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水晶之下望去,只见有大大小小数百个摇篮,盛着大大小小的孩子,小到刚出生的婴儿、大到八九岁的孩童,交错在厚厚的水晶之中,便如隔了一层厚重的玻璃。
孩子们都紧闭着眼,脸上的神色很欢乐,似乎正肆无忌惮地做着的美梦。他们的血色也很充足,红扑扑的小脸娇嫩可爱。但他们肚脐眼上都连着脐带般的管道,管道的终端,便是这一只冰棺的底部。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些……孩子们怎样了?”
“你不要着急,他们没事。我本来想要直接杀了他们将鲜血给姐姐服用,不过最终还是下不了手。便让他们留在水晶之中,其中有无比充盈的灵气滋养着他们。每隔七日我就稍稍抽一些血供给给姐姐。这样他们就不会有事,而总有一日,姐姐将会醒来,到时候我就放了这些孩子。”
他的神色一变再变,暗忖白狐的法子虽好,但还是对孩子和孩子们的父母太不公平。父母们焦急劳心,孩子们长久待在此地可能会被妖气浸染,今后被正道的脓包门当作妖孽给除了也不无可能。冰室的寒冷可能冻伤稚嫩的手脚,长久的昏迷还会令脑子受到损伤……
“你不高兴么?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不够善良?”她用那澄澈的眼睛盯着他。
他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我们放了孩子们,或许可以想其他的办法令姐姐醒来……”
她的眼眶已红,柔弱的泪水无声滴落:“我不能!除了这件事,其他的我都可以听你的!姐姐是,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她扑入他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轻抚那柔顺的长发。右手顺着她的背脊滑下,忽然伸出一指,屡试不爽的【灵犀一指】缓缓向她的后腰落下。
手指忽然停住,终究没能落下,他紧紧闭住双眼,紧紧地抱着她……
第八十二章 深入
顺着前日记住的道路,谢苍生与澹台兄妹赶到了标记消失处的大槐树前。
三人仔细推敲了半日,却仍毫无头绪。
谢苍生眉头紧皱,道:“忠大哥,你试试劈断这棵树。”
澹台忠修为虽然不足【元象境】,但天生神力过人,是以让他试试。澹台忠躬身领命,向后倒退三步,猛然大喝一声,连进三步,左掌猛击,“砰”的一声巨响,澹台忠晃了几晃,立足不稳,朝左后侧掠出一步,才收住反冲之势。
纷纷细叶飞花般落下,树干剧烈摇晃,不过掌力却未能留下半分痕迹。
谢苍生愁眉深锁,难以参透其中的玄机。
澹台月见他如此,心中也不免烦恼,再瞥见好生生的大哥无故断臂,心下十分凄然,眼眶一热,登时就要下泪。她赶紧转过头,避开谢苍生与澹台忠的视野,掩面拭泪。
透过指缝,却发现数步外的土层有些异常,似乎与刚才有些不同了。她向前走出几步,屈腿蹲下,方才看得亲切,原本平整的土地出现了一道细缝,细缝左右的土层略微错开了少许的高度。
微一推敲,澹台月便猜到了其中关键。她起身走到槐树跟前,举起长剑,剑气轻出,绕着树身不断转圈,上下流动,浮光掠影。
澹台忠与谢苍生对她的所做都视而不见,心中都十分着恼,一个想着如何能救出二弟,一个想着自己无能,竟然打不折区区一棵槐树。
澹台月的剑气柔如流水,游走不定,猛然间冲上树顶,在枝桠之间穿梭来去,刮得枝叶“哗哗”作响。
澹台月望了望树顶,再次发出几道剑气,缠绕而上。
树冠如沐浴在彩霞之中,夺目迷人。树底下也映出一片流光,斑驳光影,投射在身上地上。
谢苍生与澹台忠相视一笑,只道澹台月是小女儿心性,弄出些美好风物,观赏娶乐。
但是澹台月的目的绝不会如此简单,所有的剑气有秩展开全面覆盖,檫着每一片树叶而过。
澹台月不时望望树颠,又望望土层的细缝。聪明机灵的她一下就发现只要剑气触动其中特定的一片树叶,土层的裂缝便会向外扩展不少,左右土层的落差也渐渐扩大。
她认准这片树叶,心念动处,树冠之上的剑气全部聚合在一起,凝成彩练般的剑芒,猛力冲击这片树叶。
树叶一阵颤动,竟发出金属般的颤音。与此同时,地上的土层缝隙霍然拉开数丈,惹得地面一阵剧烈震动。
谢苍生与澹台忠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而澹台月却露出微笑,些许羞涩之中却颇有飒爽风姿。
她方才暗忖,大哥击向树干便使地面出现了一条细缝,定是这树上有什么机关。是以她先以剑气详加探查树干,然后上升探查各个枝杼?最后便查看这些树叶是否有异样。最终果然不出所料,顺利找了其中机关。
黝黑的巨洞如幽邃的巨口,深不可测之处隐约浮现厚浊的妖气,莫大的凶险就在其中。
“你们在上面等我消息!”谢苍生一个纵落,便跳入了其中。
水晶宫前,朱长仁日夜侍立,毫无倦色。花白的头发,蜡黄的面孔,墨绿的瞳孔,麻木之状如一具行尸。
其实他更像一条狗,看门的狗。
僵尸般的面孔忽然变得凶恶,就像恶犬发现了侵犯的盗贼,沙哑的声音并不比狗吠好听:“手下败将,来了么?”
高大的身影从天而降,伴随着冷冷的话声:“手下败将既然还敢来,你就应该有所觉悟!”
“应该觉悟的是你!”朱长仁手腕一抖,墨色梅花剑光极速袭向谢苍生。
谢苍生【苍冥】在手,横刀一格,铿然一声,轻松挡住。
朱长仁面色一沉:“小子破入了羽化境,就妄想作我的对手么?”赤色剑气匹练般展开,飞鹰猛虎霍然成形,上下交攻,分击谢苍生。
谢苍生刷刷两刀劈出,凶猛恶兽便消散于无形。
此刻天空中却突发异象,朵朵梅花洒落而下。其色纯白如雪,其芳清幽醉人,活脱脱是真实的梅花,一点不像那剑气幻化而成的。
“【梅花弄影】么?”谢苍生毫不在意,神情竟似观赏落梅奇景的文人雅士,低声自语,像是触景而发,想要赋诗一首。
天空诸梅,飘落得极慢,但却封住了所有的去路,缓缓向谢苍生压去。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在这当口,他还真大声念起了诗句。
那朵朵梅花或上或下,前后左右将谢苍生围得严严实实,逐渐收拢,谢苍生却根本没出手的迹象,甚至连避开都没想过。
层层叠叠的梅花包裹之中,已看不见中心了。
朱长仁缓步走近,停在花茧之外,悠然叹道:“梅花虽然美丽,你也不该如此失神。要知道每一片梅花,都能夺走一条性命!这就是后生小子跟前辈高人动手的下场,就是羽化中阶与初境的区……”
他的话还没说完,层层叠叠的梅花霍然间全部失去了鲜活的色泽,就连幽香也都不胫而走。
一朵朵剥落,花雨分洒,不过是一瞬之事。零落之际,一道刀光却如同花间的一丝青柳抽出,朱长仁来不及反应便已被命中。
殷红的鲜血分洒,满地残梅,再添几瓣桃花,凄艳地划过。
谢苍生淡淡道:“末学后进虽然殊不可惧,但老先生总不该忘记一句老话!”
鲜血从喉头涌出,前后已经对穿,朱长仁脸上的每一根肌肉都抽动着,双目深深凸出:“你……”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尽管朱长仁已经永远听不见了,谢苍生还是满怀戏谑地说出了这句话,洗血了当日的败绩与耻辱。
他看也不再看朱长仁一眼,便大步进入了水晶宫。
香软的莺莺燕语在耳边回环,诱人的温度仍停留在指尖,嫩滑的肌肤似乎还贴在胸膛上,几乎被榨干的独孤败终于沉沉醒来,摸摸旁边,没有人。
眸子映出阳光的那一瞬,他的精力再次燃烧。迅速穿衣,而且在腰间别上了原本挂在床头的【浮竹剑】。
满屋的檀香气息忽然传来几缕肉香,步履盈盈的白狐端进了一个加盖的大盘子。
他挂着幸福的微笑,伴着她坐在桌前。
“让我猜猜,盘子里应该是雪鸡?”
她揭开盖子,轻声道:“没想到你比狗鼻子还要灵!快吃吧,这么多天来你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都怨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可以不用进食。”
他用刀子剥开雪鸡,尝了两块,啧啧称赞:“好吃!你也尝尝?”
“我看着你吃就好了。不够的话我再去给你弄,你得好好补补身子,这几天……你很辛苦,别伤了身子……”声音到了最后细得微不可闻,两朵娇羞的红云也爬上了娇美的脸颊。
他的声音也很轻柔:“我的身子有什么打紧,我只要你好!”
“二弟,你难道真的要跟这妖孽长相厮守,白头到老?”一声不和谐的叱喝声从门外传来,打破了夫妻俩之间的情话。
白狐本就大羞,听得有人在此听去了自己与独孤败的谈话,还不及愤怒,便已更加羞赧,头发根似乎都红了。
独孤败按住剑柄,站起身来,凛声道:“何方朋友?”
长身玉立的谢苍生出现在门口,道:“二弟,不用再演戏了!”
独孤败:“谁是你二弟?你又是谁?”
谢苍生倒也不以为异,深深了解自己这个二弟素来喜欢胡来,思维方式大出常人之外,实在是很难搞懂他下一步会有什么样的举动。于是只淡淡道:“你还没玩儿够么?难道要玩儿到生下孽种才肯干休?”
两团怨毒的火焰在清凉的眼中瞬间蔓延!
殷红的鲜血溅开朵朵鲜花,鬼神莫测的剑已刺入谢苍生的肩胛骨内。
能出如此快的一剑,这人自然只能是独孤败。
谢苍生脸色大变,猛然想到独孤败或许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被媚术迷惑的可能!
他的脸色又恢复了正常,那份从容和镇定再次出现,因为至少这一剑没能要了他的命,这当然不是因为独孤败办不到。
独孤败的神情就如一匹狼,孤独流浪,濒临绝境却又愤恨无比的狼!狼一般的眼神刺得谢苍生心中一颤:“最好收回你刚才说的话,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你是谁?”
谢苍生依旧不肯相信比铁还硬的事实,道:“我是谢苍生,现在该你告诉我你是谁了?”
“君不息!”声音愤怒无比,伴随剑尖再次深入骨肉数寸。谢苍生脸上神情痛楚,他的信心终于动摇,眼前的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