缩,只是站在那里在依文面前摇着一根手指。“安静一点,你们两个!”
凯德立责骂道。“呜。”
皮凯尔回答,他似乎真的相当受伤。已经心烦意乱的凯德立并没有注意到这个表情。他继续扫视被毁坏的山峰,非常惊讶那个开口——大到足以容纳一只完全张开双翼的龙进出——已经不见了。“你确定这里不是只有雪?”
凯德立问,依文听了之后猛一蹬脚,导致上方一大团雪掉下来盖住他和皮凯尔。皮凯尔先冒出来,雪从他向凯德立借来的,已垮下的宽边帽边缘纷纷掉落,而当依文冒出头时,他已经等在那里又给他一掌。“如果你不相信我,就自己进去看!”
依文低吼,指着那堆零乱的雪。“那里面有石头,货真价实的石头,我告诉你!魔法师的风暴牢牢把它封住了。”
凯德立把手支在臀后,深吸一口气。他回想起艾伯利司特对夜炽峰发出的风暴,那名魔法师相信凯德立和他的朋友当时还在这里。但艾伯利司特根本不可能知道,凯德立已经魅惑了一只不友善的红龙来协助,而且和三一城寨的距离再拉近好几十里。看着这场破坏,一座被狂暴魔法撕碎的山峰一侧,凯德立很庆幸艾伯利司特当时目标错误。不过,如今这一点对年轻教士无法产生多少安慰。在这座山里面,有一个无人看守的龙族宝库正等待着,一个凯德立需要的宝藏,以实现他对图书馆及整个区域的计划。然而,这是唯一的主要大门,他们能藉由这道门,在下一个冬天来临之前以马车将宝藏载运出来。“是完整开口吗?”
凯德立问依文。这名黄胡子矮人正要以一贯的大嗓门回答,但及时停下来看看他的兄弟(已经准备好再朝他打上一记)然后只是低声咆哮了一下。依文已经在雪墙里钻了超过一个小时的洞,在好几个地方盲目地推进,直到雪幕后面的石墙使他无法前进为止。“我们绕道,”
凯德立说,“到山峰南面的洞,我们第一次进入的地方。”
“从那洞口到龙族宝库要走很长一段路。”
依文提醒他。“还得经过狭窄的隧道,甚至一个长长的陡坡。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