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影寻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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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影寻踪-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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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败抬眼,发觉远处竹节明晃晃的,反着白光。
走近一看,上面挂着一束白绢,书有一列遒劲的大字“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笔走龙蛇之势,显得豪气抟敛,温然奔放,确是难得的好字。
再往旁边的修竹望去,每隔数根都整然有秩地挂着白绢,书有“真妙里头拈密妙,晴空上面蹑虚空”“白日清闲无冗事,丹霄出入驾飞烟”等诗句,看笔法乃是同一人所书。
独孤败一边欣赏诗句书法,一边寻其源头。
行不多时,只见前面一羽冠道士,俯身长几之上,大笔如椽,毛笔运作如飞。长几上整齐排列着数条长条白绢,此刻道士已书至第三绢。
道士书写得意,洋洋洒洒,似乎未察觉独孤败正在他身后。
前四绢书毕,道士停下,自我观赏一番。独孤败目光顺着道士望去,只见绢上书的是重阳子的一首八律:“一住行窝几十年,蓬头长目走如颠。海棠亭下重阳子,莲叶舟中太乙仙。无物可离躯壳外,有人能悟来生前。无门一笑无拘碍,云在西湖月在天。”
道士并不回头,忽然道:“无为师弟,师兄的书法怎样?”
独孤败也不吃惊,似乎早料到会被发现。他笑着道:“长生师兄好一手生花妙笔!”
独孤败就步上前,抢过毛笔,在空余一绢上书上一句,“好风知我意,故故向人吹”。
他即情即景而作,显出一种飘然风度。
他一书完,摇头晃脑一番,道:“好久没有练字,笔法都生疏了。”
独孤败已有多年没有拿笔。
十五岁后,他一直拿的是剑。
长生子赞道:“师弟笔力虽稍有生疏,但运笔处如行云流水,书字时似入木三分,转合之处脱离形迹,飞扬不羁,跳脱之中内蕴神足,豪迈之气跃然于纸上。好字!”
独孤败道:“算你有些识货!其实重要的不在字形,在的是诗意,如果书的不是‘好风知我意,故故向人吹’的逍遥诗句,换作‘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的萧然意境,笔力就不能如此运转了。”
两人大谈书法诗句,聊得好不兴起。
长生子修道之前乃是不第秀才,是以做了道士后还保持着书写书法的习惯,偏生其余师兄弟不好此道,今日遇到懂得其中三昧的独孤败,如获知音,显得大是高兴。
两人聊了一会儿,独孤败忽然发现前面一大匹白绢落在地上,似乎遮盖着一只拱起的土丘。
独孤败颇感好奇,走过去,揭开一看,不由得傻了,竟是一个土坟。
坟上插有八根长竹片作为墓碑,分别写着“丹阳子之墓”“长春子之墓”“长真子之墓”“玉阳子之墓”“广宁子之墓”“长生子之墓”“清净散人之墓”,最后一根竹片却没有字迹。
竹片上的字迹并非笔刻,一看就是以指力镌刻上去的。
本来以指力刻字也不稀奇,但是要在薄薄的竹片上清楚刻字又不损坏竹片,这份工夫就颇为难得了。而且沟回整齐,笔致温润,非上乘书法加上上乘的修为而不能为之。
每根竹片两旁都挂着白绢,被风吹得卷起,隐隐约约看得出上面正是长生子的字迹。
见到独孤败惊愕的神色,长生子笑道:“这是我给师兄弟们挖的墓穴,作为以后的安身立命之处。”
独孤败只觉长生子此举古怪非常,有道之士哪有这么容易就死,他这不是在咒自己和师兄弟们么?
长生子看出独孤败的疑惑,道:“这是我立的尘世冢,立了碑,表明碑上之人都不再是尘世中人。”
长生子侃侃而谈,独孤败却颇觉得毛骨悚然,背心生出凉气。他沉着脸,指着没有字的竹片,问道:“难道这是留给我的?”
长生子哈哈大笑:“师弟果然聪明!”他手指隔空横斜划了几下,轻柔的指力射出,显得潇洒恣意,在空白的竹片上刻出“无为子之墓”。
独孤败也大笑:“咱们一群孤魂野鬼,没想到能葬在如此一块风水宝地!”
他拔出腰间浮竹剑,砍倒身后的翠竹,接着身不动,刷刷数剑,削出了一片竹片,大小与作为墓碑的竹片毫无二致。
八只墓碑插成一排,独孤败便将这只竹片插到前排,然后便望着长生子,等他发话。
长生子道:“师弟是何用意?”
独孤败大笑:“我们做徒弟的岂非要孝敬师父?这么一块好地方,怎能不给师父也立一快墓碑呢?”
长生子再也说不出话了。
他闲极无聊,发了文人脾气,想要创造点修士意境,这才半开玩笑地为自己和师兄妹立了碑,却从没想过要为重阳子立碑。
为活着的师父立碑,岂非大大的不敬?
独孤败见长生子吃惊的样子,心里颇觉快意。
他也不指望长生子刻出“重阳子之墓”几个字,便自己用浮竹剑轻轻地刻上了“重阳子之墓”。刻完又望着长生子,只觉他的表情有趣极了。
长生子本来吃惊之色瞬间变为了恼怒愠色,不过愠怒转瞬即逝,又变回笑脸,道:“师弟心如流云,泯灭人伦,冒犯师父,当真是妙极!”
长生子前言不搭后语,独孤败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修道之人生死看得极淼?就算是对恩师,也犯不着有所忌讳。
独孤败笑着道:“怎么?师弟妙极,师兄更是妙极!挽联你可想好了?”
长生子道:“已经写好几联了。”
他并不动作,袖风自然而出,如杨柳春风,将卷起的白绢吹得展平。更为玄妙的是,所有白绢忽然拔地而起,悬在空中,就似被无形的竹竿挑起,迎风飘展,猎猎作响。
独孤败逐一观察,只见丹阳子和长春子的挽联已经写好了。
丹阳子的挽联是:“顽石点来金可就,何虑仙丹不自成。”这也颇符合丹阳子喜好炼丹的品性。
长春子的挽联为:“功完行满足三千,乘鸾跨鹤仙飞去。”也颇可看出长春子的豪迈仙风,超拔道骨。
独孤败提笔上前,洋洋洒洒,为玉阳子的挽联写道:“争似布衣狂醉客,不教性命属乾坤。”独孤败这一联,确能表现出玉阳子好酒嗜饮的品性,更能见他超然绝伦的豪逸之气。
长生子大袖一甩,一只毛笔从袖中飞出,自动在半空回转笔力,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控着,为长真子写道:“当时一着安排定,不落阴阳戏弄间。”
独孤败不甘落后,在广宁子的挽联上写道:“君还悟澈痴狂语,做个逍遥物外人。”他的意思是广宁子虽然性子鲁钝,但也不失逍遥仙风。
长生子笑道:“如此,请师弟赐我一联!”
独孤败立即移步,在对应长生子的挽联写道:“俗境有人聊得悟,羽冠安得不长生。”他将长生子道号融入其中,自觉是一副妙联。
独孤败一边写,一边道:“师兄,剩下的几幅都交给我了。”
他生怕长生子抢着写,于是笔落生风,迅捷之下字迹如龙蛇攒动,铁蹄飞踏,狂草之笔更添豪放风骨。
独孤败移到清净散人的挽联前,仔细思量半天,才写道:“翠竹翠叶翠竹翠,清静清闲清净清。”他这一联正反念都一样,又将清净散人道号化在其中,自觉算是妙手偶得。
独孤败乘兴而起,即景而作,也不管优劣对仗,只是着意而发,又书了两联。
在无为子,也就是自己的挽联上是:“醉卧不知尘世热,醒来冷眼看飞花。”
重阳子的挽联就用了他自己的诗句:“出门一笑无拘碍,云在西湖月在天。”
独孤败书写间非但笔动如云,逸兴遄飞,整个人的气息仿佛也摇身一变,婉若游龙,动无长则,显得潇洒不凡。
独孤败每书一联,长生子都大赞:“好!”
两人一番乱涂,就胡乱地立了墓碑。
长生子收了法术,白绢就飘然落下,稍显杂乱地铺在竹片墓碑之上。
独孤败和长生子相对大笑。
那是超越生死的笑。那一笑,已不属于尘世。飘逸若仙,仙风道骨,不足以道其神韵。
笑声远远传出,鸟兽虫鱼不惊,仿佛这是天地间元音本气,缭绕运转出神秀之韵。
这是比苍天更加豪迈的笑,比宇宙更博大的道。
长生子袖风轻出,吹开长几上的白绢,尽数挂在竹节之上。看似散乱,实则井然有序,不符天地之数,只合豪迈之韵。
长几之上白绢吹开,现出数本道藏,最上面是《道德经》,其余是《南华经》《太上感应篇》等等。
长生子将道藏吸入袖中,顺便问独孤败:“师弟治何经典?”
独孤败笑道:“我不读道藏。”
“哦?”
独孤败道:“道在心中,何须读焉?”
“道虽在内,仍须以道藏经典养之。研读道藏,养气蕴神,方可证得大道。”
于是独孤败又开始他的巧辩:“大道无形,大道稀音。世上有形之物,皆不能载道;唯有方外之心,可体道悟道。区区有形之文字,锦帛之纸张,岂可载无形之大道?有声之言论,岂可传无音之大道?”
独孤败自然是侃侃而谈,此番道理口中虽能说,其实离做到还差十万八千里。不过他一番语出惊人,长生子也只能叹道:“师弟性聪颖,善才辩,师兄懒得跟你辩。”
独孤败道:“不辨就不辨。长生师兄,喝酒去!”
长生子身影一飘,隐没林间,只是声音犹在独孤败耳畔:“师兄不胜酒力,不便相陪。师弟,酒能乱性,还是少喝为妙!”
独孤败只当耳边风,大声喊道:“长生师兄,你劝的不够。以后要劝人不喝酒,我教你怎么劝,你应该说‘色是刮骨钢刀,酒是穿肠毒药’!”
他摇摇头,心道,还是玉阳师兄识得浊醪妙理,看来只有去找“争似布衣狂醉客,不教性命属乾坤”的仁兄了。

第三十章 灭顶之灾

在终南山的感觉,就像在家一样。
独孤败过得很不错。
他很少回铁匠铺子打铁了,困了累了就在山野树林中睡一觉,饿了就随便去找一位师兄蹭饭,想喝酒了就去找玉阳子。
偶尔回到铁匠铺子,铁师傅什么也不问,照样一成不变地打铁,“叮铛”之声,听久了,便与自然界的虫鱼鸟兽之音没什么分别。
他隔三差五也去丹阳殿一趟,每次都被逼服用各种稀奇古怪又恶心的丹药。他自然不愿服恶心丹药,只是想到丹阳子因为自己而受罚,无人敢去探望,自己说什么也不能不经常去看他。
后来丹阳子面壁已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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