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告我,说妈妈你别丢下我,妈妈你别丢下我……”我跟高原描述那个孩子的模样,我说“他长的和你一模一样,很瘦,小眼睛……”我绘声绘色地跟他描述梦里那个孩子的模样,双手学着梦里的样子缠绕在他的脖子上,不停地重复那句“妈妈,妈妈,你别丢下我。”
最后我没心没肺地嬉笑着说,“真逗!好玩!”
高原的脸色忽然之间就变了,一眨眼功夫眼泪就流了下来,把我搂得很紧,说初晓,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想要那孩子。
我面背对着高原,他就那么抱着我,听我给他讲我做的梦,讲到孩子,我的眼泪默默地流下来,嘴里却说“没事,没事,不就是一小崽子吗,赶明咱要是闲下来,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一窝一窝的生!”高原哭得特别可怜,一个劲儿的检讨“我不好,我不好,要是我那个时候同意结婚,他就不会跑到你梦里求你把他留下了……”最后我还是没忍住,转过身打了高原一巴掌,我说都赖你,都赖你,最后我们抱头痛哭。
关于那次怀孕,的确是个意外,那个孩子在我们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到来了,我在最快的时间里做出反应,我跟高原商量结婚,如果我们结婚的话,我就有勇气把他生下来了,不结婚我也想生,高原不让,死活不同意,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能使的办法都给我使出来了,最后为了保持我们纯洁的同居关系,我屈服了……
我们正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就听背后我妈说话的声音,“作孽呀你们俩个真是……这么大的事,你们都不跟家里说,你们,你们真是作孽呀,两个祖宗……”
我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看见我妈和高原他妈,还有胡军三个人站在门口的地方,老太太气得直打哆嗦,脸色蜡黄,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再看看高原他们家户主,也没了那股子嚣张劲儿,眼圈也红着,看得出来,她强忍着没落泪,胡军戳在门口像根木头。
“哟哟哟,俩老太太都够煽情的啊!”我赶紧跟她们打哈哈,走过去,把我妈眼角的眼泪给抹掉了,搂着她肩膀说,“这我得批评你两句了啊,你也忒脆弱了……”
我妈甩手给我一大嘴巴,把我打蒙了,看她下手这么狠,不是一般的恼怒,我捂着脸,站在一边,没喊疼也没哭,什么也不说,房间里安静地像个停尸房。
我妈给了我一个嘴巴之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让我当着高原和他妈的面儿给他们一个交代,为什么叫一些不三不四的小流氓开车把高原撞成这样。
我一听就明白了,肯定是高原他妈跟我们家老太太探讨了这件事情,并且着实把我们家老太太奚落了一顿,我妈这么要强的人,她一辈子光明正大的做事,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奚落她,高原他妈这招还真狠,既打击了我们家老太太的气焰,叫她在她面前横不起来,又激地我妈恼羞成怒对我下手……真他妈狠!当年皇军什么样啊?
在人前,我妈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跟她顶撞,我知道她心里窝火,又刚好听到了我跟高原的对话,心肯定在滴血,我什么也没说,坐在病床上耷拉着脑袋。
我妈又逼进了一步,“你跟沈老师说,初晓,你要不把这件事情交代清楚了,你就别回家……今天我就要你一句话,是还是不是,是你叫人干的,妈把你送到公安局,不是你干的,你跟妈回家……你爸妈养活你一辈子……”
“你是个不分黑白的混蛋!”我听我妈这么说,心里实在难受,跳起来打了高原一巴掌,之后又对他妈说,“你也是。”说完了,我拉着我妈的手,我说妈,我跟你回家,不是我。我妈一听,眼泪又下来了,伸手在我脸上刚才她打过的地方来回的摩挲着,问我,疼不疼,我搂着老太太肩膀,实话实说,疼,我回去就告诉我爸……
“初晓……”高原一下子蹦到门口,堵住我们的去路,“别走!”他使劲拽我的胳膊,往自己怀里拉,我使劲挣扎着,“初晓,你听我说,我知道了,不是你,我真他妈的不是东西,我怀疑你,我知道不是你……”
他说得特肯定,仿佛已经得到了答案。
“张萌萌。”几双眼睛一齐盯着他,高原蹦出了这三个字,“她今天来,就是跟我说这事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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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萌萌是低着头走出高原的病房的;我只在刚进来的时候看到她红灯笼一般的双眼;感觉她的整个人;有点浮肿,我觉得她有些可怜,一个挺好的女孩儿,怀着一个挺好的当演员的梦,只有靠陪男人睡觉去实现了,我甚至想,如果她能像奔奔一样,把卖淫当成一个事业,并且干的鞠躬尽瘁的,可能她会比现在快乐一百倍,为什么人要有崇高的梦想呢?比如当演员。
张萌萌走出去的时候,我跟胡军,高原三个人默默看着,我忽然就想起了张楚的一首歌儿,姐姐。
我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我们班那些瘦得跟麻杆似的男生们,一到冬天下雪的时候,就跑到实验楼的楼梯口坐着,野狼一样的在雪地里嚎叫,他们的声音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当张萌萌红着眼睛在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就想起了,我们班那个已经在车祸里死掉的,很瘦,很腼腆,却能在任何时候旁若无人放声高歌的喜欢张楚的男生,他总是在嘴里唱:感到要被欺骗之前,自己总是做不伟大,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是想人要孤单容易尴尬,面对我前面的人群,我得穿过而且潇洒,我知道你在旁边看着,挺假……
想着想着,我居然小声地哼哼了出来,我哼唱到:姐姐我看见你眼里的泪水,你想忘掉那侮辱你的男人到底是谁,他们告诉我女人很温柔很爱流泪,说这很美……
高原听到我唱歌,恶狠狠地瞪着我,我看他还病着,又是冷战刚结束之后的缓和期内,我没好意思再揍他,立刻闭了嘴,爬到他病床上去了。
我想,原本高原是不想告诉我张萌萌今天来的目的的,要不是中间这两老太太从天而降,高原不会告诉任何人是张萌萌找人撞的他,他这种人遇到这种事就喜欢死扛着,说到底,他是怕我奚落他,怕被我看了他的笑话,要不是为了我,要不是为了我们,要不是因为我妈抡圆了给我的一个嘴巴,这个秘密肯定就烂他肚子里了。
胡军使劲地清了清嗓子,像往常一样的,他在高原最需要他说点什么的时候说话了,“两位阿姨,走,我带你们出去散散心,甭跟他们俩这较劲,回头自己生一肚子气,这俩又好的跟一个人儿似的,干嘛呀!走……”不由分说,胡军把俩老太太拽走了。
一下子就安静了,仿佛一锅沸腾的水里突然被人加了一瓢凉水。
值班医生来了,大概又有病人被我们的争吵吓出了毛病,他进来一看,病房里只有我跟高原两个,安静地跟停尸房似的,没说话,关上了门又出去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咣当一声把自己摔到病床上,问高原,“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儿心?你要是没钱给小费,你跟我说啊,我找张小北借点钱,给足了她,你也用不着受这份罪了对不对?”
高原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乜斜着看我,及其不满意地看着我。
本来好好的,睡觉做了个噩梦,接着又冲进来俩老太太跟这搅和着打架玩,我真是累了,什么也不想再多说,倒床上又睡过去了。
恍惚地,我听见高原和一个什么人说话,偷偷张开眼睛,感情是贾六,我在心里斗争半天,该不该爬起来,跟贾六说点什么,想起那天我跟个女土匪似的冲进事故科的办公室把贾六给举报了,我就有点脸红。
俩人说了点没用的话,贾六又交代高原好好养病什么什么的,就回去了,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盯着那扇被贾六刚刚关上的门。
高原也不说话,看我愣了半天,问了我一句,“你发什么呆呐?”
我下了床,趿拉着鞋,走了两步,在椅子上坐下,系鞋带。
“要回去啊?”高原干巴巴地问了一句,我恩了一声,算是回答。“那回咱俩在图书大厦你不是买了好几本余秋雨的书吗?明天再给我带一本过来吧,这本看完了。”
穿件洗的有点褪色的大背心,坐在床上,两条小细腿晃来晃去的,我系上鞋带,斜了他一眼,学着他以前说我的口气说到,“那是个情压抑者,看他的书恐怕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好心情吧!”
“别说,有时候你还真随我。”高原凑过来,双手捧着我的脸,看了半天,让人心里热乎乎的,觉得这小子变的温柔了,不再像个孩子,我骨子里其实特别喜欢高原现在这样,比较深沉的凝视我的脸,感觉上,相互凝望的眼神里,充满爱情。“左边脸上发现两颗青春痘,有一个刚要冒出来。”高原说的特别严肃,气得我差点挥手给他一大嘴巴。
“妈的,少跟我贫啊!”我站起来,往外走,停在门口,“给你个任务,催着点你们家老头,把那件事赶紧了结了。”我说的是那件正负极惹出来的事,老B都快疯了,我没她那么厉害,也快了。
“你瞧你现在这脾气,跟个村长似的。”高原在我后背上打了一巴掌,把我送出了病房。
我满打算在胡同口遭遇一把贾六的,我开车到家才晚上七点多,那帮开黑车的又围在一起玩扑克,报纸和几个茶缸子在马路边摆了一遛,就是没见贾六,停了车,我跟一个平常跟贾六关系比较瓷实的哥们打听,贾六这会怎么不在啊?那哥们跟我说贾六拉着他小蜜去长富宫搓大饭去了,我一边停车一边还在寻思,神速啊,两个月没见着,我们工人阶级也开始嗅蜜了!社会主义还有希望吗!话又说回来,这男人有了女人就是不一样,都当自己是大款了,贾六之前要请我吃个煎饼我都觉得他真够意思了,最放血那回是请我在希尔顿撮了一顿日本菜,还是因为钱来的太容易。
刚把车停好了,我就接到胡军打来的一个电话,说带那俩老太太去鬼街吃羊蝎子了,刚给送回去;我问俩人还相互较劲吗,胡军哈哈笑着说,放心吧你,俩人革命友谊算结下了;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