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小念真的想杀掉鸟皇,鸟皇不想反抗,她最大的反抗不过是逃走。他是她丈夫,救过她,保护她,与她同甘共苦那么多年,岁月流逝,冲不走记忆。感情即使过去,当事人却还记得。
可是,小念会不会对鸟皇的兄弟们开刀呢?
她可以冒险证明她的爱情,她的兄弟们不能冒这种险。即使万分之一的可能,鸟皇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为自己的兄弟做点什么。
鸟皇轻轻握紧拳,依依不该打开那个魔盒,她不知道自己收拾不了那魔物。
所以依依该死!
第二天一早,阿丑进来请安,鸟皇起身相迎。
阿丑笑道:“阿丑接了个棘手的案子,今儿,过来拜山头,请皇后主子行个方便。“
鸟皇请阿丑坐,然后道:“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阿丑道:“我要请当日接触过那几盒胭脂的丫头过我府上问几句话。”
鸟皇沉吟:“姐姐会否刑求?”
阿丑道:“如非必要,请皇后放心,我不是酷吏。”
鸟皇道:“听雨是我这边管事的丫头,这边的事物,一会也少不了她,姐姐要问,我会命她如实回答。听雨,但凡,你知道的,不可隐瞒!”
鸟皇身后出来个略有点丰满的浓眉大眼的丫头,跪在当地:“奴婢遵旨!”
听雨回过身来,不等阿丑问,便答:“回长公主的话,那几盒胭脂是宫中采办刘世清送过来的,是中原秦淮露凝香出品。刘采办送过来之后,我亲手拿给主子看过,不过没有开盖,主子不希罕这些东西,让我直接送去贵妃娘娘。胭脂盖子始终没有打开过,那一天主子身边当差的丫头,如兰,婀婷,晚意,繁花,知秋,长公主可以问她们。主子吩咐后,我就把胭脂给了知秋,让她送过去。我想知秋送过去后,盒子的封签应该还在,如果不在了,长公主,就该问问贵妃那边接了胭脂的人,为什么不当面指出来!”
阿丑微笑:“好丫头,几个月前的事,亏你也记得清爽。“
听雨道:“听雨还记得当时的情景,不过当班的丫头听雨记不得,但听说皇后说起此事,听雨想,必会有人来查问,将当班的丫头查出来,我也说得清,公主也听得明白。所以特意去查了一次。”
阿丑笑道:“有劳你了,昭阳院的大管家,快站起来说话吧,阿丑可当不起呢。”
听雨看看鸟皇,鸟皇点点头,听雨站起来。
阿丑问:“东西拿来,是直接交到你手吗?”
听雨道:“胭脂女红是繁花打理,不过这几盒是刘采办特意交待送给皇后的,所以,不过在繁花手里过了一下子,约莫一两个时辰,封签也封得很严实。”
阿丑问:“各处送上来的东西,你都会注意到封签吗?”
听雨道:“有斤两的东西我会抽样查一下斤两,象胭脂水粉,我会看封签,吃的东西不但要看封签,送来的人,还要吃下一点,宫里有特意养的小兔子,来查验食物有没有毒……”
听雨还要说,阿丑笑着抬手:“好了好了,我明白了。这几盒胭脂在知秋经手之前,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听雨道:“各宫交接东西看封签,是以前就有的规矩,公主是知道的,我想贵妃手下当差的,也都不是新人,就算是新人,也有管事的姐妹把关。”听雨的意思是,整件事同她们宫中的人就没有关系。
阿丑却点点头道:“这样说来,听雨姑娘不过是过了过手,过手时,又都是有人看着的,如果岔子出在这里,也不关听雨姑娘的事了。”
鸟皇微微有点不快:“长公主去贵妃处查过了?”
阿丑微笑:“这就去,贵妃近年侍宠而骄,不似皇后有涵养。”
鸟皇被她说得笑了:“阿丑,你还不知道我,不过是形势比人强罢了。这件事又关系我的名誉,最希望查清的就是我,我没有不配合的道理。不过,我也有话对公主说。”
阿丑站起来:“请皇后吩咐!”
鸟皇道:“吩咐不敢当,我跟公主求个情,我宫里的这些个丫头,我虽不敢担保她们个个清白,但她们跟我一场,你问话可以,我不能把她们交给你逐个拷打逼问。案子可以不破,如果让侍候我的这些丫头们无辜受刑,我于心何安?”
阿丑弯腰低头:“奴婢不敢放肆。”
鸟皇道:“阿丑,这个案子,难为你了。不过,我有我做事的原则,不能改。”
阿丑道:“阿丑明白。”
章择周细细地看李侍郎的折子,看了又看。
许久,终于道:“请姚统领便衣前来。”
夜深了,宰相府外更夫悠长地叫:“平安无事!”
章择周推开窗,明月一轮,在天空静静地挂着,月光无声地泻了一地,那一轮月,照了过去,照着将来,几千年前的他所看的是与现在我们所看的同一轮月。
章择周感叹世事变化如云。
一个人影已推窗而入:“章相!”
章择周吓了一跳:“原来是小姚,怎么做贼的打扮?”
姚一鸣笑道:“山雨欲来风满楼,我怎么敢将跟着我的人带到相府来?”
章择周惊道:“已经有人跟着你了?”
姚一鸣道:“鼠辈,不值一提。”
章择周将折子送到姚一鸣面前:“这上面所言属实?”
姚一鸣接过折子扫了一眼:“属实,实际数字比这还多!”
章择周半晌才道:“收授贿赂,这个数目,是什么罪,你可知道?”
姚一鸣道:“统领的薪水只好喝粥,历来的规矩如此,不是从我这里开始的也不会在我这里终结,章相还不知道吗?”
章择周道:“你这话跟我说可以,可怎么跟皇上回话?”
姚一鸣道:“我同皇上也是这么说。”
章择周道:“即如此,我也没有话说,请姚统领回去听参就是。”
姚一鸣笑道:“章相可曾想过,我频繁到你府上,会给你带来麻烦?”
章择周道:“我身正不怕影邪。”
姚一鸣拱拱手:“章相,在下佩服你的行事,不过,我有我的苦衷,请相爷见谅,这个时候上来的折子,怕是有人授意,章相要是压下来,定然惹火上身,请章相把折子呈上去吧。”
章择周沉默半晌道:“姚统领没别的话说了?”
姚一鸣一笑:“是姚某所为,姚某自应担当。”
章择周无言摆手送客。
小念令人将折子送去给鸟皇。
鸟皇默默。
上书房里,小念问章择周:“这个李侍郎是什么人?”
章择周道:“听闻,是依贵妃的堂兄。”
小念一掌击在桌上:“混帐!”又一掌将桌上纸笔扫落在地:“这种人的折子你还送上来做什么?”
章择周道:“臣不敢因人废言!”
小念一愣:“这么说,姚一鸣收授贿赂是真了?”
章择周道:“回皇上话,地方官员到京述职,给陛下身边人带些土产贺礼也是惯例!”
小念冷笑:“都是上千上万黄金白银地送吗?”
章择周道:“陛下身边说得上话的人,当然银码高些!”
小念冷冷地问:“那宰相你呢?”
章择周道:“上万两白银送来的也常有,不过,臣从未收过。”
小念沉默一会儿:“依你说,如何处置?”
章择周道:“皇上只当没见过这份折子最好。”
小念叹口气,无言。
章择周道:“皇上可有易储之念?”
小念半晌回答:“这也不是秘密了,我想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了。”
章择周道:“太子殿下品性仁厚,又有国母辅佐……”
小念抬手:“我知道他品性不坏,可是,只有大中原那样富饶辽阔的土地才受得了一个又一个昏君的折磨!我们国家太小太贫瘠,经不起一个无能之辈来涂毒!你以为我想易储是为了依依吗?一个女人,倒底只是一个女人!我若分不清轻重缓急,这个国家早完了!”
章择周一头冷汗:“皇后对此事有何意见?”
小念沉默。
章择周道:“朝臣与将军们会做何反应?”
小念道:“你是宰相,倒问我?”
章择周跪倒在地:“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小念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行事略凶险些!”
章择周呆呆地:“陛下,若就此引起内乱,岂非国难当头?”
小念道:“所以要慎重从事!”
章择周额上冒出汗来:“那就更不能打草惊蛇。”
小念点点头。
另一边昭阳院里,鸟皇久坐在水晶帘后。
姚一鸣已跪了良久,脸上火辣辣地印着一巴掌。
终于鸟皇开口:“看看这折子!”
扔在姚一鸣面前的是同一份折子。
鸟皇道:“我见你出入车马以及穿戴,也猜得到。”
姚一鸣道:“皇后不必为难,我引疚辞职。”
鸟皇本来气恼,听姚一鸣这样说,倒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山雨欲来,小姚,你是想先行一步吗?”
姚一鸣道:“我们兄弟,与皇后共生死!”
鸟皇道:“你这是投石问路?”
姚一鸣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鸟皇道:“皇上把这折子给我。”
姚一鸣道:“皇后可还给皇上,请皇上禀公处置!”
鸟皇良久问:“如果皇上真的禀公处置,又如何?”
姚一鸣道:“臣等不过是好自为之,小心从事而矣。”
鸟皇慢慢道:“好自为之,小心从事!小姚,你不可自作主张!你倒底要干什么?”
姚一鸣半晌道:“我想警告安志,万万不可回京!”
鸟皇闭上眼睛。
形势逼她不得不做出选择,必须选择。
许久,姚一鸣的膝盖已痛到麻木,鸟皇终于站起身来,并做个请起的手势。
姚一鸣慢慢爬起来,走近鸟皇:“你生我的气了?”
鸟皇道:“小姚,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小念是我丈夫,在我最艰辛时,是他救我出泥沼,这些年来,也是他给了我安逸的生活。我还没有忘记那段我们在魔教的日子,每一天都象拣来的,今天睡下,不知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阳,是小念令我们脱离那种生活,你们都忘了?”
姚一鸣道:“没有你,他哪会多看我们一眼,我们只知道你。”
鸟皇苦笑:“可是我得记着小念的恩情。”
姚一鸣沉默一会儿:“你为他所做的,也不少。”
鸟皇道:“所以,我们之间的纠葛,真不是一点两点。小姚,退一步海阔天空。”
姚一鸣低着头,半晌问:“你对皇上深情至此,皇上可知道?我怕他此时正算计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