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子赔笑道:“大哥,你忘了?我们第一次相遇,我让侍剑姑娘跟我修行来着,是你不允啊。”
独孤败怔住了,天机子的话没有错。
到头来,侍剑却是被自己害死的。
不过他怒气不消:“你为何不将事情点破?挽救侍剑一命!”
天机子指了指天,道:“大哥你自己也告诫过我,‘泄露天机,不怕遭天谴么?’我还是怕天谴的,就不能泄露太多。”
他的语音大有嗟叹之意:“若不是我泄露天机太多,我修为又怎会大跌?想当初,我虽然比不上重阳子,却也差不了他多少,哪料得如今……英雄末路,可怜!可悲!可嗟!可叹!”
独孤败心情愤激,但修道多日的他,毕竟马上平静下来。
侍剑的死确实是自己一手造成,与天机子无关。
独孤败缓和了语气,道:“得了,不要再叫我大哥了。我听着恶心!”
天机子道:“老弟心如清水,悟近大道,贫道佩服!”
他看出独孤败已对此事释然,不由恭维他两句,毕竟自己现在还要巴结他,不要把自己的行踪透露给终南山的一群道士。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独孤败虽然知道天机子是在拍马屁,不过听着还是十分受用。
独孤败一副懒懒的表情,道:“老道深夜跑回终南山干什么?”
天机子四周环顾一圈,犹自不放心,道袍一挥,一团清光将自己和独孤败包裹住,这样就避开所有人的耳目。
就算是终南七子也很难察觉到结界中的自己和窥听自己与独孤败的对话了。
天机子的声音仍然压得很低:“因为明日是重阳!”
独孤败如被电击,心道,怪不得自己觉得明日是个特殊的日子,原来是重阳。自己来终南山也有一年了。
但独孤败还是莫名其妙:“重阳又怎么了?”
天机子道:“今日我那些师侄是不是很奇怪,叫你明日不要去重阳宫?”
独孤败道:“什么缘故?”
天机子笑了,满含深意。
独孤败只觉他笑容猥琐之极。
天机子道:“想知道?就答应我不能把我的行踪告诉山上这群道士。”
天机子既然已被逐出重阳宫,就不应再来,是以不想让重阳子等知晓。
独孤败道:“我答应!”
“此事说来话长。”
“长话就长说,不要再给我大卖关子!”
天机子意味深长地笑了:“这还得从我和师兄未得道时说起。我和师兄出身太极门,你如果出生在那个时候,一定会听过我们的大名。【太极双仙】就是武林朋友赠给我们的外号。想当初,【太极双仙】的威名如雷贯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算是无知妇孺,也知道我们名号。五圣地掌门,哪一个不是对我们竖起大拇指!”
天机子说得兴起,自我夸耀,独孤败对之却是毫无兴趣,摆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天机子接着道:“我就不必说了,且说重阳子吧。当时他比你都还年轻,修为却已超过了我们师父,早就步入仙神境,但他迟迟不肯飞升,你道是什么原因?”
“为了一个女人!”独孤败想也不想地道。
他听长真子隐隐约约说起过重阳子的疯癫跟一个女人有关,此刻再听了天机子的讲述,就不难推测了。
天机子倒是被独孤败吓了一跳,只不过不露惊诧,继续道:“说来呀,我那个师兄少年心性,放浪不羁,就跟现在的老弟你好像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他行事飘忽,血气方刚,喜欢上了一个并非修炼中人的女子,阮香香。两人本来也是一对璧人,而我师兄也不管什么清规戒律,就跟阮香香相好了。
但是好事多磨,我师兄天资异禀,玄门正宗注定会在他手中发扬光大,这是我给他算的命,后来果然就应验了!
重阳子嗜武成痴,一生所创功法不计其数。后来他很快接任为太极门十四代掌教,但依旧与阮香香往来。师兄甚至公告天下,将要娶阮香香为妻。
你想想,一个太极门的道士头头,要娶妻,这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流言蜚语满天飞,各圣地掌门长老都来劝阻,但我师兄一意孤行,最终被门中长老废除了掌教之职,逐出门外。
重阳子心怀磊落,也不以为意,继续跟阮香香在一起。
两人定下婚期,就要成亲之时,却发生了变故。
重阳子发现自从和阮香香在一起后,自己修为不进反退,任凭他如何勤修苦练,修为就像决堤江河逐渐溃散。重阳子虽然心中震惊,也没有动摇和阮香香在一起的决心。
两人选在重阳节这一日成亲,正合了我师兄的道号。然而就在成亲当天,重阳子忽然顿悟大道,挥慧剑,斩情丝,驾鹤而去!”
独孤败听到此处,骂道:“重阳子这个薄情寡义之辈!”
天机子道:“老弟你就不懂了。挥慧剑,斩情丝,才是大道根本!”
他继续讲述:“阮香香伤心欲绝,苦苦等待。可是重阳子一去就再无音讯。
重阳子很快成了神界的顶尖人物,但是同年神界发生大乱,混乱中重阳子被指勾结魔界叛乱。重阳子为了避免生灵涂炭,自动放弃神位,从此退隐在终南山。
不料阮香香这女子却是十分痴情,竟然历经千山万水,来到了终南山,找到了重阳子!”
独孤败心中嗟叹,孤身女子独历千山万水,不知遇到多少苦难,当真是痴情儿女。重阳子也真他娘不是东西!
“但是重阳子证道之心坚决,不为所动,驱逐阮香香出山。后来可不得了,发生了更大的事!”
“什么大事?”
“不知是何缘故,第二年重阳这一天阮香香就嫁人了,确切说嫁的不是人,而是魔界魔主!
那一日魔主送阮香香来到终南山,竟然要在终南山与她成亲。
终南七子怎么会赞同?
可是重阳子偏偏就答应了。成亲这日,阮香香私自在云海与重阳子会面,重阳子不知为何受了刺激,就此疯了!”
独孤败道:“重阳子自作自受,活该!若是真的挥慧剑,斩情丝,放下了,又如何会疯?害人害己,简直是畜生都不如!”
独孤败可不管骂的谁,他想骂,就骂了出来。
天机子只是笑了笑,道:“重阳子当时也没有真疯,魔主走后,他就恢复了平静。只是后来,我们发现重阳子一年之中正常无事,但是一到重阳这天,他就发疯,弄得整座终南山鸡犬不宁,有一次玉阳子都差点死在了他的手里!”
独孤败道:“明日就是重阳,按照惯例,重阳子又会发疯,所以终南七子才警告我不要靠近重阳宫。”
他忽然又道:“不对,以前遇见重阳子数欼?那时候他叫王害疯,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并不是只在重阳这一日发疯!”
天机子道:“听我说完你就知道了。重阳子每年照常的发疯,直到第五年,阮香香在重阳这一日独自来到了终南山。重阳子这一日却奇迹般的没有发疯,后来不知何故,阮香香不知所踪,重阳子忽然发疯,这一次却是真真正正的疯了,闯入了人间界。我四处寻访,一找就找了他一千年!”
“一千年?”独孤败只有嗟叹,这样疯疯癫癫的一千年,重阳子到底是怎么度过的?
“去年终于找到重阳子,我与布袋和尚合力唤醒了他。可是……”
独孤败接口道:“可是不能确定重阳子今年重阳会不会再发疯!”
天机子点点头,道:“就是为了这事,我放心不下,才赶回了终南山。”
独孤败道:“心病还须心药医,看来重阳子明日难逃一疯了!说不得,到时候终南山可能有一场混战,而我这个废人,只能给师兄们添乱,所以才让我远远避开。”
第三十二章 真武七截阵
重阳日。
重阳宫。
早课时间。
终南七子已经聚在了无极殿,殿中出奇地静,如果用庸俗的语言来形容就是静得可以听见针落地的声音,如果用诡秘的语言形容,就是静得听不见呼吸声。
没错!终南七子屏住呼吸,收缩心跳,面色凝重,一动不动,就似七具干尸。
所幸的是他们思维还没有停止,均在担忧,为何师父此刻还不出现?平常师父早课时都会提前到来,莫非师父真又发了疯?
重阳子对早课晚课的要求并不严格,不想到即可不到,根本不必请示。是以长春子和丹阳子几日几夜在外比试不归,重阳子也不过问。
重阳宫弟子,只差独孤败一人了。
他很少来早课,或许现在还在山花间做着美梦。
重阳子出现了,他从殿门前从容走进,跟往常一样坐到他应该坐的地方,然后紧闭双目,开始念各种功课咒语。
重阳子似乎没有疯。
不过终南七子依旧心中惴惴,坐在后排,想要看清师父的表情脸色,却又不敢贸然上前。
无极殿的空气异常凝重。
又一个身影晃晃悠悠地走进重阳殿,他的道袍已烂得不成样子,跟疯子王害疯倒是一时瑜亮。
敢衣冠不整,邋邋遢遢地进入重阳宫的,只有无为子,独孤败。
终南七子闭着的眼霍然睁开,齐刷刷地扫向独孤败。
深湛的目光似呵斥,似命令,更有几分焦灼,几分恼怒。
独孤败根本不管终南七子的眼色,径直走到重阳子面前。
他大大咧咧地坐在重阳子面前,仔仔细细地端详重阳子。
重阳子闭着的眼睛似乎跳动了两下。
独孤败就盯着重阳子的眼皮,想要看穿隐藏在下面的眼。
独孤败忽然大声道:“阮香香!”
重阳子霍然睁开眼,目中怒意上涌,蕴含杀机。
终南七子被独孤败这一声喊几乎给惊傻了。终南七子惊愕之外还有不解,是谁告诉独孤败这件陈年往事的?
他们都还记得,多年前的重阳这天,玉阳子就是因为说了一个“香”字,便被重阳子,或是被王害疯打得半死。
现在独孤败竟然在重阳子面前直呼这禁忌之名!
空气停止了流动,重阳子瞪着独孤败,独孤败也瞪着重阳子。
重阳子的眼神是硝烟,独孤败的眼神是质问。
场面定格在这一瞬,所有人失去了活动的能力。
终南七子忽然如大梦初醒,一下跳起,晃身就出现在独孤败身后。
清净散人靠独孤败最远,只是冷冷地望着,不知道是望向独孤败,还是重阳子,或是丹阳子。
长真子道:“无为子,胡说些什么!”
丹阳子道:“师弟昨日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