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而且她一身恶习,不被自己的丈夫所尊重,所以别人看她都是面目可憎的,其实扒开那层张牙舞爪的武装,她只是一个单纯而愚笨的被伤害的悲伤的女人,她需要爱,需要很多很多的没有底线绝对包容她的爱。
方文秀坐起来,盘腿坐着看着她妈,严丽华想够了终于回头看过来,正好对上方秀文笑眯眯的眼睛和那温柔平和的眼神,那一瞬间她原本一肚子的话忽然就堵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或者用什么样的语气说出来。其实自从她们生活在一起后,方文秀就经常用悲悯而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她,并且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她,只是她从来都看不见。
后来严丽华终于说:“你怎么养我?你爸一死你以为咱们家还会像以前一样风光?如果你哥还在可能光景还不一样,方家没有男人了,一个赵正生不出半年就能把华山建筑变成他的。”
方文秀知道这些年奢华而没有安全感的生活彻底把严丽华变成了一个悲观的女人,她甚至忘记了很多年前和方远山奋斗的时候她也是个能吃苦耐劳,果敢彪悍的女人,方文秀没有和她讨论这件事,她拍拍她的手说:“妈,别想太多,去睡觉。”
以严丽华现在僵化的处事原则想不出如何解决以后困境的方法,她温顺的听了一回话,她起身回头望着方文秀无限遗憾的说:“要是你哥还在就好了。”
方文秀看着严丽华关门出去,重新关灯躺下,黑暗里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想起了她哥,在方文秀的记忆里,她哥是个白白净净秀气的男孩子,她记得在老家的老房子里,她哥穿着卡其色的风衣,灯芯绒的裤子被打扮的像个日本小孩儿一样,他的手扇着鼻子望着一滩牛粪说好臭,还记得在老家那条河里,大表哥把他放在老牛的背上,他吓得哇哇大叫最后从牛背上掉下去摔河里去了。
她哥跟她不一样是跟着她爸妈在城里长大的孩子,他的一生没回过几次乡下,方文秀如今回想起来他的记忆也只是剩下一些模糊的如泛着黄色的老照片一样的一个个片段,可就是那样一个人却死在了一场年轻人意气之争的械斗中,他只在这个世间停留了二十五年,死在最风华正茂的年纪里。
奶奶说过,她这一生和她父兄的缘分都很浅,方文秀在床上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睡了
3、第三章
葬礼在周六上午十点半举行,请来的入殓师很专业,昨天半夜就过来工作,花了十多个小时,把方远山弄得栩栩如生,如生前一般堂堂正正的体面。
来了很多人,一些是公司里的员工,还有方远山的一些故交好友,大表哥接手了整个葬礼的调度和协调,方文秀站在严丽华的身边鞠了很多个躬,弯了无数次腰。
赵正生带领公司员工向方远山遗体三鞠躬,两百多平方的大厅里百十号人齐刷刷的排好队给躺着的方远山鞠躬,他走了也是风光的。
方文秀面向方远山的员工,深深的回了三个九十度的礼,她是感谢他们的,感谢他们给了方远山最后最庄严的体面。
直起腰来正好对上站在最前方的赵正生,方文秀再次朝着他鞠了一躬,赵正生站着没动,看着方文秀弯下腰直起身,转身走了出去。
一个女人脱离了队伍,走到方文秀母女跟前:“你节哀。”她对严丽华说。
严丽华的目光落在别处,无动于衷,方文秀朝她微微弯腰:“谢谢您能来,爸爸一定很欣慰。”
女人看向方文秀,上下打量她,她说:“文秀,我叫庄锦蓉,我们改日再见。”
“好的。”方文秀朝她微微点头。
庄锦蓉转身离去,她是个和严丽华差不多大的女人,没有严丽华保养的好,但是她眼神里的神韵却是严丽华没有的。
临近中午人来人往客流散去不少,这个时候忽然来了一个被一群人簇拥着进来的人格外引人注目,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而来,站了一上午都没吭过一声的严丽华忽然挺直了腰,她碰了方文秀一下低声说:“魏家来人了。”语气依然是淡漠的,表情稍稍带出了一点生气。
方文秀抬眼望过去,来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高高瘦瘦的,被四五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簇拥着走过来,他皮相很好,眼里有种目空一切狂妄,这也使得他很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有种熠熠生辉的感觉,衬得他身边的人都有些暗淡。
青年带领着几个人朝着方远山的遗体三鞠躬,上了香,走上前来对严丽华说:“你节哀。”
严丽华对他还了半礼,方文秀听见她难得的语气温和的对来人说:“谢谢你,魏恒。”
方文秀低眉顺眼的站在严丽华身边,魏恒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问严丽华:“这是谁?”大刺刺的嚣张而无理口气。
严丽华回头看了一眼方文秀勉强的笑了笑对他说:“我女儿。”
方文秀恰好抬头看向他,捕捉到他眼里的震惊,方文秀朝他微微弯下腰,垂下目光,魏恒的眼神古怪的在她身上扫了几眼,回头和严丽华敷衍了几句,转身又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走了,当真是来去如风。
方文秀抬头目送着淹没在人群中青年的背影,看着他昂首阔步而来,又看着他昂首挺胸的离开,看着他走到收礼金的地方递出一个白包,又看着他去而复返的递给柳薇一张名片。
那一年方秀文十九岁,第一次和魏恒相遇,没有轰轰烈烈的心情,只有热热闹闹的人群做背景,他是一个躁动而且轻浮的青年,方文秀低下头几不可闻的叹息。
下午方远山火化的时候严丽华没去,严旭光带着妻儿和方文秀送了他最后一程,从殡仪馆的大门出来,严丽华在门口等着他们,她特意往方文秀的手里看了一眼,没有看见方远山的骨灰盒,似乎松了一口气,她一直都在逃避方远山已经死亡了的这件事,从心理上她并没有接手方远山已经死了的这个事实,所以她才在方远山死后表现的这么冷漠而且几乎绝情的无动于衷,方文秀了解她,她把方远山的骨灰盒寄存在了殡仪馆,打算过几年或者严丽华能慢慢淡化一些情绪以后,好好的把方远山送回老家去下葬。
一行人走出殡仪馆,外面的日光依然炽烈,方文秀的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是赵正生,方秀文看着电话又响了两声果断的接了起来。
“方文秀。”这回赵正生没有给她先开口的机会:“有件事我要跟你谈谈。”
方文秀站在铺天盖地的日光下,忽然一阵头晕目眩。
“或者你要我跟你妈谈吗?”一声尖锐汽车喇叭声里夹杂着赵正生严厉声音,方文秀举头望去,殡仪馆前方的停车坪里正对着大门口停着一辆路虎,赵正生就坐在挡风玻璃后面。
方文秀看了严丽华一眼说:“我就过去。”挂了电话。
方文秀转过身来对他们说:“我要去一下。”严旭光看着她没吭声,他脸上沟壑的皱纹,表述着复杂的情绪,严丽华问她:“他要干什么?”
“我不知道。”方文秀回了她一句:“你先带着舅舅舅妈回去吧。”
方秀文朝赵正生的车走过去,严丽华讪讪的还想追过去问,严旭光转过头去跟她说:“让她去吧,这孩子主意正的很。”
方文秀上了赵正生的车,赵正生一轰油门就从严丽华他们面前开了过去,赵正生的车上有一股很浓重的香烟和皮革混合的味道,即使有车用香水掩盖着那股味道依然是让人不舒服。
上车的时候方文秀本来想张口喊一声赵叔,但赵正生一直看着她,他眼神里的压迫感让她闭了嘴,安安静静的坐了上去。
赵正生似乎一直喜欢严肃着一张面孔,他有很深刻的法令纹。
他的头发很粗硬,不知道有没有染过发,发质特别黑,被打理成一个中规中矩的男士发型,他有一张方正阳刚的面孔,皮肤比较粗糙,眼角有鱼尾纹,嘴角有法令纹,他有很重的烟瘾,中指和食指的指尖泛着常年烟熏火燎的黄色,他的脾气似乎也不太好,举止中有一种压抑的烦躁,他的身上有很多岁月留下的痕迹,但被他修饰的很好,他也没有中年人走形的身材,使他看起来是个很有魅力的中年男人。
方文秀从最开始就没把赵正生当成一个利益对立的人,人心飘忽,人性复杂而又简单,她其实不太在意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赵正生一路无话,车子开出去不久,他又拿出一根烟点上,车里开着空调,车厢封闭,烟味熏得方文秀很难受,在别人的车里到底不好开窗,她缩在座椅里昏昏欲睡,昨晚睡得晚,早晨起得早,她确实很累。
车子停下来,方文秀睁开眼睛坐起来,发现车窗开着,赵正生嘴里叼着一根烟,没点燃。
方秀文看向赵正生,刚一张嘴赵正生正好看过来,那句赵叔又被憋了回去。
赵正生埋头点上烟:“22栋三单元21楼,去吧。”他扶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的挡风玻璃说。
方文秀扭头看了看马路边上的小区,又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表情的赵正生一眼,开了车门下去。
这是一个位于市区规划的很成熟的住宅小区,在这里买一套一百平米以上的房子不比方文秀他们家在郊区的那栋别墅便宜多少,大门口进去的时候要登记,方文秀登记了名字,被放行进去,一路走到里面她什么也没想,也不揣测赵正生为什么古里古怪的让她来这里,或者她要见到什么人,未知的揣测的多了会乱了思维,影响行为和判断,所以她不想。
方文秀找到22栋三单元坐电梯上去按响了21楼那家独门独户的门铃,开门的是一个系着碎花围裙的中年女人,她或许来开门之前正在厨房干活,手上还带着胶皮手套,方文秀仔细看了她一眼,女人面目干净,衣衫整洁,透过半开的门往里看了一眼,她立刻就明白了赵正生让她来这里的用意。
门厅是一个走廊,走廊的一边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相框,像艺术展览一样铺满了半面墙壁,照片里的人,一个今天上午被火化了,一个几天前被她亲手推进了太平间。
保姆疑惑的问方文秀:“你找谁?”
方文秀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