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就在这时,忽听对面一人大声对白礼诚说道:“诚哥,令千金芳龄已有二十出头。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该不是瞒着你老人家在外面谈恋爱、搞对象了吧?”
一句话,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白礼诚微微一怔,脸上也随即露出笑容,对着白灵柔声问道:“乖女儿,有这样一回事么?快跟爸说说这可是好事,老爸绝不会怪你的。”
白灵的脸颊立刻羞的臊红。她忍不住瞟了一眼身边的谢小楼,轻轻地点头默认。
白礼诚便立刻将目光转向谢小楼,用审视的态度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凑过脸,压低声音向白灵问道:“就是这位?乖女儿,来快给爸介绍介绍,让爸认识认识。”
白灵默不作声,却用手指在谢小楼背后戳了一下,谢小楼心领神会,马上站起身来朝白礼诚鞠了一下躬,彬彬有礼地说道:“白先生,您好您请坐。”
白礼诚再次打量着谢小楼。过了足有一分钟的工夫,他忽然意味深长地“唔”了一声,道:“五官端正,相貌堂堂,从外表上看倒是跟我们小灵挺般配的。”
白灵心中乍喜,趁机说道:“爸,他叫谢小楼!”
白礼诚连声说好,又道:“来,咱们坐下来说话。告诉我,你们两个是在哪儿认识的?”一边问着,一边自己先坐下了。
白灵拉着谢小楼跟着坐下,随口便答:“爸,我和小楼就是在这儿认识的。”
白礼诚刚刚翘起二郎腿,听到这话又放了下来,四平八稳地端坐着道:“在这儿认识的怎么认识?”
“朋友介绍呗。”
“朋友介绍”白礼诚满腹狐疑,又将目光投向谢小楼,继续盘问,“小伙子,你今年多大了?是在念书还是已经在外面做事?”
“回伯父的话,我今年二十三岁,已经出来做事很长时间了。”
“你从事的是什么职业?”
“唱歌。”谢小楼爽快地答道。
“唱歌?”白礼诚却眉头一皱,“你是个歌手?”
“对,我在这间酒吧里当歌手,若有客人要求点歌,我就负责演唱。”
白礼诚“哦”了一声,脸色开始沉了下来:“那么,你一个月有多少收入?”
谢小楼勉强笑了笑:“酒吧生意好的话有一千多,生意差的话就只有几百块钱。”
白礼诚紧绷着脸,沉默了很久,忽然问道:“小伙子,你的家庭背景如何,我是否可以简单了解一下?”
就在这刹那之间,谢小楼变得神色黯然,嘴唇蠕动着,嗫嚅道:“白先生,这这个么我”
“别这样结结巴巴的,身为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做事要豪爽点。如果这里不方便,我们大可以换个地方!”白礼诚一脸不悦,几乎忍不住要大叫起来。从他说话的口气,大家听出的不是豪爽,而是一肚子的纳闷和不耐烦。
“爸,这不是方便不方便的问题。”白灵赶紧插进一张嘴来,抢着替谢小楼解释“爸,你这样问本身就有些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人人都有家庭背景,难道他没有?”
白灵垂下头,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凄然说道:“是的,他没有爸,实话告诉你,小楼的身世十分可怜,刚出生不久,爹妈就相继去世,抛下他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白礼诚闻言一阵错愕,脸上的怒容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却又掩饰不住的鄙夷,而他的目光一瞬间又已变的像两把刀,两把锋利的尖刀,硬生生、冷冰冰地盯着谢小楼。“你既然自幼父母双亡,那么从小是在哪儿长大的?”
谢小楼浑身一颤,半天才从牙缝时里迸出三个字:“孤儿院。”
“哪一家孤儿院?”
“西郊梧桐山下那一家。”
“在这个城市里,你莫非没有别的亲人?”
“没有,一个也没有!”谢小楼沮丧地摇了摇头,“如今我最亲的人,就是在我八岁时领养我的一位山区小学教师,他姓谢,我也跟他姓谢,而且管他叫干爹。”
“你的学历多高?”
“我我只有初中学历。”谢小楼讷讷地回答,“我在奉阳中学念完初中,本来可以继续上学,可是干爹家里贫困,我不愿给他老人家加重负担,就把念高中的机会让给了他的一对子女,孤身一人跑到城里来打工。干爹在学校里面是个教音乐的,我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音乐知识,会弹吉它,会拉小提琴,还会打洋鼓,就凭着这些,四年前我通过一个初中同学介绍进了这间酒吧,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不用再饿肚子,也不用在再给干爹家里添麻烦。还有”
“够了,谢小楼,请你别再往下说了,我可没兴趣听!”不知为什么,白礼诚的脸色刷的一下子完全变了,变得说不出的难看。
他突然从座位上跳起来,一个箭步跨上前来拉住白灵的胳膊,一个劲地往外扯。
“小灵,走咱们快点离开这儿!”
他说。
白灵莫明其妙。她的手臂被扯得生疼,忍不住发出“啊”的一声尖叫,身体因骤然偏离座位而失去平衡,幸好谢小楼反应迅速,及时扶住她才得以勉强站稳。
“滚开——!”白礼诚竟大发雷霆,拼命架开谢小楼的手,嘴里撒酒疯似的嚷道:
“谢小楼,你这天生没爹娘教养的野种!我坦白告诉你——我根本一点也不喜欢你!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碰我女儿,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谢小楼惊呆了,傻乎乎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他很想开口,反唇相讥,但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野种”——这两个字他从小到大已经不知听过多少人辱骂过多少次,这次居然出自女友父亲之口,在他听来简直无异于当头捧喝,震耳欲聋。
白灵也惊呆了,但她只是怔住了一下,便使劲挣脱父亲的手,气冲冲地问道:“爸,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喝多了,为何这样污辱小楼?要知道是我的男朋友,你不可以”
“呸!”白礼诚很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你的男朋友?就凭他这副德性也配做你的男朋友?乖女儿,你可真够眼光!”
“你说说他怎么了,他有什么不好?”
“这还用得着我说吗?你瞧瞧这傻小子,你仔细瞧瞧——他只不过是个卖唱的,除了弹弹吉它哼哼曲儿之外,他还会做什么?我看他什么也不会做!”
谢小楼终于被激怒了。他瞪大眼睛盯着白礼诚,瞳孔里然烧着两团愤怒的火焰,要不是白灵在场,他恐怕早已忍不住对着眼前这个年近六十的老人拳脚相向。因此他依旧只有强忍着这股冲动,对着白礼诚咬牙切齿地说:“白先生,请你放尊重点!虽然我只是个卖唱的,但卖唱的也是人,人都是有尊严的。即使我不是小灵的男朋友,你也不能够奚落我的身世,底毁我的人格,更不能够贬低我的职业。因为我热爱音乐,我喜欢唱歌。——我相信总有那么一天,我是会出人头地的!“
白礼诚嘿嘿冷笑道:“你省省吧,傻小子,干这行的一向只会给人看扁,从来没一个会有出息!再者说了,以你这般条件,凭啥出人头地?“
白灵在一旁听得浑身发抖,容颜失色,怒嗔道:“爸,你咋能这么说他?你你未免太把人看扁了!”
“不是我看扁他,事实本就如此。”白礼诚说得振振有词,“傻女儿,你应该睁大眼睛好好瞧瞧,这个社会有多么残酷,多么现实,你看它虽然充满了机会,但同时也充满了挑战,在一切竞争面前,没有金钱是万万行不通的。所以,只有适者才能生存,只有财势兼得的人才能挺得直腰,站得起身来!好了你再看看身边这个穷光蛋,他每月能挣到的钱就那么一丁点,还不够你老子我买烟。”
说着他便从衣兜里掏出一盒雪茄,抽出一根叼在唇上。他身后立刻有人抢上前来,拿火机替他将雪茄点着。他猛吸了一口,然后把烟雾和酒气一起从嘴巴和鼻孔里狠狠地喷射出来。
空气似乎因此而变浑浊了。谢小楼不会吸烟,被呛得咳嗽起来。耳边却听见白灵为他大声辩驳道:
“爸,你说得太绝对了吧?不错,小楼是很穷,可是他穷得有骨气,有志气!他的音乐天赋和才华只是暂时尚未得到某些人的赏识而已,我相信只要假以时日,他肯定会有大红大紫,名成利就的一天!”
“假以时日是猴年还是马月?”白礼诚对女儿的话嗤之以鼻,用眼角睨着谢小楼说,“这小子出身如此低贱卑微,身后又没有强大的后台靠山,咋能指望他会有出头之日?我看他一辈子都只配在这小酒吧里头哼哼曲唱唱歌罢了!小灵,你就别再那么单纯幼稚,那么痴心妄想了要知道你是爸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只要你答应爸从此跟这小子一刀两断,爸什么都答应你。你就算就算要天上的星星,爸都可以想办法摘下来给你!”
“不,不!”白灵用双臂紧揽着谢小楼的胳膊道,“爸,你又不是不晓得女儿的脾气,女儿决定下来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的!女儿以前什么都听你的,但这一次女儿要面对的是自己的终生大事,女儿非要自己作主不可!”
“好啊——白灵,你反了你!”
白礼诚暴跳如雷的样子实在可怕。他居然不同分说,举起手一巴掌朝白灵劈头盖脸地手打过去!
白灵顿时尖叫起来,她已来不及躲开!
然而这一巴掌并没有打中白灵。因为白礼诚的手腕突然被一只手死死抓住,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
那是一只强有力的手。——谢小楼此刻怒目圆睁,鼻翼贲张,全身肌肉虬结,古铜色的皮肤上渗出黄豆般大的汗珠,在灯光下隐隐闪着光。
若目光可以杀人,白礼诚早被他眼中喷出的怒火烧死了。
这一刹那间,没有人动,没有人出声,几乎所有顾客都已站起身来,瞪大双眼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浪漫的气氛全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