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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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犯罪-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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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获救的三人之中,不是有个名叫弓削的工人吗?他曾经告诉过我这样一件事。听说到了最后的第七天,当时就只剩下了你、技术员鹈饲和两名工人还活着。由于最初的一次塌方堵住了水道,而水壶里滴水不剩,所以那漆黑的环境中,最令你们痛苦的便是喉头上难以忍受的剧烈干渴。那里是温泉地带,虽然猛烈的地热使你们饶幸没有冻死,却让你们一刻离不开水。当时你迫不及待地找寻着洞壁上滴水的地方,而就在你找到之后,才发现那是一处间歇泉的支脉。虽然不时会喷出泉水,但随后又会立刻停歇,因地热而干涸。你把嘴唇贴在水滴的出口上,你的脸便伸进了那湿软的泥土。啊,我究竟该怎样表达我心中的这种奇异之情我竟会向你讲述当时你的遭遇。不,或许你已经不在人世了吧,否则就会变得跟那个把一切快乐回忆都忘记的白痴一样”
  说到这里,泷人再次噤口不语,目光也无力地落到了地上。这时,云彩的中心迫近了对岸斑鸠山的山顶,这微暗树林之中,开始闪烁起黄斑似的光亮。金龟子和团子蜂聚集成群,发出凶暴的嗡嗡声,向树林侵来。而这如同拖曳重物般的声音,令她联想起当初从远方传来的塌方之响。
  “难道不是吗?我为了解开这可怕的疑惑,不知几次残酷地鞭笞我的神经。我的精神力行将告竭,却未曾衰弱,其原因让我不可思议,百思不得其解。为了了却这桩心事,我必须抓住每个阴影,对它展开一场盘问。你知道在你得救后,被人送到救护所时,究竟是怎样一副表情离开隧道的吗?当时大夫曾说,你在遭遇第二次塌方时,因恐惧而扯到笑筋,因那条大筋络出现异常,导致鼻子扭曲,眼窝也被向上涌起的肉所填埋。说到当时的那张脸,若是能剧中的恶尉(能剧中的奸恶角色),其轮廓倒还和常人相近。怎么说呢?如果在古时的伎乐面具中找寻,兴许还能找到那种奇丑无比又兼具滑稽的样子。尽管当时我因你相貌的改变而呆愣原地,但等我忽然扭头一看身旁,才发现技术员鹈饲先生的尸体上,也奇迹般地出现了相似的情况。不,在有人告知我那是鹈饲的尸体之前,我根本就无法相信我的眼睛——我当时心想那才是你,目光就如同被冻住一般,片刻不离那张脸。虽说那张脸也出现了同样的容貌改变
  “唉,同一场所的两次容貌改变——如此奇怪的符号,是否当真存在于人间?这些事姑且不论,当时鹈饲的那张脸,完全就跟你一模一样。相互比较着这两张容貌已变的面容,之前存在于我脑中的水分全都耗尽,只剩下那种可怕的疑惑,依旧回响在我干涸空阔的大脑皮层。至今依旧如此。现在的那个十四郎,其实是鹈饲邦太郎而那具四肢只剩一半,腹部被尖锐的石块划开,肚肠流出的令人惨不忍睹的尸体,或许才是真正的你。也只有这样,才能令所有人信服。当时,你的口中说出了一句可证事实的话。你当时横卧在鹈饲身旁,不知你眼前的人是我,孩子似的不停催促我把你的眼罩拿掉。因为我看危险期已经过去,心想该不至会有大碍,便轻轻替你松开了眼罩的结。当我稍稍将眼罩挪开个缝时,你就像是忽然被晃到了眼睛似的,两手紧紧捂住双眼。还记得当时你脱口而出的是什么吗?不,那绝非是眼前鹈饲那惨不忍睹的肠子。你的口中,当时叫出了高代这样一个女人的名字。高代——我会不停地重复,直到你厌倦为止。”说着,泷人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痉挛般的笑容,眼里浮现出黯淡的疲惫。接着,她全身开始被针扎了般的抽动,一脸怜惜地摩擦树瘤。
  “因此,我当然便从那天晚上起,对你出院的日子感到了莫名恐惧。其原因,或许就是我曾设想过被一个分不清究竟是你还是鹈饲邦太郎的男子给抱在怀里的夜晚。不,不仅如此,其后不久,我便查明了高代此人的身份。令人吃惊的是,此人是鹈饲的第二任妻子,之前则是四岛的女招待。虽然当时我感觉自己已经到达了这疑惑的终点,但由于其中还存在着衣着和随身物品等要素,比方说那两人的身高如此相近,不管是否还有其他相互一致的特征,而一提到最终的结论,便会以一句容貌改变来草草敷衍。为了找到确凿的证据,每天夜里,我都在无助地摸索着那个男子的身高。”
  泷人的情绪变得激动,不知不觉间呼吸也变得频繁。她不停舔湿嘴唇,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想要摆脱这股逐渐高涨的热情,却只是徒劳无功。她横躺在柔软的苔藓上,对过去日子的美好回忆与现实的苦闷相互掺杂,开始不住地翻滚挣扎。
  “卧室里比较身高——我天生容易害臊,一直没机会记住你身体每个细节特征。彼此间都有一种毫无必要的洁癖,我们都是太疏于锻炼了。但其中有件事我却一直记忆犹新,这件事就是那次在卧室里比较身高。也就是将腰骨的突起相互对在一处,看看双方的肩头和脚踝相差多少因为与之前的你完全相符,所以我迷惘的程度就越发深了。毕竟一方已死,另一方也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因此就形成了一种两头不挨的循环论。到头来,两个人的幻象,一边发出疯狂的叫声,一边在我脑海中不停飞速转动。每次看到那张面具,脑海中就逐渐变得混乱,不可思议的幻影在眼前四处游荡。尽管如此,若我的力量无法左右这场命运悲剧,那到头来我就只剩下杀掉对方和自杀这两条路了。但若这样的话,那无论如何都要有个理由。但这是无法办到的。在找出其间的差别之前,又怎能向着那影子般的东西刺下利刃?如此一来,那份执着便遮挡住了我的手,我依旧只能任宿命流转——生下死儿,让半儿的血块不停哭泣——每当温热的风从那片鬼猪殃殃的原野吹入山脚之时,心中就会回想起来,感觉到一阵栗然的颤抖。你不是说过,这是一种俄罗斯式的宿命论吗?在沙俄的士兵们感到精疲力竭时,最终跌进大雪,无任何反应,不动弹也不反抗”
  说至此处,她头顶上的擅香树梢上,忽如雪花般飘下了白色的花瓣,覆盖住了她的身体。当她察觉之后,便如同受了什么可怕的刺激似的,倏然跳起身来。
  “所谓被掩盖之物,在真相大白之前,不论发生了什么事,都必须一直隐瞒下去。而我最终亦下定了决心,反正不管倾向哪一方,都同样是无比阴惨的黑暗世界,为了了却此生,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查明那两次容貌的改变和高代这名字的主人。从那以后,尽管我很清楚这事情永无止境,却依然一天天掰指细数着那辛酸的夜晚,踏上了漫长的苦恼与怀疑的旅程。”
  雷声响起,对面山峰上倾泻而下的骤雨声渐渐变强,林间四处吹起强风,大树倾斜、树梢伏倒。没过多久,小法师岳的树木便发出了异样的回响,呼应着余波。此刻,天地间寂静无声,那种令人难耐的湿度再次袭来。在这无以言喻的闷热中,泷人娓娓道出了一连串令人难以相信的话语。
  “这其中,存在着许许多多光凭我这样一个女子学校毕业之人所掌握的知识无法突破的困难。但我并没有因此气馁,有关异常心理的那些着述,恐怕全都被我翻了个遍。结果,我总结出两种假设。其一自不必说有关你容貌改变的事暂且不论,至于鹈饲邦太郎的容貌改变,估计是因当时的外力所致。我在埃贝尔哈德的有关世界大战的类例集中,找到了一种完全符合的例子。如果让一个身体壮硕的男子戴上一副皮带不合的小型防毒面具,而这个人又在突击之时扑倒的话,据说他脸上的肌肉就会在一瞬间僵硬成面具的扭曲形状。以前有篇侦探小说《后光杀人事件》曾提到,若在精神亢奋时死去的话,就会发生瞬间的僵硬。然而我却从全然不同的角度或者说,我认为这才是真正的原因。之所以如此,并非因为别的,此前我也提到你啜饮洞壁上滴水的事,但当时印到泥土的脸形,其后肯定会因温泉停止喷出而变化。听工人弓削所言,他们一听你说有这样一处地方,鹈饲邦太郎就摸索着去寻找了。弓削说后来他听鹈饲说了一句‘有倒是有,却找不到水口’,而你则答道‘把嘴再向里贴近点儿’。就在这时,第二次塌方发生了。你当场晕了过去,而鹈饲邦太郎当时估计正把脸埋在之前形成的脸形上,全身变得僵硬。也就是说,就算你的容貌改变是纯粹出于心理上的原因,这事对鹈饲而言,就只能说是上天的刻意安排了。他当时必定是把脸深埋在之前你留下的脸形中,而突然袭来的恐惧则使他全身上下发生了僵硬。一个人的容貌变成了如同捏造出来的不自然形状,不正有力地支撑了这一理论吗?”
  尽管其中飞散着炽烈异常的头脑火花,但在到达这一点之前的艰难历程,又饱含着多少辛酸的泪水?泷人的脸上不断露出追忆、得意和苦恼等极复杂的表情,沉默不语,旋即又接着说道:“而接下来说到你当时叫的那声‘高代’,这几乎无法拿出一种接近真相的假设。尽管我一直执着探求,最后总算抓住了这一点,但这句话被我继续思索之后,亦变得前后不分、乱七八糟。
  而我最后寻到的一丝线索,是塞迪斯《多重人格》所列举过的最明确的例子,那就是瞬间由盲目状态中解放出来时的情景。先天性白内障患者或长时间被封闭于黑暗密室中的人,若好不容易才从黑暗中被解放出来的话,那么在他们刚刚接触光明时,首先映入他们眼中的究竟是什么呢?他们首先会看到的,既不是线条,也不是角度,只是一团轮廓模糊、由色彩和光芒组成的混沌罢了。在我们年幼之时,眩影景之类的心理现象,必定会出现在妖异博览会中。或许,当时映入眼中的鹈饲的尸体,就出现了这种现象。就算不是这样,但不是还有一种俗称肠子舞的舞蹈吗?虽然这也是刚才所说的心理现象的一种,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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