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一定啊,你不了解他而已。”
“你了解吗?”
“怎么说呢?因为我们是一类人,所以我应该比你了解他要多一点。他其实很像一个人!”
“谁呀?”
“我的丈夫!”
“是吗!”周毓惠笑了,笑得很灿烂。好像听这样说,这林姐家庭观念很重,既然很重,那么自己的担心就是多余的了。
“他们是同一类人,敏于行而讷于言,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对自己喜欢的女人说一句我爱你!心比石头还硬,比冰原还冷,可冷和硬下面,埋藏得是一座火山,一旦火山喷涌出来,什么东西都会被他熔化的,一旦认准了什么事,一辈子都不会回头,当然,这里也包括爱情。”林涵静笑着说道。黑夜里说这话倒觉得暖烘烘的。
“林姐,这……这爱情也太抽象了点吧!?我可真没想那么多,其实就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快乐、很安全。”周毓惠说了句。
“对于一个女人,这还不够吗?”林涵静问道。
“对,够了,有快乐有安全感就足够了。”周毓惠若有所思地说道:“可惜的是,现在这两样东西对我也是奢望了。”
“看来,你爱上他了!”
“是吗!?我怎么没发觉!”
“对一个男人患得患失的时候,就是你陷进去不能自拔的时候,那种感觉是很美的!也是刻骨铭心的,看得出你这人很重感情。”林涵静说道。
周毓惠笑笑,却没有正面回答:“没感觉到美呀?杨伟您认识,您觉得和他一块感觉会很美吗?我估计一天会吵七次都是少的。”
“呵呵……大多数时候怕是美不了。不过你如果喜欢他,就试着接纳他的一切,包括他的过去、他的现在和将来,他的优点,他的缺点……你可能不了军人的感情世界,其实那是个很精彩的世界。我当过兵,当兵那些年,是我这辈子最弥足珍贵的记忆,够一辈子回味了。”林涵静好像在说杨伟,也好像在说自己。
周毓惠笑道:“确实不了解!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他的过去,我也是只言片语道听途说。不过我听说他原来当过特种兵,很拽的那种,我实在想像不到,杨伟这么坏,当兵能是个什么样子?”
“我知道一点,你想听吗?”
“当然!”
“他所在的部队是隶属于军区某部的特种大队,这个特种大队成立的时候专门针对于九十年代后期边境地带恐怖、贩毒、跨境犯罪而成立的,他们要解决的问题是地方警察和武警解决不了的问题。从成立到撤编一共经历了四年,四年后在我军科技强兵的号召下,这个沿袭传统战法特种大队就被撤编了,取而代之的是以高科技装备为依托的特种战队,这种战队更强调于智力、技术和装备上的远程较量。他们这种强调体能、强调战斗技巧和强调单兵作战能力的军人,无意中成了落伍和被淘汰的一代人,偏偏他们由于兵种的关系,常年战斗在秘密战线上不为人知,提干、上军校这类好事和他们无缘,被时代淘汰,等待他们的是地方格格不入的生活,根本无从适应。好多本该是军中骄子的人,就这样埋没在芸芸众生中终老一生,可他们依然无怨无悔……这就是军人,军人的字典里,最闪光的两个字是奉献,为这个社会奉献出了自己青春和热血甚至生命,但这个社会能给予他们的,实在太有限了。”林涵静轻轻说着,哥哥林国庆曾经通过关系查到了一些,否则的话也不会选这么个人做合作伙伴,这些话是说杨伟,或许也是对自己生活的感悟吧。
这句话让周毓惠沉默了片刻,尔后又是轻轻地问:“林姐,杨伟在部队,是干什么的?”
“嗯,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那个时候特种兵在我们通讯连里,都叫他们是‘特孬种’的兵,他们干得都下三滥的活,别人不愿意和不屑干的事,他们干得津津有味。我记得有一次演习,我们通讯车遭遇了两名敌人,可我们当时有三十多个女兵,他们不敢正面动手,一接火就跑得没影了,我们还以为没事了,谁知道他们是钻山里抓了老鼠、蜈蚣、蛇还有一堆会蠕动的不知道什么名字的大小虫子,抽冷子往车里塞,等着女兵被吓得下车后,一不小心就被他们击毙、俘虏了;两个人像鬼影子一样跟在我们的车后跟了三天,直到把我们全部‘歼灭’!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孬种兵,他们不跟你正面对抗,潜伏、暗杀、投毒、离间、摸哨、刑讯,样样在行,执行任务的时候,只看结果,不看过程。什么办法有用,他们就敢拿来用。我现在相信杨伟干这些事,应该是全能!”林涵静笑着说道。
周毓惠也笑了,笑着说道:“但是对于军人,是为国家服务的,再下三滥,也会披着神圣的外衣!以恶止恶、以蛮制蛮,没有什么不对。”
“没错,可你想过没有……正是有了这些经历,万一有一天他们离开了部队,这角色有时候一辈子转换不过来。军人的世界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和主流的社会相比过于单纯,但在某种程度上又过于复杂,往往军人退役之后,他会发现,原来和这个社会已经格格不入了,特别像他们这种执行过特殊任务、杀过人的兵,会引起在性格和世界观上的混乱。那样的后果是,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正常的人。”林涵静说道。
周毓惠心下不知道什么感觉,讪讪问道:“杨伟杀过几个人?”
“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他立过十几次军功!”
“什么意思?”
“这意思是,被杀的人数肯定比立军功的次数多。”
“啊!?”周毓惠掩着嘴惊叫了一声说道:“对了,我想起来了,大前年,就在离这儿不远的郎山,他们保安队协助警察解救被困民工,杨伟在郎山岭还杀了两个人,两个逃犯……嘶……”
黑暗中,那双眸子格外地明亮,眨着看着周毓惠,是林涵静的声音在说:“你害怕了?”
“没有,刚认识他的时候我躲之唯恐不及,但后来成了朋友,我再没有过害怕的感觉,我只是觉得他这个人很奇怪,有时候很蠢,有时候聪明得要命;有时候很单纯,有时候心机却深得吓人;别人见了他也许会心惊胆战,但我每次见他都觉得很亲切。其实我很多时候,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试过很多次想了解他,想和他深入的交流,但他一直拒我以千里之外!”周毓惠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是因为,他怕伤害到你。”林涵静道。
“对,你说得对……林姐,可我该怎么办?”周毓惠这次客气了几分,也许一语惊醒梦中人了。
“我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上次误解他了……男人的心里究竟隐藏着什么,女人一辈都看不清楚。这种男人,除了和他生死与共的战友,他们谁也信不过,那些经历已经铬在他们的性格里了,即便脱了军装,这辈子也变不了了。”林涵静说着,声音里听得出有几分黯然,不知道她的所指,是不是杨伟。
隔了很久,一直发呆的周毓惠猛然觉得脖子里有点冷,一伸手感觉到下雪了,轻轻地说了句:“林姐,下雪了,我们回凤城吗?”
“天还没有亮,我想这次我们帮他,就帮到底吧。下了雪高速路封路,更安全了。没人会来打扰我们了。”林涵静说道。
“好吧!我同意!”
周毓惠看着林涵静,虽然看不清楚现在林涵静的表情,但总是觉得,林姐在那里有和杨伟相似地方,这个疑问一直保持到上车的时候,车灯下再看林涵静有点凄楚的脸的时候,周毓惠猛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林姐,您丈夫,他也是这样的军人吗?”
“嗯!是的!”
“那他……”
“牺牲了……他的性子很野,比我大几岁,一直从列兵提拔到了副营职干部,虽然没什么本事,可他很敬业。有年冬天北疆雪下得特别大,他在组织冬运给养时候,出了车祸,车掉进冰崖下面,一直到第二年春天才找回了遗体……那时候我哭得死去活来,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我们结婚一年,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一周。”林涵静说着,或许是已经时过境迁,或许已是伤心罢了,只是淡淡地说着,只是声音里有些黯然。
“对不起,林姐。我不该提这伤心的事。”周毓惠说道。
“没什么……伤心过后,时间就慢慢冲淡一切了,后来我转业了,离开了部队,离开了让我伤心的地方,现在我倒觉得我有点羡慕他,活的时候是活在理想中、牺牲的时候披着军旗受着万人景仰,不必再像我一样背这样沉重的心理包袱了。”林涵静说着,这次的口气里,更多的是无奈。
周毓惠试图几次说话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安慰语句,说是不伤心,可几次看林涵静有点发滞的眼神,心下实在是后悔无意中触及了林涵静的伤心往事,这个女人,现在看上去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可怜,甚至比自己的身世,还要可怜……
……
……
这个难熬夜终于过去了,夜幕悄悄地隐去,却没有最后天色大白,天空就像凤城处处可见的煤灰,处处是一种压抑的颜色,雪,刚刚覆了薄薄的一层就停了,阴暗的天气却不像要晴的样子,真不知道这天气又要捣什么鬼!?
景瑞霞在车里咪了一会儿就醒了,外面冷就一直坐在车里等天亮,等雇主兼大姐周毓惠回来,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七点了,就听得突宿舍的门咚地一声开了,杨伟披着衣服冲了出来,出了宿舍门斜着眼看着天空发呆了半天,揉揉眼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妈的,这天怎么睛了!”
景瑞霞看着,故意气他似地说了句:“压根就没下多少,你刚睡就停了……哎,杨哥,这天时可丢了啊!哈……”
“妈的,又被老天调戏了一回,我还以为今天会下雪呢!”杨伟悻悻地说道。
景瑞霞正待问杨伟下一步干什么,就见杨伟的注意力到了门口,一扭头却是一辆厢货车轰隆隆开进来了,这车认识,是饭店里的拉货拉菜车,车一直开到杨伟跟前,车上跳下来的,正是惠扬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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