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莱尔紧抿着唇,握住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他从来没有这样焦躁不安过,这股情绪来得莫名而突然,似乎从刚才的某一刻开始,越是远离福克斯,他就感到越是不对劲。
就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卡莱尔眸色一沉,猛地将方向盘一个大幅度地旋转。
车轮急速划过地面,留下几道深深的痕迹。尖锐的摩擦声和从后头的两辆车里传来的低呼声同时响起,黑色的梅赛德斯奔驰出乎所有人意料突然调转车头,在路的另一边停下。
还好目前这条公路上只有他们这三辆车。
后方的两辆车也急忙跟着停下。
“哦我的上帝!卡莱尔,你在做什么?!”爱丽丝惊讶地探出头,叫道。
贾斯帕皱了皱眉,卡莱尔的焦躁不安是那么的强烈,于是他使用了自己的天赋。
“谢谢你,贾斯帕,”卡莱尔勉强笑了笑,“我要回去一趟,爱德华,你下车跟他们先走。”
“现在?!”埃美特瞪眼,“卡莱尔,你在玩什么呀?”
“砰!”罗莎莉一拳砸在埃美特的脑门上。
“我们和你一起回去。”爱德华毫不犹豫地说。
其他人纷纷表示同意。
“也好。”卡莱尔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重新发动车子。
黑色的奔驰轿车犹如一支离弦的箭,倏地冲了出去。
以比来时还要快的、极致的速度。
***
毁灭一个血族,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放一把火。
绵延的山林间,一座空置多年的木屋正熊熊燃烧着,“噼啪”作响,火光映染了半边天空。
简静静地站在燃烧的木屋前,感到三百年来不曾有过的轻松、以及一丝隐隐的快意。
阿罗说,他不忍心真正伤害卡莱尔,因为这样会令她绝望。
但她不相信,或者说,不敢全信。
阿罗那个人,说话总是半真半假,而她更习惯于剔除所有的变数、将每一件事都牢牢地掌握在手心里。
所以,她需要采取一个办法。
古老的血族之间流传着一个禁术,只有在真正具有亲缘关系的血族之间才能使用。
——血缘禁锢。
血缘禁锢,顾名思义是一种用来禁锢具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的禁术。施术的血族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禁锢与自己存在血缘关系的某个血族,同时选择一个对象作为“被保护者”,被保护者可以是人类、血族、甚至狼人。被禁锢的血族身上会出现一枚特殊的印记,一旦他伤害了被保护者,他就会遭受同等程度的反噬。
阿罗十分了解这个禁术,因此他绝不敢轻举妄动。
她能做到的,只有这个了……
简抬起脚,缓慢而坚定地朝燃烧的大火中走去。
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色彩斑斓,美如梦幻。
她想起在小树林旁的泥土地上,他向她伸出温暖的手,说:“简,你愿意和我一起流浪吗?”
她想起蔷薇节的夜晚,她踮着脚站在他的脚背上,他目光专注,带着她起舞飞翔。
她想起他亲手为她戴上蓝宝石项链,表示“他送你一件首饰,我也送你一件,这样才公平”时难得孩子气的模样。
她想起最后一个晚上,他们在开满勿忘我的天台上,那唯一一次的拥吻。
……
也许她的这一生本就是一场梦,梦醒了,就是冷寂的现实。
回忆最后停留在清理新生儿的那个白天,他叫住转身离开的她,对她说:
“简……再见。”
呵……
她轻轻地笑了。
原来那一句再见,是再也不见。
***
卡伦一家一路超速疾驰,只用了去时的一半时间就回到了福克斯。
刚走到门口,众人的神色均是一凛。
“有别的血族来过。”贾斯帕警惕地说。
“这个气味……好像有点熟悉。”埃美特皱眉努力回想。
“是简。”爱德华语气复杂,看着卡莱尔从他身边极快地掠过,满目焦急。
卡莱尔等不及开门,直接从敞开的窗口跃入卧室内。
——几个小时前,简也是这样来到这间卧室,见到被丢弃在床头的紫色勿忘我,然后带着项链决绝地离开。
卧室内,简的气息更加明显。
床头一片空荡,那条被他暂时放在那里的项链已不见踪影。
简拿走了项链。
——这个认知令卡莱尔面色煞白,那些被他极力压抑的负面情绪立刻化作燎原之火,疯狂滋长。
他猛地转身冲出房子,慌不择路,身体重重地撞上墙壁也没有感觉。
“卡莱尔!你要去哪儿?”其他的卡伦们正准备跟着进屋,见卡莱尔出来,赶忙叫住他。
爱德华皱着眉,眼尖地发现卡莱尔步履凌乱,眼中已经完全失去了一贯的镇定和从容。
卡莱尔停下脚步。
但不是因为他听见了其他人的呼喊。
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仿佛有一把尖刀刷地一下划开了他的大脑,一瞬间光芒如雪,极致的疼痛在脑中轰然炸开。
与此同时,心脏也跟着紧缩起来,就好像……突然失去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连带着心脏都被生生地剜去一块。
重要的东西……
在场的众人看见卡莱尔突然一手抱头、一手紧紧地攥住胸前的衣料,神色痛苦地跪倒在地上。
“天呐!卡莱尔!”
他们惊叫着冲上前去,贾斯帕和埃美特一左一右扶住看上去摇摇欲坠的卡莱尔。
“卡莱尔你怎么了?!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卡莱尔?卡莱尔!”
爱德华跪在卡莱尔面前,焦急地轻拍对方的脸,一迭声地问。
简……
简……
一片黑暗中只剩下这个名字。
……
“简,我的名字是简。”
……
“首饰,只戴一件就够了。”
……
“卡莱尔,请你相信自己,也请相信我。”
……
“我不喜欢别人骗我……但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
“卡莱尔,你会忘了我吗?”
……
“卡莱尔,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
……
卡莱尔头痛欲裂,可是更痛的是他的心。
他竟然还是忘了她……
三百年,将她一个人丢在沃尔图里那个地方……
整整三百年。
有深红色的液体顺着眼角静静地淌下,“滴答”一声落在雪白的石地上,溅开破碎的血花。
爱丽丝捂住嘴,压下一声抽气。
年轻的卡伦们都震惊地瞪大眼,他们第一见到卡莱尔如此失态的样子,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吸血鬼的眼泪。
吸血鬼本没有眼泪,只有当悲伤到极致的时候,才会流下鲜血替代眼泪。
卡莱尔苍白到近乎透明的嘴唇动了动。
爱德华浑身一震,因为他认出了那个口型。
卡莱尔说的是——
简。
、番外:卡莱尔
简失踪了。
是的,失踪。
我只愿意用这个词。
阿罗说,无论我找多少年,都不可能找到她。
因为简,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永远地消失了
他不肯告诉我原因,但他说的很肯定。
我的理智告诉我,这也许是真的,因为从那一天起,阿罗甚至不再热衷于拓展他的野心,他整个人看上去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虽然吸血鬼是不会老的。
可我不愿相信他的话。
我没有亲眼看见简的消失,我还可以为自己最后的一丝希望找到借口。
就算……就算她真的……
不是还有来世吗?
我始终相信吸血鬼也是拥有灵魂的,只要有灵魂,就可以期许来生。
我一定要找到她。
我一定会找到她。
爱德华经常给我打电话,但我很少接到,有时我会待在信号极弱的深山老林中,更多的时候,我忘了开机或者给手机充电。
我好像忘了很多东西,我想自己现在看上去一定很糟糕,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至少有一个人我再不会遗忘。
有一件事占据了我的全部生命。
这样就足够了。
埃斯梅也经常打电话给我,在我刚恢复记忆的那几个月,她担心我会想不开,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我想,我大概明白她对我的心意。
可我无法接受。
我的心其实很小,除了一个简,装不下其他任何人。
前几天,爱德华找到我,那时我正在英国——那是简出生的地方。
他说:“卡莱尔,回去吧,你已经找了她三年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三年……
在他告诉我之前,我完全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在我的世界中,时光仿佛静止在了十八世纪初我和简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静止在了打败新生儿军团那天她出现的瞬间、静止在了那个令我痛彻心扉的下午。
寻找简的这些日子,每一天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短、也一样的长。
三年,不过只是三年。
我把简弄丢了整整三百年,哪怕需要三百个三年,我都愿意。
只要在时间的尽头,能够再听到她叫我一声:
卡莱尔。
、Chapter37 新的开始
似乎有光照射在脸上,眼前一片白晃晃的朦胧,什么也看不清。
过了一会简才意识到,原来她没有睁开眼睛。
意识到这点以后,一个新的疑问紧跟着冒了出来:为什么她还会有感觉,她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耳边有嘈杂的声音传来,伴随着身体被移动的感觉。
说话的应该是两个人,一个声音低沉且略带沙哑,一个声音高而尖锐。
简努力分辨了一阵,而后沮丧地发现——他们说的是一种她听不懂的语言。
半晌,那两人似乎达成了共识,不再说话。
简感到自己的身体又开始被移动起来,她试图抬起沉重的眼皮,努力了数次后,总算费力地睁开双眼。
——一张被放大的、陌生的脸立刻出现在视线中。
简发现,自己似乎遇上了一件匪夷所思的、只有在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事情——她变成了一个香喷喷软呼呼的小婴儿,带着上一世的记忆。
这一世的她是一名孤儿,是中国上海某家孤儿院的第一百零一个孩子。
是的,中国,在她刚恢复意识那会儿,身旁的那两个人说的正是汉语。
那两人分别是孤儿院的院长和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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