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色的身影缓缓从长廊深处走来,他来到徐小强旁边,不由叹了一口气,蹲下,伸手一探,见还有微弱的气息,赶忙小心将他扶起来。
徐小强嘴唇翕动,来人身子微微前倾,仔细聆听,“告告诉他们,我为若语报仇了。”说完头一侧,死去了。
内室中,杨昊和冷若言一脸惨白,难以置信的看着漂浮在空中,秀发飞舞,如妖如魅的杨若男。
地上凌乱不堪,道符,宝剑,念珠,以及破碎的金莲洒满一地。
他们已经试过无数种方法了,配合八卦镜施展加强版的天心五雷术、五行符阵、甚至于冷若言的护身法宝“菩提金莲”都同时祭出,可是杨若男仿佛魔神再世,所有法宝对其统统失效,就连“菩提金莲”都仿佛纸糊的一半被她一掌震碎。
“我说过,一旦我和这具躯体合二为一,天下玄门尽是我囊中之物。”两百年的沉睡终于换来了一具几可称完美的肉身,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美妙的么?
难道真的要用那最后一招?
单纯的使用白玉鼎根本对杨若男无效,眼下冷若言最大的凭依就是“灭神归元咒”。灭神归元,诛杀神魔,万物归元,这个传说中的法术有着毁天灭地无与伦比的威力,可扫却世间一切业障。只不过施术者也将永堕地狱,是一招玉石俱焚的禁术。冷若言并不畏惧下地狱,只不过他怀疑,杨若男是否会给他下地狱的时间。
杨若男眼里含着戏谑,道:“还有什么法宝一并使出来,我不会让你饱含遗憾的去见你妹妹。”
“你很得意,哼哼,你似乎忘记了,当初在柳镇,你像一头牲口一样被那几个屠夫砍断手脚,像一个乞丐一样被那些无知小儿丢石子仍烂菜,像一个怪物一样被你父母拖往火刑场,这些你都忘了么?告诉你,我可没忘,这些场景都清晰无比的印在我的梦里呢。你也有被人嘲笑,被人侮辱的时刻,你并不比我们高尚多少。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就要让全天下的人百倍千倍的补偿你原来对你尚有几分同情,觉得你是可怜,现在看来,不是可怜,而是可悲、可憎。”
毒辣的语言毫不留情的从杨昊嘴里蹦出来,一字一句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刃,将杨若男原本已结痂的伤口狠狠的剜了又剜,绞了又绞。渐渐的,杨若男的脸变了,原本美丽的眼睛暴戾而狰狞,原本美丽的面容变得扭曲青灰,歇斯底里的狂躁充斥在她的周围。
“你敢这样说我,你居然胆敢这样说我。你只不过是一个蝼蚁般的凡人,我不会让你轻易死掉的,我要把你变为我的囚犯,永世被我折磨。”
杨昊夷然不惧,哈哈大笑,“我是蝼蚁般的凡人,而你也不过是个只会咆哮的巫婆。”
悬在空中的杨若男发出一声厉啸,也不见其捏诀诵咒,手心中凝聚了一片雷电,朝杨昊狠狠掷去。这片雷电远远大于冷若言加强版的天心五雷,来势又急,杨昊甚至来不及眨眼,雷电就到了眼前。
“难道我要死在这里了?”这是他当时脑中唯一兴起的念头。
这时,传来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凡人又怎样?他们照样可以凡躯肉身力斩旁门邪术。”
看到来人,杨昊脑中一轰,顿时变得一片空白。冷若言也是惊异莫名——来人一袭黑衣黑袍,面容与杨昊极为相似,除了杨致远,还能有谁?
正是他及时赶到,抵挡住了杨若男的一击雷击。
他挡在杨昊面前,低声道:“我来了,幸亏还来得及,剩下的就交给我吧!”又对冷若言表示了感谢,然后站在两人身前,道:“欺负两个小孩子,你身为长辈难道就不觉得羞耻么?告诉你,外面的走狗已被那个年青人给干掉了。”说罢将羊脂净瓶往前一丢。
空瓶子提溜往前滚去,这个瓶子正是她此前用来盛装天池玉清净水的,杨若男曾化身为冷若语,自然知道瓶子里原本装的是什么。杨致远这么说,肯定是身负玄天九变的张警官被徐小强用天池玉清净水给干掉了。
不过杨若男并不觉得难过,张氏兄弟对她而言不过是有利用价值的工具,死了就死了。她仔细的打量着杨致远,半晌,咯咯笑了起来,“可惜啊,可惜,你的分阳聚灵术还是没有大成。怎样,被自己亲儿子亲手阻止的感觉很不错吧!想用分阳聚灵来对付我,做梦!张氏兄弟死得也不冤”
杨昊心头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父亲,那位拦在自己面前,独自一人面对怨灵的无畏的背影。
他直到此刻才知道杨致远连续制造命案,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在所不惜的原因了——只有练成了分阳聚灵术,才能和杨若男相抗衡。
“请原谅爸爸的刚愎自用,没有告诉你当我来到怀柳市,被怨灵蛊惑亲手害死飞絮时,就发誓一定要练成分阳聚灵术,杀得人越来越多,就越无法收手,我已经记不得我身上背负了多少条性命,到如今已没有办法回头了我的愿望只有一个,就是阻止我们这一代的悲剧延续到你和紫晴身上,我必须练成分阳聚灵,即便他日要把我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也在所不惜,我犯下的罪孽只有在死了以后去救赎了。”杨致远背着杨昊,声音虽然坚定,却也透露着一丝落寞。“爸爸既然来了,就不会让这个怪物伤害到你半分。”
“爸爸!”杨昊终于忍不住滴下了泪水,哽咽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原来自己一直误会父亲了,无法想象当日父亲将自己的挚爱推下高楼时那撕裂的心扉,无法想象父亲造下如此杀孽时那忏悔内疚的情绪,无法想象父亲即将功成之刻却为自己亲身儿子破坏时的失望和遗憾。
父爱,那份博大且深沉的爱,居然隐忍至斯。
杨若男满脸的不屑和鄙夷:“虚伪的亲情,少惺惺作态了。”
“你不懂,这份亲情你从来就没有品尝到,你只是一个外表坚强但内心脆弱的可怜虫罢!”冷若言一语就点中了杨若男的死穴。
“不知死活的东西。”杨若男一声怒骂,纤手一挥,不知从何处变化出千百只鬼魅,在空中飞舞着、盘旋着、咆哮着,三人的生气对于这些鬼魅而言是上等的美食,它们齐齐发出尖锐的叫声,争相朝三人扑去。
杨致远冷哼一声,道:“雕虫小技。”他黑袍一张,一股如墨汁一般的黑气从袍中逸出,诸鬼魅不但不躲避,反而飞蛾扑火一般投向这股黑气。黑气就像有强腐蚀性,鬼魅一沾则伤,发出滋滋的声音,不一会儿功夫,居然将这些鬼魅尽皆腐蚀殆尽。
那股黑气腐蚀了无数鬼魅之后,显得越发势大,竟然笔直冲向杨若男而去。杨致远冷眼注视着空中的杨若男,道:“拿出你的真本事吧!”
见黑气覆顶而至,杨若男也不躲闪,任由黑气裹住全身,犹如一个黑色的茧。如今,也只有杨致远方能和杨若男一较高下,杨昊盯着黑茧,紧张的道:“成功了?”
黑气不住的翻腾着,拿出之前腐蚀鬼魅的力量,一浪接着一浪绞杀里面的杨若男。一道青光在黑茧里若隐若现,很快就将黑茧冲破,杨若男安然无恙。
对于这个结果,杨致远并不意外,只是摇摇头,道:“杨若男本身就是玄门弟子,天资聪颖,法力高强,后经天雷锤炼,血咒加持,更兼修炼百年,早就到达不可思议之境界。五蛊瘴气果然没办法克制她”
杨若男杏眼圆睁,衣袂头发皆无风自扬,道:“我要你们都死在这里。”说完发出一阵啸声,内室之中,地动山摇,杨昊觉得一阵眩晕,眨眼之间天地倒悬,一头栽倒在地上。
一旁的冷若言也不好过,一张脸惨白得没有血色,吐出了一股鲜血,萎靡的坐在地上。只有杨致远不受啸声影响,他提身一纵,箭一般朝杨若男飞去,居然也是凌空飞行,朝杨若男抓去。
他知道,光凭法力绝难战胜杨若男,只有凭借他强悍无比的力量、速度来压制她。
但是他猜错了,杨若男显然并不畏惧他的攻击,周身泛起了一道青色的罩子,使得杨致远这一抓再也不能前进分毫。杨致远认出了先前她破掉自己的五蛊瘴气时也是泛起了青色的光芒,这个罩子正是杨若男凭借着正宗的玄门功法“青天罡气”青色能量凝聚幻化而成。
一股莫大的能量自杨若男体内迸出,杨致远闷哼一声,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杨若男鬼魅一般紧随其势,想趁杨致远在半空中无处借力狠下杀手。
形势危急,冷若言大喝一声,执起湛卢剑,辅以杀鬼决,凌空御剑。飞剑通灵,闪电一般朝杨若男刺去。
杨若男不敢小觑,不再追击杨致远,回手一把将飞剑拍下。“哼,你想死我就成全你。”说完,朝冷若言回敬了一记青色的闪电。
冷若言看出了厉害,疾念不动明王咒,以佛门大神通护体。
青色的闪电准确的击中了冷若言,这记攻击彻底破掉了他的防御,那蕴含着戾煞之气和玄门正宗真力的青色闪电绝非冷若言可以抵挡的。冷若言发出一声惨叫,躺在地上不住的抽搐。
“天煞分阳,乾坤聚灵!着!”趁着杨若男分心的当头,杨致远出其不意的使出了分阳聚灵大法,只见天地间充盈着哀怨戾气的冤魂嚎叫声,这股嚎叫声所蕴含的戾气绝对不比杨若男本身的煞气轻。当年杨致远远走他乡,寻求破解血咒之法,游历在苗疆之时不仅将苗蛊之术修习到了最高境界,还意外的学会了旁门第一邪术——分阳聚灵术。虽然这分阳聚灵未曾臻至大成,但亦不容小觑。
一道黑色如利刃一般的能量狠狠的砸在杨若男身上,杨若男一个趔趄,重重的栽在地上,猝不及防之下强大的怨灵也着了道儿。
吃了一个亏,怨灵变得怒不可遏,虽然她并没有受伤,可是她全身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这让她如何受得了?不过这一次她汲取了教训——“第一个就是你。”她身形一长,犹如一支离弦的箭,一双葱白的玉手像两只利爪朝杨致远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