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会信任你的,现在不行了。”
“现在你不信任我了?”
“不信任了。”
她眼睛冒出怒气。所以我说:“就像你几分钟前不信任我一样。”
外面大门有小心的敲门声。柯白莎说:“进来。”
没有人进来。我站起来经过接待室去开门。邓丽恩站在门外。
“进来,丽恩,”我说:“我要你见见我老板。柯太太,这位是邓丽恩小姐。”
柯白莎向她微笑。“你好吗?”她说:“唐诺一直说你很可爱,进来。进来坐。”
邓丽恩向她笑笑说:“谢谢你,柯太太。我很高兴见到你。”然后走过来站在我身旁。她快速偷偷地在我手臂上挤上一下。她的手指在颤抖。
“你坐,丽恩。”我说。
她在一张椅子中坐下。
“要喝点酒吧?”
她笑着说:“已经喝了一杯了。”
“什么时候?”
“他们问完我话之后。”
“很受罪吗?”
“倒也不见得。”她特地向柯白莎看一下。
我说:“柯太太都知道的,只管说出来,告诉我们。”
“她知不知道我——我——”
“你是说你曾经到我住的地方去过?”
“是的。”
“她什么都知道,丽恩,没顾忌的。后来怎么了?”
她说:“我应付得好得很。我跑去警察局就说我要报警发现了一个尸体。他们把我送到交警那里去。他们以为是交通意外。我向2、3个人说明后,他们才派一辆巡逻车去调查一下。巡逻车里的警官用无线电回报这是谋杀案。于是他们大动干戈起来。一位年轻的检察官对我详细询问。”
“有笔录叫你签字吗?”
“没有。有纪录员作纪录的,他们没有打字打下来。也没有叫我签字。”
我说:“这样好一些。”
“好什么,我又不能再回头更改我说的一切。”
“那当然。不过他们没有叫你签字,就表示他们相信你,根本不认为你会翻案的。”
她说:“他们的重点都在那走出公寓房间的男人。”
“那是一定的。”我说。
“他们试着要我确认那个男人‘是’从309 号里出来的。他们叫我千万不可以对任何人说我想这个男人是从309号房里出来的。”
“原来如此。”
她继续说:“那个年轻的助理地方检察官人好得很。他说要判定一个谋杀犯,必需要一切证据完全没有可疑的地方。唐诺,你当然是明白的。律师喜欢把证人弄糊涂。当然那个男人也可能是从另外一个房间出来的。木过其实也不太像。我越仔细想,越觉得他是从309 号出来的。现在,只要我露出一点点有可能这个人不是从309 出来的,一个贼一点的律师就会大大利用来扭曲事实,使正义不得伸展。唐诺,一个好国民应该挺身而出,任何目击证人都该为自己见到的事实,向大家说明白。”
我笑笑说:“我看得出他是个非常好的助理地方检察官。”
“唐诺,不要这样。不过他所说的也没有错。”
我点点头。
“警察会查出哈爱莲一切的背景和行动。他们会查出来她有些什么朋友。等他们收集齐全之后,他们会叫我来指认,当然,先是看他们的照片。”
“他们认为那个人是她男朋友?”我有意地向白莎看一眼。
“是的。他们认为是醋海生波。他们认为杀死她的人一度曾经是她的一情夫。要知道尸体是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的。有挣扎的现象。杀他的人在她全不知他要杀她的时候,给套上绳索勒死的。”
“你准备怎么样?”我问:“继续逗留在这里,还是回橡景去?”
“我是要随传随到的,”她说:“他们也调查过我,他们打电话给橡景的警长。警长是我老朋友。他说他们可以无条件地信任我。”
“他们有没有,”我说:“考虑过这件事是你干的?”
“没有。”她说:“自动去警局和其他的一些答话,都对我有利。我装成你要我装成的样子——你知道的,土里土气的。
“太棒了,”我咽一口口水说;“吃过晚饭没有,丽恩?你吃了没有?”
“没有,我都快饿死了。”
我向白莎露齿笑道:“可惜你已经吃过了,柯太太。我带丽恩出去吃饭。我要些公款来花用。”
柯白莎明白地表示出笑容。“当然,当然,唐诺。”她说:“你去,你带她去。今天反正设事要你干了。”
“我要一些公款来花用。”
“你只要注意明天早上9 点钟一定要来上班。假如今天晚上有什么大事,我会打电话找你的。”
“不要紧。公款——”
柯白莎把办公抽屉打开。自皮包拿出钥匙来开现钞箱子。她数出100 元,交将过来,我仍旧把手伸在那里等,我说:“继续给。够了我自己会说。”
她想说什么,但又先给了我50元。“这些,”她说:“是抽屉里的全部了。我在办公室留用的不会比这更多。”她一下把现钞箱盖子关上,把抽屉送回去。
我说:“丽恩,走了。”
柯白莎又明显地向我们表示笑容。“你们两位快去。”她说:“好好玩一下。我已经吃过了。今天也够累了。我只想早点回去换一件宽大的睡衣,躺到床上去。想来我是老了。像今天这样一天搞下来,即使是吕布也变抹布了。”
“乱讲。”丽恩说:“你看来一点不老,而且很壮。柯太太。”
“我一定要带那么多脂肪共存亡呀。”白莎解释道。
“你身上到没有肥油,看来像肌肉。”邓丽恩一本正经地说:“你骨骼大。如此而已。”
“谢了,宝贝。”
我扶住邓丽恩的手臂说:“走了,丽恩。”’
柯白莎把钥匙放回皮包,站起身来,她说:“唐诺,这次不必送我回家了。我叫计程车回去。”
她和我们一起走出办公室,用的是她特殊坚定勇往直前的步伐,有点像是一条出港开向平稳海面的80尺大游艇。白莎从不蹒跚。走路对她不是十分困难的事。她走路有一定的短幅,从不加快,也不算慢。夏天冬天一样。甚而连上下坡也不变。
当我们在餐厅里的时候,邓丽恩说:“唐诺,我认为她很可爱的。她很能对付人,自己又十分坚强。”
“这是绝对的。”我说。
“不过看来个性很强。”
“你还没见到真正的她呢。”我说;“不过现在我们不要再讨论她,我们来讨论你自己。”
“我又如何?”
“你为什么离开橡景?”
“当然是为了要见哈爱莲。”
“你有没有告诉你叔叔?”
“没有,我告诉他我要休几天假。”
“他不是去钓鱼了吗?”
“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皱起眉头,她说:“我来看看。是—一就在你离开之后。”
“之后多久?”
“两小时吧。”
“而你在他一回来,就离开家乡到这里来?”
“是的。”
我说:“好,现在你的打算是什么?”
“什么打算?”
“你知道我问你的是什么。你说过你希望和我互换消息,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你就告诉我你知道的。假如我不告诉你,你就自己干。”
她说:“我的想法你是知道的。”
“知道什么?”
“我的想法呀。我不想再干那张报纸,不想再留在橡景。我知道你是个侦探——”
“怎么会知道。”
“我又不是瞎子,”她说;“你当然是侦探。你是在替别人工作。你是在收集情报,你不是调查信用,更不是来收烂帐——21年之后才收也说不过去。”
“我知道你是个侦探,我也知道林太太一定十分重要。她一下成了名人了,我也知道因为你在查她,所以被人揍成黑眼圈了。所以我私下在想,既然她如此重要,我在当地,占地理上优势,我也可以多收集情报,研究大家为什么重视林太太,找出你在替什么人工作。我认为我去看你老板,把收集的消息告诉他,极可能我可以在城里找一份工作干干。”
“什么样的工作?”我好奇地问。
“做一个侦探。”她说:“他们也常有女侦探的,是吗?”
我说:“你想去见柯白莎,叫她给你一个工作做?”
“是的,当时我当然不认识柯白莎。我不知道你老板是谁。我在想也许你们侦探社很大。”
“对侦探的工作,你知道些什么?”
“在橡景我是报馆记者,即使是乡下小报,你必需也要伸长耳朵削尖脑袋才有新闻。我非常努力。当然——试一下不会死人的。”
我说:“算了吧,回到橡景去和某甲早点结婚。说起某甲,近来某甲好吗?”
“还好。”她看都不看我。
“他听到你要到大都市来,想当侦探,有什么感想?”
“他什么也不知道。”
我继续注视她,她感觉到我在看她,一心看着台上的桌布。我说:“我希望你是在说实话。”
她抬起眼,睫毛快速地眨了一下。她说:“当然都是实话。”
然后把眼睛又垂下。
一个侍者依我们的点菜把食物拿来。丽恩在喝完汤之前什么也没有说,她把汤盘向前稍推,她说:“唐诺,你认为她会给我一个工作吗?”
“谁?”
“白莎,当然是她罗。”
“她已经有个秘书了。”我说。
“我是说做个侦探。”
“别傻了,丽恩,你不可能做侦探。”
“为什么不行。”
“你对世事所知不深,你尚有自己的前途,理想。你——联想要做侦探的念头都是傻的。柯白莎什么案子都接,最多的是离婚案。”
“我知道人生的困难。”她一本正经地说。
我说:“不,你不知道。只是你认为你知道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