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浮在凝固的油脂上的灰尘已经被他清除了大半,那油脂虽然放置了许久,油性却被厚厚的积尘阻隔而没有挥发,灯油滴落在油脂上,并没有渗透,而是在油脂上形成了一层极薄的闪烁着幽幽暗芒的镜面。
秦麦掏出香烟,朝彭施民晃了下,后者摇头拒绝,秦麦笑了笑,自己叼上一根划着火柴点燃,却没有将那火柴熄灭,等它燃烧到最旺的一刻,投到了缸里。
“呼啦”一声,灯油见火即燃,猛地卷起一蓬尺多高的火焰,热浪涌向紧挨着大缸的唐离与彭施民,两人大吃一惊,连忙向后退开了半步。
一旁轻声交谈的郝韵和铁莘也停了下来,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大缸里的火球。
不消片刻,灯油燃尽,下面的油脂被高温加热所融化,燃烧了起来,发出“滋滋”轻响,火焰也越来越旺,直冲半空,周边空气翻腾,一股难闻的气味传入众人的鼻子里。
黄平也许是真的累坏了,闭着眼睛靠在大缸上,好像睡着了似的,郝韵和唐离好心地想要叫醒他,却被坏笑的铁莘用眼神给制止了。
那大缸虽然上了一层胎釉,可内里毕竟是金属质地,传热的速度极快,最开始黄平朦胧间感觉到热乎乎的暖意,很是舒服,过了一会儿,温度越来越高,迷迷糊糊地反手朝大缸的上沿摸去,“嗷”地一声惨叫,捧着几乎被烫熟的手掌跳了起来,疼得浑身乱颤,嘶嘶地大口倒吸冷气。
铁莘开心地嘎嘎大笑,使劲吸了吸鼻子,幸灾乐祸地睨着五官挤成了一团的黄平对郝韵道:“郝妹妹,你闻没闻到一股子烤狗肉味?”
郝韵对黄平同样是好感欠奉,听到铁莘的话既好气又好笑,可看见黄平疼得老泪纵横的模样,她也实在不忍心再雪上加霜地取笑他,白了铁莘一眼,转向秦麦:“麦子,这大缸会不会被烧坏了?”
倒是唐离忍不住问黄平:“你的手怎么样?用不用处理一下?”
巨大的磁缸这时周身都已经隐隐透出橘红色的光芒,可想而知它的温度有多高,就算站在五米外也能够感觉到炙人的热浪,听见郝韵的担心,秦麦摇头,“不会,我估计这缸本来也是做照明之用的。”
呼呼作响的火苗已近一米,与这巨大的光源相比,那两盏马灯成了货真价实的米粒之光,光明以摧枯拉朽的气势迅速地焚化了周边的黑暗,照亮了二三十米的范围。
看到逐渐展露真容的洞穴,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凉气。
众人就仿佛身处一座巨大的地下广场上,高度至少有将近十米,二十多米外的一侧,能看到洞穴的边缘,至于另一侧三十米外仍旧是一片黑暗,这洞穴的宽度至少超过了六十米!
偌大空间里空空荡荡,不像一路上怪石嶙峋。
而在前方大概二十米处,是一片光滑平整如镜的巨大石壁,这洞穴的尽头便如此突兀地显露在众人面前,只是这尽头并非真正的尽头,石壁上能看到四个一人大小的通道入口,这些个入口间隔十米左右,分布均匀,深处黑黝黝的也不知道有多深。
这几个入口想来就是小扎巴嘴里所说的魔王的咽喉的九个洞道中的四个了,按照洞口之间很平均的距离推测,秦麦不禁霍然动容,九个之多的洞口岂不是说自己所在之处的洞穴宽度将近百米?
秦麦稳步走到石壁前,仔细地观察了片刻,震惊地发现这面巨大的石壁虽然光可鉴人,却没有一丝人为打磨过的痕迹,这只有两种可能:当日打凿这巨大石穴的工匠技艺已经达到了一种骇人听闻的程度,只是这种技术或许在现代社会里借助科技不难实现,但是在两千年前的西藏,秦麦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
另外一种解释也是秦麦认为最大的可能就是这石壁的确是自然形成的。
大自然造化神奇,或许难以想象,却并不意味绝无可能。
秦麦提着马灯,贴着石壁缓缓走向了那无法照射到的黑暗,他的身体在石壁上映出了一个被扭曲拉长的畸形诡异的影子,阴森森的气息笼罩着围绕在火焰喷张的巨缸旁的唐离等人的心头,让他们不敢发出声音,沉默地目不转睛地看着秦麦飘一般无声地向洞穴的另一头前进。
果然如秦麦猜测的那一样,在走过了三个洞口后,他又发现了一座与那座雕刻了往生书经文一模一样的巨大磁缸,秦麦先是用匕首在缸里挖出了十几枚拳头大小凝固的油脂装进了背包,以备马灯油尽后照明使用,毕竟他也无法预料要在里面停留多长时间。
做完这一切,秦麦熟门熟路地将磁缸点燃,不消片刻,两座超大型的油灯发射出的巨大光亮将这宽逾百米的洞穴照亮。
九道高两米、宽米许的洞口相距均匀地分布在那面没有一丝裂痕的石壁上,洞口上方的石壁上是一排巨大的字迹斑驳的暗红藏文,无形无声的时间让它看起看已经有些模糊,宛如镜面一般的石壁反射的光亮让人生出目眩神驰的感觉,映得那几个奇特的字符仿佛漂浮在空中似的,唐离盯着一个字符久了竟然觉得那符号好像跳动了起来,正跃跃欲试地要迎面扑来,不禁骇然地连忙移转视线不敢再看。
“魔王的咽喉。”彭施民不等秦麦发问,就把这几个藏文翻译了出来,因为太过紧张,短短的五个字竟然停顿了两次才说完。
秦麦怔了下,露出无奈的苦笑,扫了眼脸色难看的众人,微微耸肩,“难怪。。。。。。”从红柳林后的入口走到这里,一路上六人提心吊胆,步步为营,然而这洞穴里虽然气息诡秘可怕,却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原来。。。。。。这九个入口才是真正的魔王的咽喉。
其他人听到秦麦的话,齐齐地松了口气,这代表着现下他们是安全的,可马上再度紧张起来,因为下一刻他们就要真正地踏入这有去无回的魔王的咽喉了。
从来没有人从里面走出来过,他们又会怎样?
“秦、秦先生,我浑身疼得厉害,我真的走不动了。”黄平本就消瘦,此时萎缩着身体,不停地战栗着,让人不由得想起被寒雨淋过的鹌鹑。
铁莘活动了一下脖颈关节,面无表情冷冷地凝视着黄平,细密的脆响摄人心魄,让黄平几乎跪下磕头求饶,秦麦淡淡地看了眼一脸哭像的黄平,轻轻叹了口气,“黄老板,你总该明白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美事,当然,我们也不会强迫你一定要进去,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都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死。”
黄平再也忍不住,两行浊泪滚滚而下,鼻翼翕动着,咬着干瘪的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这叫不勉强吗?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噗通”一声,黄平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表情呆滞,涣散无神的目光呆呆地注视着那一排黑漆漆的洞穴,仿佛看到了无数张牙舞爪、无声狞笑的怪物。
罢了!黄平猛地咬牙,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等死,还不如放手一搏!黄平那股被岁月磨砺得几乎殆尽的凶性被激发了起来,想当初他冒死进入西藏也抱着必死的觉悟碰运气的,而今好歹身边还有秦麦等人,就算死也有人陪葬了!
“让我休息一会儿,进去。。。。。。总要有些体力的。”黄平困乏地闭上了眼睛,也不管地面坚硬冰冷,微微起伏的干瘦胸膛看起来像极了一条将要干涸而死的鱼,喃喃自语道:“从来没有人活着走出来过。。。。。。”
“你错了。”秦麦炯炯眼神中闪动着灼人的光芒,他的话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秦麦一字一顿地说道:“至少建造这里的那位孤师就没有死在这儿。”
众人的眼睛一亮,没错!那秘典是第一代孤师放进去的,可传说里她应该是葬身神宫,既然她能活着从这魔王的咽喉出来,自己未尝就没有可能啊!
只是这种希望显然是无法持久的,这几个人没有谁是头脑简单之辈,心思剔透、精明,瞬间就意识到了可能与现实之间的区别,两者很多时候往往是背道而驰的,第一代孤师是这千古死地的创造者,她能走出来只意味着这魔王的咽喉存在着生还的机会,而这种机会并不比一根头发丝粗。
“黄皮子,你也别这样,麦子不是给你测过字吗?”就连对黄平最厌恶的铁莘看到他这幅绝望的模样、脸上纵横的褶皱和鬓角的白发也不禁有些异样的感觉,用前所未有过的平和态度劝慰了一句,“富贵险中求,想活也只能靠你自己。”
黄平耷拉着的眼皮抖动了两下,对于迷信的他,铁莘前一句话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虽然他的眼睛依旧没有睁开,但是心里却已经活动了起来,暗暗给自己鼓气,“铁莘说的不错,那个秦麦解的字都应验了,这次也绝对不会例外!对,一定是有惊无险!”
其实黄平还想到了更深一层:如果不找到那本秘典,更遑论寻找命运之眼和净土了,就算三天后他不死在身体里的剧毒下,早晚也要死于癌症。
秦麦冷眼旁观,看到黄平恢复了少许生气的面容,不禁暗地里苦笑,却也不戳破黄平生出的希望。
“这是什么意思?”秦麦指着后发现的那座磁缸壁身雕刻的一排细密藏文问身旁的彭施民,同样大小的藏文围绕着缸身共有六块之多。
彭施民弯腰围着磁缸转了一圈,小心地控制着自己与温度越来越高的磁缸之间的距离,回到秦麦身边,站直了身体,“是六字真言。”
“这些,都是?”秦麦怔了下,他虽然不认识藏文,却能分辨出这六块每块至少百多个符号的铭文十分相似。
彭施民点了点头,目光望向五六十米外的另一座磁缸,“那个是超度亡魂,这个看起来是在镇压邪魔了。”
秦麦对佛教的精义了解不多,尤其是藏传佛教所知很有限,但是对这六字真言倒曾经很专门地请教过某位高僧。
在藏区,六字真言随处可见,充耳可闻,又称六字明王咒,按照发音为唵、嘛、呢、叭、咪、吽,仅仅按照字面的解释意为:“如意宝啊,莲花呦!”只不过是一句未念完整的佛经,而藏传佛教密宗将之视为一切的根源,主张信徒要往复循环地念诵,就能够消灾避祸、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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