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清了场,警局的人离开时,李浩在他们车旁停了下来。简俊哀嚎,“唉,我以为我们藏得很好呢。”这句自以为是惹得陈子岭的一个白眼。他摇下车窗,“李大队,有事么?”
李浩对着他们绷紧了下巴,半晌从牙关挤出一句:“你们不会这么走运!”然后便转身走了。
简俊一听,顿时笑了,“哈哈,李大队真是可爱!你说他是感谢我们呢关心我们呢还是讨厌我们呢?”
陈子岭吩咐开车,闭上眼睛躺在车上,“他只是讨厌你一个。”
“为什么为什么!你呢?”
“我看起来没有你那么欠揍。”
简俊一别头,不理他了。
回到酒店,陈子岭把所有事情都交待完毕便马不停蹄地飞回阿里萨比。简俊只跟他说了一句话,他说,“你永远都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陈子岭扶着额头,他怎么会忘记?只是常常情不自禁。
、初涉黑道
这些天可把简俊累坏了,自从陈子岭有了女朋友以后总是这里去那里去。很多担子自然而然就压在他身上。当年二人决定一起扛起蓝堂这面大旗的时候想了个半天,最后还是以猜拳的方式来决定是管内还是管外。
这些年来简俊甚少过问盛光的事情,原因他只管内务。本来盛光这范围也归他,可他上任没多少天,那些小姑娘都被他三魂勾走了七魄,哪有什么心思专心做事?可陈子岭不同,他面冷心也冷,往往是眼神一挑,你就直打哆嗦。
陈子岭把盛光往肩上一扛,简俊那时候曾矫情地说过一句话。
“要是你累了盛光还有我。”
可现在他后悔死了,看着书桌上一大堆文件头都疼了起来。
近年来两人内外事务已经没有前些年分得那样明细了,往往是谁有空谁有把握就往前冲。他已经好久都没有坐在这里处理大小事务了,内务的范畴有多宽?无非来来回回都差不多一个样,事情十九都离不了八。处理上来本是游刃有余才是。可谁来告诉他啊?!什么时候这层楼全是男人?!Lisa呢?!以前的小宝贝小心肝们呢?!
张謇看着面前这个当家脸色跟猪肝没什么两样,当下好心地提醒道:“简哥,这些完了以后还有下一批。”
简俊愕然,“究竟还有多少?”
“八批有余。处理完盛光的事就要去工厂监工,然后回堂口里去见见兄弟商量下最近要拿下的场子。”
简俊大叹,“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洗牌,什么时候我才能打打杀杀?”
张謇点头,“简哥,你还是先把事情处理好吧。晚上还要跟老大还有几国的帮会老大开视像会议。”
毫不注意形象地趴在满是文件的案上,简俊轻飘飘地抛出一句:“我没忘,你不要一天提我十多次!”
张謇后退几步,非常恭敬:“老大吩咐下来,一天起码提醒简哥每天的行程二十次或以上。”
“卧槽陈子岭你当小爷是脑残啊?!”
阿里萨比
医院门外把守着士兵。见到陈子岭时把他拦在了外面。他危险地眯起双眼,用阿拉伯语说了句“让开”。
“你是谁?”一个稍矮的士兵把枪抵前,一双眼睛戒严着。
“啊!子岭哥!”
移开了一点视线,原来是杜卿婷。她刚从走廊经过想着去打些热水,没想到才刚走出来便看见陈子岭被拦在了外面。她走上前去做了做手势,两个士兵四目相对,最后放下了交叠在一起拦路的步枪。
陈子岭凝着一张脸并顺势接过了她手里的热水瓶:“怎么回事?”
杜卿婷微微一笑当是谢过,“你走后没多久有厄军偷袭。”
“都解决了吧?”
“嗯,都是些伤残兵在殊死挣扎。对当地和我们的影响都不大。我们边走边说吧,我知道你紧张杉杉。”
他颔首,两人便边走边说。杜卿婷的神色带了丝倦意:“她还没有醒过来。杉杉那颗子弹打在了肺动脉上,虽说子弹打中的是肺动脉而不是主动脉弓,不会造成一下子大出血影响供血。但她的胸腔积液过高和肺动脉损伤这两个问题造成的呼吸困难会比较严重。但你不要太担心,已经插了引流管引流了,呼吸困难的症状会相对减轻的。”
陈子岭一扬手,停下了脚步:“你不用给我说这些,我只要知道她是有事还是没事。”
杜卿婷白他一眼,继续向前走,“送来就医之前又是休克又是感染。这里的条件特别是环境和无菌操作方面没有多好。病情有些反复。”
说话间也到了,病房里没有探病的人在。杜卿婷挑通眼眉,借口遁走留给两人空间。
陈子岭把手里的热水瓶放在床头柜上,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就这样坐了五分钟,过程中他什么也没有干,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这张睡颜。
还是这样苍白,他不喜欢见到她这样没有朝气的样子。伸出手细细地描画了她的眉眼,指尖触到肌肤上,摸上去竟是有些粗糙的。
“才不在我身边多少天,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手滑到她的手上,大手把一只小手包裹起来。可是手心里的温暖却传不到她手心里,冰冰凉凉,就好像雪花融化在自己的掌心里一样。
“我看你以后还敢任性地往外跑?请假条也不打一张,这个月工资全扣。”
手指细细揉抚着她的指骨,太瘦了。
“怎么不跳起来指着我大喊‘陈子岭你这混蛋欺负良民’?”
“要是你连这小小伤都挺不过来,你没有资格做我女人。”
杜瑞博站在门边,这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他走进去告诉他:“等杉丫头一醒,我就带她回英国。”
陈子岭把圆杉的手放进被窝里,又整了整被子,直到盖厚实了,才侧过头去。灯光把他的一张脸分化成模糊的两段,好像藏在树下的人影被阳光穿透。
“杜叔,请尊重路圆杉的意愿。”
杜卿婷笑得温文尔雅,一双黑眸子流转着一丝复杂的光:“丫头早已经答应我回英国。”
陈子岭站起来,报之一笑:“那时候她身边还没有陈子岭。”
杜瑞博反笑,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哎呀,子岭,你是我看着大的。很多东西都从我这里学出去,为什么非要为了一个女人来跟我作对呢?”
陈子岭敛神,微躬□子:“杜叔,这是说的什么话?有一句话好听着呢。”他走到他身边,凑到他耳边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杜瑞博听了这话后笑得像狐狸,“我好像没有教过你自视过高吧?”
“子岭哪里敢。”
他站了起来,直视着他,还是那般温文,却又敛着股狠辣:“你最好不敢。”
末了,收起剑拔弩张的气势。笑着拍拍陈子岭的肩头,“子岭啊,我当你是儿子一样疼爱,你不会不明白吧?”
陈子岭但笑不语。杜瑞博又说道,“虽然我是退了,但你有困难我也是帮你的。可是杉杉,我必须带走。”
“杜叔,这个世界上哪里来的这么多‘必须’?”
“我原本以为我们坐着的是同一条船?”
陈子岭微微摇头,笑了:“杜叔多虑了,我们一直以来坐的就是同一条船。从我跟简俊被杜叔救了以后就是死心塌地地跟着杜叔为蓝堂办事。我们混这道的,最避忌忘本,忘本的人怎么能做得了大事。”
杜瑞博含笑看着他,没有说话。走到圆杉床前,仔细看了她几眼。
女大总是不中留啊。
丫头,我总是要把最好的给你的。
这几天你妈的电话来得很凶,也是。都说着你要过去了,但那么久都没动静,你妈又不是糊涂,迟早会发觉你出事。你要争气,早点醒过来。
他站直身子,“子岭,过几天我给你拨百亿美金,这点小钱先用在该用的地方。缺什么再跟我说。”
陈子岭愣住,看过去才发觉杜瑞博的双鬓早已有些细密的银丝。他的心忽然就有些酸。
他跟简俊没父没母,在孤儿院被领养以后总想好好念书为之报答。无奈无心向学,高中没考上,两人念了中专。中专教学不要说严谨,就是班上有一两个念书的同学也已经足够让人惊叹。
整一间学校就像流氓学校一样。念了没多久他们就已经自行退学,跑到外面跟着各种各样的大佬混饭吃。他们什么没受过什么没干过?他们在夜场里交白粉收钱时总被警察砸场子搜身带走。驳火时被那些所谓兄弟推到面前挡子弹。被其他帮会欺负,要他们跪下来舔鞋底还要笑得很灿烂说好甜。干绑票买卖时一旦被捕他们总会被推到人前把所有罪名都揽上身。
太多了,原本以为过了十多年这些事情一早已经淡忘。但其实不是,不用刻意想它就会自然而然地浮上来。清晰得仿佛都发生在昨天。
那时候他们根本都还没成年,但早已见过各色各样的嘴脸。他们跟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帮小派,每转到另一个帮派,那些人总会或这样或那样地嘲笑你,向你吐口水骂你墙头草。
什么才算是墙头草?他们只不过更懂时势更懂人心。既然这家不适合自己,那了不起再换别家。他还记得他跟简俊第一次中枪时只有十八岁,简俊被那个帮派老大像抓小鸡一样抓到面前,一枪指着他的太阳穴,“说,华龙街的事情是不是你捅出去的?”
他看到了他身后那一众小弟的目光。除了轻蔑就是嘲笑,一个个都是看好戏。
他们俩瞬间就明白了,他们又当了一次挡箭牌。
那时太过年少,肚子里哪能一口气吃下三碗大白饭。这闲气如何咽得下。于是他跪下来求他放了简俊,说他们是冤枉的。可结果又怎样?
他们被打中肚子,被麻袋装着一扛,扔下了大马路。
幸好当时的蓝堂的当家路过,救了他们一命。
杜瑞博是个厉害的人,只一眼就看得出你是葱是蒜。他们倆是他手把手□出来。他教他们怎样去砸别人场子,怎样比别人凶。面对条子时要有什么反应什么动作。他从不允许蓝堂的人偷拐抢骗,做什么生意买卖从来都是明刀明枪。他告诉他们,“你们除了‘义’字什么字都可以不认识。你们下手的人不见得就是比我们富有比我们幸运。”
他所有事情都是他教的。他跟简俊脑子转数快,便深得他对他们的栽培。要是进了警局,他也从不会视而不见。
他们慢慢建立起势力以后,他一句话让当时的他们当众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