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夜永和宁向晚两人一起收割,吴大军坚持不要他们照顾,宁向晚和周夜永也没有坚持,因为青稞已经成熟,饥饿的人多得是,若是再来一群丧心病狂之徒,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应付。
手动收割速度非常慢,宁向晚和周夜永一亩地要两天时间才能收割完成,还是一点不停歇的情况之下,毕竟每天的可用时间太少。
接下来的三周里,青稞陆续都收割好了,他们把隔壁村的青稞也收了,所以到最后鲁村人的收成真的算是不错,若是省着点吃,这些收成能让他们生活两年。
期间还有人来偷粮食,鲁村人都没有留情,宁向晚也不管,对于鲁村人的这种愤怒她无权管,毕竟这些青稞是他们用生命保护的,若是凭白被人盗去,任谁都会愤怒,况且村子还多担负了十个婴儿的生命。
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鲁村人现在很清楚这一点。
九月份收割完成,至于青稞的晾晒则完全不是问题,外面炽热的太阳让他们两天就能把青稞晒干,不过现在已经没有磨坊了,大家谁都没有青稞面吃,吃的都是整粒的青稞,就算这样也已经很好,还有人调侃说吃粗粮营养更好。
周夜永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但是经历过一次末世的宁向晚知道,外面的世界在这时候已经彻底乱了。
要说去年人吃人还是少数,现在就真的不是什么怪事了,有些女人和老人为了不成为别人的食物甚至不惜将自己烧死。
宁向晚记得上一世一个女人抱着自己的孩子,躺在柴堆上,那些柴禾是她每天偷偷收集的,因为柴禾太少不能把人全部烧掉,如果是那样她只是把自己烤熟了送给已经没有了人性之人的嘴边。
女人的孩子也就五六岁,虽然瘦弱可是脸还是白净的,看上去很可爱,而她的母亲已经彻底没法生存下去了,与其成为别人的口粮不如自己死了。
她抱着自己的孩子坐在柴堆上,有很多人围观,一开始人们劝她不要冲动,可是到最后有两个老人竟然求她带着自己,他们已经太老了,没法收集柴禾。
女人没有同意,因为她怕自己和孩子烧不成灰烬。
女人低头问他的孩子怕吗,孩子摇摇头说只要和妈妈在一起就好。
女人和孩子从头到尾都没有哭,就算身上已经被火焰包围也没有发出一声哭叫,可是周围的人却哭了,有些人是同情,有些人是——羡慕,羡慕他们可以死在一起。
从那之后陆续有人这么做,有些人甚至说好了一起死,宁向晚听说有一次是十个人一起的,因为有两个人没有柴禾,但是他们最终同意带着那俩人。
然而事实是他们死后确实有人开始翻那些灰烬,毕竟仅仅用柴禾确实很难将人全部烧尽,而他们烧剩下的肉最终还是被人找到而后分食。
宁向晚那时候很怕自己也成为别人的食物,女人这时候根本就成了男人的储备粮,而她们在强壮的男人面前大多毫无选择。
社会已经彻底失去了原本的样子,越发达的地方破败得越快,这些地方的人性泯灭得也越早,大城市在去年其实就变了,只是现在变本加厉了而已。
人们也知道了这个道理,所以能往乡下去的就开始往乡下奔,不能的也尽量往城市的郊区靠。
不过这都还不是最让人心惊的,因为接下来的瘟疫才是让人完全放弃了良知的导火索。
将青稞都收好之后吴大军的身体也恢复了,宁向晚和周夜永没有问对方是不是要留下他,因为不需要商量。
原本宁向晚打算青稞收割之后就转移居住地的,可是最终她没有离开,因为她和周夜永每次去看那些婴儿都觉得沉重,他们以为自己没有根,可是那些孩子让他俩明白他们再也离不开这个村子了。
宁向晚淡漠惯了,周夜永则对自己的故乡只有恨没有爱,所以两人都没有什么乡愁,可是当他们决定离开这里时,在这生活的点点滴滴却不停涌现出来,他们已经对这个村子投入了太多感情,所以放不下了。
宁向晚和周夜永都知道这样很不该,可是终究还是留下了,两人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一切都已经在对方的眼里得到了答案。
十月,人们积极准备种下一茬的青稞,可是宁向晚和周夜永劝他们不要费力了,因为之后连人的饮水都成问题,青稞怎么可能存活。
宁向晚的话有人听有人不听,毕竟青稞的一大特点就是耐旱,然而事实再一次证明宁向晚对了。
他们村子后面的湖再也没有积过水,而远处的溪流现在则更细了,青稞耐旱却不是一点不需要水,连发芽都没有办法怎么可能成长?
但是因为上一次的收成还算不错又加上了邻村的那些青稞,所以那一点种子并不算什么,人们也没觉得有太大的损失。
十一月一号早晨,宁向晚、周夜永和吴大军刚刚醒来没多久就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之后外面站着的是席赞。
席赞满脸惊恐,宁向晚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于是轻拍了席赞的肩膀两下柔声说:“不要急,慢慢说。”
席赞深呼吸一口,可是眼泪却猛然落了下来,她断断续续地说:“我妈妈……昨天发烧……今天早上就看到……她死了……”
宁向晚和周夜永把席赞叫进屋里,吴大军给了她一杯水,这就是最奢侈的接待品了。
宁向晚让席赞冷静一下,而后让她继续说,席赞依旧没法控制自己的抽泣,但是却把事情说清楚了。
她的母亲昨天早上开始发烧,他们一家都以为她得了热伤风,所以尽量给她降温,可是怎么做都没用,她的母亲还是烧,而后身体就开始渐渐萎缩,连头发都开始渐渐失去颜色,到早上的时候她已经是满脸皱纹,头发花白,最后七窍流血而死。
和上一世的瘟疫症状一模一样,宁向晚想!
真正恐怖的事情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六章:公开秘密
宁向晚让席赞先安静下来,可是无论如何她也没法安静,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再怎么忍耐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下来。
她抓着宁向晚的手问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母亲一天之间就好像苍老了,甚至连头发都花白了,可是宁向晚什么都不能说,她也确实不知道这个病到底是怎么回事,上一世一直到最后都没人知道这场瘟疫发生的病因是什么,更不要说怎么治疗了。
周夜永也一直没有说话,这种情况之下他也只能在一边站着,最多拍一拍席赞的肩膀算作安慰。
吴大军更是个不会说话的,尤其是面对女人的时候,他最后甚至跑到里屋去了,就因为不知道能做什么能说什么。
宁向晚让席赞稍稍控制一下自己,至少要带他们过去看看她的母亲,席赞抽泣着领宁向晚出去,周夜永也要跟着去,宁向晚心头咯噔一下,回头就喊:“不许去!”
这一声大喊让席赞、周夜永,还有里屋的吴大军都吓了一跳。
吴大军从里面走了出来,席赞忘记了抽泣,而周夜永则睁大双眼看着宁向晚,在几个人的眼神逼问里,宁向晚有些心虚地缓和了语气:“夜永,你在家陪着吴大哥,我去一趟就行了。”
周夜永没有坚持,宁向晚长舒一口气后随着席赞出门了,不过这之后屋里的周夜永却坐不住了,和宁向晚在一起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他怎么可能不了解她。
宁向晚其实只是怕这个瘟疫有传染性,虽然不确定,但是确实有这种可能,因为在她的认知里瘟疫普遍都是有传染性的,否则只能叫病毒而已。
不过上一世也确实没有事实证明这瘟疫是传染的,那些死亡的人们都是突然发生,而且毫无征兆,基本上只要发烧第二天早上就等着看到一具苍老的尸体了。
正是因为这种不确定性,让人们更加害怕,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是不是自己,这种等死的感觉比突然的死亡更加让人恐怖。
就好像猛然间被车撞死了和知道自己只剩下几天的寿命一样,后面一个承受的压力是让人无法想象的。
宁向晚跟着席赞去了她家,之后在一张大床之上宁向晚看到了席赞的母亲,全身萎缩,手上身上都是老年斑,脸上皱纹密布,七窍流血,乍一眼看去很是有些吓人,宁向晚在看到的时候也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席赞看到自己的母亲情绪再度失控,她扑到那具尸体上,凄厉的哭声刺激得宁向晚头疼。
宁向晚毫无办法,因为席赞的父亲正目光呆滞地坐在床边,而他不会说汉语,最多只会说个“你好”“谢谢”之类的词语。
宁向晚对席赞的母亲并没有什么印象,不过看席赞的性格就能知道她一定是个好母亲,然而或许是冷漠惯了,此刻宁向晚除了觉得手足无措并没有多悲伤。
席赞刺耳的痛哭和她父亲的呆滞已经让她没有了悲伤的心情,而瘟疫来了这件事更是占据了她的大部分精力,她脑海里一直不停盘旋着如果自己或者周夜永其中一个死了那么另一个要怎么办这一问题。
“让我看看。”一声低沉的男声让屋里的空气终于流动起来,宁向晚的心跳却突然加速,他不要周夜永感染瘟疫。
“你怎么来了,回去!”宁向晚冷声对周夜永说。
“你能来我怎么不能来?”周夜永微微一笑,伸手就要去摸宁向晚的脸颊,宁向晚却“啪”的一声将他的手拍开。
“回去!”
席赞和她的父亲还有吴大军都盯着宁向晚,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生气的她,在他们的印象里宁向晚一直是淡定而沉着的,不怎么说话也从来不笑,但是却冷静地让人不自觉就想依赖,总觉得她若是在身边就一定是安全的,什么样的困难都可以克服一般。
可是此刻她目光凶恶,带着巨大的愤怒,她对自己的爱人怒吼甚至毫无形象地把他往门口推。
周夜永被宁向晚推得后退了几步,之后他就握住了宁向晚的双肩,四目相对,他微微一笑说:“向晚,我说过的承诺,你忘了?”
宁向晚愣住,她没忘,说好了生死相随,可是在死亡真的来临的时候她还是希望他活下去!
周夜永再次去摸宁向晚的脸颊,不过这一次宁向晚却没有推拒,因为周夜永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向晚,你的一切我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