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部诡异摇晃的黑白电影。
借着灯光,陈希凭着身形和声音,猜测是三个男人,有一个染着金黄的头发,手上的短刀反射着灯光有点晃眼。那几个男人中间一个女生抵着墙,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只隐隐地有低低的抽泣声。
那女孩上身羽绒服的拉链敞开着,露出里头半边的浅色毛衣,下、身穿着一条未及膝的短裙,在风中瑟缩的厉害。
“少他妈废话,都给爷拿出来,要不弄死你!”又是一声闷响,那女孩的脑袋重重地磕到墙上,陈希心头一紧,指尖无意识地在墙上抓出几道痕。
推搡的间隙里,那个女生的眼神毫无预兆地直直地望向拐角的方向,直看进陈希的眼睛。陈希吓得一激灵,忙缩回头背靠在墙上,提着气,缓缓咽了咽口水,感觉心脏都快要跳出来,她紧张地紧紧捂着胸口。
怎么办?陈希回头看漆黑的巷子,根本没有来人的迹象,谁能来帮帮忙?
身后突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男人丑鄙凶狠地咒骂声不断入耳,伴着女孩更加突兀凄厉地哭声。
“嘶——”地一声,是衣物撕裂的声音。
然后陈希再也没听到女孩完整的声音,只剩男人低低邪恶的笑,在安静地巷子上空盘旋,最后清晰地闯入她耳膜。
豆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疑惑地仰着头,暗夜里眼睛还闪着蓝色的幽光。她还来不及阻止就听见豆芽对着她“喵——”的一声,又是“喵”的一声。
她抽气,转身,左脚却被自己的右脚急急绊住,身体一歪膝盖狠狠磕在地上,轻呼一声。
“谁?什么声音?”
“去看看,别坏老子好事。”
陈希爬起来,可双腿吓得打颤,急得快哭出来。
巷子这么长,她根本来不及跑出去,慌不择路,她来不及思索跳进隆起的垃圾堆后面,蜷起身子双膝着地以婴儿的姿势俯趴在地上,扯过不知什么物什,慌乱地挡在身上。
陈希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学舞蹈的用处,可以让她以最小的姿势隐秘在暗处。豆芽喵喵的声音在靠近,她吓得紧闭上眼睛。
脚步声啪嗒啪嗒地在她身侧不远处停下,她心里又是一紧,屏住呼吸,动都不敢动。
“艹!”那男人咒骂了一声,她掀起一点缝隙抬起眼角,借着微光看见男人打在墙上歪扭地影子。
男人弯腰,粗暴地单手提起豆芽的两只后腿,豆芽挥着前爪,拼命仰头,因为突如其来的惊恐,嘴里“喵喵”发出凄唔地叫声。
陈希握紧双拳,不敢发出任何声音。那男人没有丝毫犹豫抬手一掼,豆芽被狠狠地摔出去。陈希霍地瞪大眼睛,看见豆芽的脊背撞上墙角,甚至来不及哀唔,很快地滑落在地上,四脚不停地抽搐。
陈希喉咙一紧,泪水迅速袭上眼眶。她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豆大的眼泪很快打湿了脸颊,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
那男人不解气,走进豆芽对着它的肚子,又是重重地一脚。她看着豆芽嘴角涌出血,肚子慢慢变得僵硬,四肢也慢慢不动了,一双眼睛定定地睁着,像是对这残忍的世界发出最后的控诉和不甘。
她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她的右手绕过前胸用力地抓住左肩,只记得拼命地对自己说,“不要抖,求你不要抖。”
那男人又替了几下豆芽的肚子,看豆芽不动了,就无趣地走开。
陈希瑟抖着,已听不见巷子深处女孩的哀求。
陈希浑身疲软地趴在地上,脸贴着垃圾,无力地祈祷着。
她感觉脊背冷汗涔涔,浑身黏腻得难忍。
那个夏夜,她的身体从脚底往上一寸寸的冰冷,绝望像暗潮无情地没顶,夹杂在热风里的腐臭,席卷过她所有思考的能力。
她紧闭着双眼,喉咙哽得生疼,恐惧的泪水从眼角渗出,混着汗水滴在手臂上、膝盖上,再滑入垃圾堆里。
黑暗里,她心里剩下唯一的念头是,“会过去的,会过去的,不要怕。”
作者有话要说:
排骨今天要去医院,这一章有点短,回来早的话再补上来吧
补了一段上来6。28
第12章 挥之不去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舌尖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那漫长的黑暗里,世界像是只剩下她一个人,而眼前却是一群食人嗜血的野兽,只要她有任何动静,它们就会毫不留情扑上来。
她没有半分胜算的把握。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让不停地告诉自己:“不怕,不怕。”
那个男人没有走远,守在巷口,点了一根烟叼在嘴上靠在墙上,随着他吧嗒吧嗒地玩打火机的动作,影子投在墙上被放大又迅速湮灭在暗夜里。
陈希匍匐着抬起眼,神智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丝一丝游离。
陈希觉得自己像个渐渐无力挣扎的溺水者,在四面八方涌来的潮水中微阖着双眼,眼睁睁看着眼前光明一点点流失。深水汹涌着从耳朵、鼻子、眼睛涌进来,呛得她喘不过气来,却只能死死守住喉头,害怕最后一线希望也逝去。
时间漫长得像过去了几个世纪,女孩“呜呜”地声音也渐渐消失了,陈希的泪水已经淌尽,皮肤像被人用力拉扯过一样绷得很紧,眼睛几乎肿得睁不开了。
她麻木地抱住自己的身体,体内似乎有样很重要的东西,慢慢地一点一点抽离,支离破碎。
她不记得那几个人是什么时候消失在巷子深处,甚至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女孩是否还在角落。
在一切恢复沉寂之后,路灯也彻底灭了,悠长狭窄地巷子被黑暗无情地吞噬着,漆黑地像没有尽头。她面无表情地坐直身子,等着身上的麻木过去然后起身。
身上的汗湿味和腐臭的垃圾味混在一起,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陈希漫无目的地走进人潮涌动的街头,抬眸看向四周竟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该去往何处。
她要去哪里,哪里是干净的?哪里飒飒安全的?
回家?她还有家吗?
她的家还在吗?在哪?
“你们,不如离婚好了。”她让她爸妈离婚了,她没有家了,她没有家可以回去了。
车水马龙间,她想起,她可以去找顾望,只有顾望对她是最好的。她迷茫着,微笑地转身,然而身后还是如潮的黑暗……
“陈希,陈希。醒醒。”有人焦急地摇着她的身体,眼皮很重,有光,她吃力地睁眼。
天晴坐在她右手边,蹙着眉两只手紧张地摇着她的胳膊,见她醒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总算醒了。”
坐在副驾驶上的人,也探出大半个身子,那双墨黑的双眸深深印着她单薄得有些可怜的身影,嘴唇紧抿着,表情严肃。
陈希抬抬手,不意外地摸到脸上湿湿的,有点尴尬地笑着,“没事,就是梦魇了。”
“什么梦那么吓人,一直不停地流泪,我叫了你好几声了都不醒。”天晴嘀咕着,突然想起什么事,猛地转头看她。
她侧侧头看向车窗外,“到了吗?”
“早到了,我和顾望一直叫不醒你。”
“嗯,不好意思。”她对着顾望抱歉地说到。
“没关系,早点休息。”顾望点头有礼地回答,她低下眸,轻轻应了一声。侧过头看见阿P沉沉睡着,就没再多说话,“谢谢,再见!”
她推开车门,眼波无澜。
再见,顾望。
这一声再见,她欠了他近十年,几乎隔断两人之间所有的牵连和眷恋。
再见面,她已不是十年前神采飞扬的陈希,而他也不再是那个会一直牵着她左手的顾望。
她曾试图从医院逃出来回到X市,却还是没能亲口跟他说声再见和抱歉。这一声,算是偿还。
天晴不知在车内跟顾望又说了什么,陈希快走到酒店门口时才从后面追上她,挽起她的手。
她不开口说话,天晴也就箴言。
天晴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打破沉默:“他一直不知道吧?”
“……嗯。”
“不想解释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都十年了,谁会对年少时候的事念念不忘。。”陈希笑笑,“他不是十八岁的顾望,我从我离开的时候也不再是那个陈希了。”
“那你就打算跟他这样不冷不热的相处下去?”天晴叹气。
陈希看了她一眼,没答话,过了一会却笑得更盛:“放心啦,我马上就回M市了,以后也不会常见面。我们连相处的机会都没有,怎么不冷不热?”
天晴有点挫败,一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这次校庆是她硬央着陈希回来,不过希望她多接触以前的朋友,能开朗一点。
天晴重新遇到她的这两年,看着她一直把自己困在一个壳里,不出去也不让人进来。朋友也都只是泛泛之交,甚至连她爸妈的新家据说都不常去,清心寡欲好像要绝了一切娱乐与这个世界隔离了一样,让人说不清的心疼。
又是一阵静默了,天晴犹豫着复又开口问:“刚刚是不是又梦到那些事?”
“……嗯,好久没做这样的梦了,可能是今天有点累。”
突然回到这个地方,碰见那些在她最美好年华里相交的人儿,跟她现在的苍白的生活相差太多,让她有些彷徨。
“医生不是说没事了吗?怎么还会这样?”
“嗯,是没事了。这些很正常,对我现在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习惯就好,相比头几年已经很好了。”
“真的没有关系了吗?要不再去看看医生确认一下?”
陈希拍拍挽在她臂弯的那只手,“放心,不会有问题。不是说久病成医,我自己完全可以调节。”
久病成医在心理问题上似乎不能成说,但是她不想别人过度担心自己。
她想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不希望自己跟别人有不一样的地方。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年她一直不跟人深交,从不跟人来往过密。
只有这样,她才不需要承受别人在听到她的经历时投递的或同情怜悯或好奇探究的异样眼神。
天晴应该是她这十年唯一敢去触碰的温暖,从最初重逢时的疏离尴尬到现在的携手交心,她不想她仅剩的朋友担忧。
“小希,都过去这么久了。错的不是你,受惩罚的不应该是你。”
那一年,几乎是在陈希退学的同时,就传言隔壁师范职校有女生被惨遭轮奸,被人发现的时候人已经神智不清了。
有人说,那些人专挑高中生,都是刚刚要成熟的模样。后来又有人说,那些人变态猖狂,如果反抗就杀了你。谣言越传越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