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台领完证书和奖金,下台时经过侧门的一间更衣室门口时,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舞衣,脸
上化着喜庆的舞台妆,冲着她喊:“姐姐,能过来帮个忙吗?”
蒋言言询问地看着她。
小姑娘快要急哭的样子:“我朋友换衣服摔了一跤,现在人都走光啦,姐姐来帮我把她扶出来好不好?”
蒋言言看看四周,她是最后一个上台领奖的,的确除了她没别人经过。便走进去问:“在哪里?”
更衣室堆满道具和舞台服装,小姑娘带着她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一扇门,说:“就在这里面。”
蒋言言跟过去,伸头进去看了看,里面除了道具杂物什么也没有。刚刚意识到不对,背后被人狠狠一推,随即门也被人关上,灯也应声而灭,紧跟着是反锁门锁的声音。蒋言言又急又怒,拍门:“喂,我又不认识你,你为什么骗我?还把门也锁上?”
小姑娘的声音没听见,倒是听到苏明燕得意的声音:“蒋言言,我看你还得意。”
蒋言言恍然大悟,原来那小姑娘是苏明燕故意找来骗她的。蒋言言冷静一下,说:“苏明燕,你别做得太过份,这样对你没什么好处。”
苏明燕笑:“我就是看不惯你高傲的样子。你当自己是什么?上帝的宠儿?今天我就代表全班同学杀杀你的傲气,叫你以后别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蒋言言直觉得匪夷所思。原来她不和同学交流玩耍就是高傲?
只听门外那个小姑娘天真的问话:“姐姐你不是说只是捉弄一下她吗?怎么真要把她关在这里?”
苏明燕哄她:“是捉弄她啊,只是关一小会儿。走,你做得很好,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要是这两个人走掉,就很难有人发现更衣室的最里面还有一个人在。蒋言言急忙喊:“小妹妹她是骗你的,你快把门打开,想吃什么姐姐也可以买给你。”
小姑娘犹豫。苏明燕连哄带骗,两个人一起出了更衣室,连外面更衣室的门也反锁了。
蒋言言又急又气,看这架势,哪里像苏明燕说的“只关一小会儿”?简直就是把她往死里整。她使劲拍门,大声喊叫,但始终没人过来,也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估计是这间更衣室比较靠里面,隔音效果也比别的房间更好。
、 报复(二)
已经是腊月的天气,节目结束后,更衣室的空调也被关上。虽然蒋言言穿得不算少,但在一间小屋子里呆久了也觉得寒意越来越浓。蒋言言心里清楚不能一直不动,便在地上不停地走来走去。夏采霞和她一直在一起,她领完奖没回去,夏采霞会第一个知道。假如找不到,便会告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用了多久,他们就会找来的。
蒋言言一边安慰自己,一边不停地走,但身上还是越来越冷。她把衣服领子竖起来,搓手、哈气、跺脚、小跑,只要一停下,就冷得无法忍受。
不知道走了多久,蒋言言终于累到不行,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再也挪动不了。她在黑暗中靠着带绒的道具蜷坐下来。身上很冷,肚子也很饿,要是能喝上一杯热腾腾的白开水,那样浑身就会很暖和了。这样想着的时候身上更冷,连胃都是冷的。蒋言言抱紧两条腿,两只手笼到袖子里,胳膊也是冰块一样的冷。
不,不行,这样只会被冻僵。
蒋言言又站起来,在小屋子里打着转。只要坚持,再坚持一会儿,说不定,夏采霞他们就会找来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门外隐隐传来叫声。蒋言言大喜,用力拍门,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叫:“采霞,采霞,我在这里!在这里!”
然而没人过来,也没有叫声。蒋言言拍了一阵门,还是没有人。她累得瘫倒在门边,只觉得头晕耳鸣,心里满满的全是绝望。
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里,隐隐的,传来高宏好听的声音:“丫头——丫头——”
蒋言言想她肯定出现了幻觉,高宏怎么会找来呢?应该是采霞才是。
但幻觉似乎越来越清晰,叫声也越来越大:“丫头!丫头!”
蒋言言心想就算是幻觉,也是个美丽的幻觉。她艰难地举起手一下一下拍着门,叫:“高老师!高老师!”刚才叫了一阵,这会儿嗓子也有点哑。
隔着门,蒋言言似乎能听到高宏欣喜的声音:“丫头,你在这里吗?”
蒋言言用尽全身力气再拍门:“我在这儿,高老师。”
高宏说:“老师马上来了,丫头,你别怕。”
蒋言言意识已经有点模糊,内心却很是高兴,笑着答应:“好,我不怕。”
随即不久,外面的木门被大力的撞开,高宏的声音更为清晰:“丫头,你在哪里?”
蒋言言知他没有钥匙,尽量离门远一点。全身好冷,冷得她牙齿打颤,嘴唇也几乎失去了知觉:“高老师,我在最里面的小屋子里。你、你撞门吧,我已经躲好啦。”
高宏连着撞了好几下,门才“嘭”地发出一声巨响倒在地上。
蒋言言在黑暗中呆得太久,灯光乍一照射进来,很不适应。她闭着眼睛蜷在屋角,只觉一片温暖兜头罩下,下一刻,她被抱进温暖的怀抱,高宏身上好闻的气息把她全身都包裹住。蒋言言把头埋进高宏的臂弯里,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嘴角也不自禁地带了一点点笑,轻叹:“好温暖啊。”只说得这么一句,再也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等她醒来时,已经躺在家里柔软舒适的床上,房里亮着睡眠灯,黄薇靠在床头睡着了。蒋言言看着她睡梦中犹自紧蹙双眉的脸,想起自己的母亲,心里一阵酸楚。这半年多的时间以来,黄薇像天下所有疼爱子女的母亲一样,凡事亲历亲为,对待女儿可真是百般呵护。蒋言言生在富贵人家,虽然缺乏父爱,但有一个这样的母亲,也是一件幸事吧。
蒋言言提起被子,往上轻轻扯了扯,帮黄薇盖住。她动作很轻,但黄薇还是被惊醒。
见女儿醒来,黄薇一把把她紧紧抱住,喜极而泣:“言言,宝贝,你知不知道,妈妈被吓坏了。感谢上苍,我的言言没事,没事了。”
蒋言言靠在她肩上,微笑:“嗯,没事了。”
黄薇抱了她一会儿,又想起什么似的,捏捏她这儿,捏捏她那儿,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恨不得全身都确认了一遍,才彻底放下心来。
“妈妈今天晚上陪你睡好不好?”
蒋言言有点别扭,但想到黄薇担惊受怕这么久,心里先软了几分,点了点头。
母女俩盖一床被子,黄薇把女儿搂在怀里,一时睡不着,微微笑起来:“言言,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枕着妈妈的胳膊睡觉?”
蒋言言只觉得她身上又香又软,跟自己的母亲比起来真是千差万别,感觉又陌生又别扭,只是有些僵硬地摇摇头。
黄薇在她背上安抚一般的轻抚两下,叹气:“言言是不是还在怪妈妈?”
蒋言言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好不作声。
黄薇一时也没说话,在蒋言言以为她是不是睡着之时,黄薇用下巴抵着女儿的额头,微带暗哑的声音有着压抑不住的痛苦深深传来:“对不起,言言。妈妈以后再也不会强迫你去做那些你不喜欢的事,我的言言,只要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长大就好。”
蒋言言在黑暗中大睁两眼,黄薇这话绝对不是试探,但是有关这对母女的过往,她是一点也不知情。再过一会儿,蒋言言感觉到黄薇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头顶也传来她压抑的低泣声。蒋言言有些惶恐,伸手轻轻碰碰黄薇:“妈妈……言言没有怪您。”这个说法应该挑不出刺吧?
黄薇但觉女儿这一句,抵得过世间上任意一种灵丹妙药,把这一年来的压抑、痛苦、悔恨、自责和心灵上的累全部洗涤干净。她的女儿,正在逐步恢复中,不是吗?她抹了把泪,笑起来:“嗯,妈妈知道。我的言言,永远都是善解人意的玻璃人儿,从来、从来就没变过。”
当她再次把蒋言言搂在怀里时,蒋言言顺从地趴在黄薇怀里。也许,黄薇才是最需要安慰的人。
“言言,你能告诉妈妈,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被人给反锁在小屋里?”黄薇仿佛和天底下所有担忧子女的母亲一样,最终问出在心底盘桓了许久的疑问和愤怒。居然会有人对她的女儿做出这么过分的恶性事件!
要不要说呢?蒋言言在心里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不管什么年代,学校里都会发生类似因妒嫉引发的各类口角打架事件,就算是老师家长参与进来也不可能就此罢休,有时候甚至会升级。但是在她的记忆里,像苏明燕这样,把她关在寒冷的小屋里,明知接下来就是三天小长假却仍刻意为之的的确有待商榷。难道她真的不明白一旦蒋言言没有被人发现的危险性吗?
黄薇柔声说:“言言,你不要害怕。要是真有人在学校欺负你,你尽管和妈妈说,妈妈帮你解决。你现在还是孩子,遇到事情千万不能不吭声。有时候,一味容忍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的办法,该强硬的时候还得强硬,不然只会让人以为你软弱好欺。”
不错,一味容忍只会让人更觉得好欺负,但是这件事情蒋言言希望自己能够解决,毕竟这只是孩子之间的矛盾,扯上大人在她看来不是很好。蒋言言嗯了一声,转移话题:“学校方面有说什么吗?”
黄薇有点失望,在她看来,女儿不肯和她坦白,还是不能打开心扉的缘故。她放淡了语气说:“还能说什么?还不是说会把这事彻查清楚,如果真是人为的肯定严惩什么的?那个老狐狸,其实是谁也不想得罪,查来查去,到最后结果肯定是意外。”
这是当然的,谁会得罪客户?只能是和稀泥了。蒋言言是成年人,当然不会觉得难过,想了想,又问:“高老师……”想到他一声声地叫她“丫头”,心里就一阵甜蜜。
黄薇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柔声说:“晚上要不是高老师,妈妈真怕……”她说不下去,只是紧紧搂住了女儿。过了一刻又说:“等你好了,妈妈带你亲自去高老师家道谢。”
“嗯。”蒋言言有点小小的兴奋,要去高宏家啊。
第二天天刚亮,夏采霞就风风火火地闯进卧室,嘴里嚷嚷:“言言,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