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言民国桃色好 作者:潇湘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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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言民国桃色好 作者:潇湘墨客-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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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里因着罩在寒意凛冽之中,旁侧卖热包的小摊子上氤氲着一大片暖气,漫白的烟雾窸窸窣窣消散在半空,拂在她颊上微痒微湿,她不由得将脸埋入颈项处那一抹软绵绵的丝巾里头,不过微微低头,便瞧见自个儿那平底绣花鞋子面儿上不知何时沾上的少许泥垢,再瞟了一眼旁侧那傅作翊的马靴,亦是一小抹微黄带黑的泥泞,不由得好笑——原是方才大杂院那帮小鬼头的胡闹把戏,甫一进门便是一大帮子的娃娃涌上来分冰糖葫芦,一人一脚踩上来,倒也真真难为了他一双外国牌子的新簇皮鞋。如今的他们,牵着彼此的手,十指连心,所以便宛若是牵系在对方心上一般,松松垮垮,紧张不已却又不敢攥紧,生怕靠得太近会情不自禁地噬了对方的心。
她的一颗心原本七上八下,只是漫不经心地随他走着,嘴角微涩正欲开口,他却已经先发制人:“咱们进去。”抬眼间,顶上便是一块醒目的牌匾铭文,取小篆刻成的四个字:盛京自行车行。旁侧有客人掠过他们跨进门槛去,她心中一紧,忙抽回了手,心里却不由得微微诧异——今儿个晨早自行车行掌柜打来的电话,她原以为仅仅自己过来拿照片,却不想自己居然与那傅作翊不谋而合了。那傅作翊顿足在门前,将头一偏高声道:“发什么呆?进来。”话音犹未落,关雪便已三步并作两步跟过去。
那柜上的小伙计这会子见是有贵客上门,忙不迭招呼他们二位坐下,回头又摇着银晃晃的铎铃,叮叮当当的颇为清脆入耳,那原是在帐房里头核对着货物清单的掌柜,耳朵忒灵,踩着快步便走出前厅去迎宾,一如既往地寒暄了几句客套话,那掌柜的倒也不多说,命人立马取了劳什子过来,又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去。那关雪乍看之下,他掌上竟是一株鸳鸯藤绣图的锦绣匣子,取金丝线绣制成的一行柳体字——你是我人间的四月天,却是神骨纤纤的笔风,可一眼望过来又是奢华到了极处,她虽则平日里的首饰极素雅,对此亦了解不多,可单凭这般大气悠然的手艺便可知晓此物定是从宫里头出来的工艺佳品,亦算是上乘之作。
匣子接口处是一枚小扣锁,“啪嗒——”一声打开,仅是两张薄如纸履的素色相片置于其中,便如同是被困在绝美牢笼中沉睡了千年的灵物,如今这么一打开便释放了他毕生的光华。她望着上边儿并肩相靠在一处的两人,不由得顺间屏住气息——她,一袭白若冬霜的流苏洋裙;他,一抹藏青色笔挺戎装,却宛若是孜然绽放的绿叶缀出的一株百合花。
“你是我人间的四月天……”关雪轻声呢喃着,用指腹轻轻抚在上边儿,却是有意无意划过那傅作翊的面部轮廓,心中渐渐泛开异样的情素,只是难以言喻的萌动,像是春天拂面的柳丝,微痒,撩拨着心底处那原以为最波澜不惊的防线,摇摇欲坠的防线——梅龙。那傅作翊但笑不语,若无其事地清清嗓子:“四月天?如今可是大冷天。走吧,去实现你的承诺——疯疯癫癫一整天。”说罢,亦不等关雪作答,便已经猝然迈开步子去。
盛京虽不比物华天宝的上海滩,却亦是一方人杰地灵的沃土,永邑街地属繁华路段,近年来亦有洋风愈演愈烈之势,走在青砖石子路上头,抬眼间竟连旁侧的路灯亦是新簇的西洋落地样式,路灯下端设置了电话亭和邮箱,此时正有黄包车夫撩着麻布裤脚在抽着烟,顶上一顶深棕色的圆帽斜斜罩下来,却是忒滑稽的模样儿。那紫色绣花荷包晃在她腰际间,像极了那初生婴儿的平安符,细小而精致,透着隐隐的灵气,她只是跟着那傅作翊迈着步,并不晓得他到底是要去哪里。
永邑街的街尾处比起前方那些藏龙卧虎的商铺相对要冷淡得许多,却是难得的一片宁静致远,关雪一路上都在四处张望着,便如同涉世未深的黄发娃娃,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思前想后,不料那傅作翊却骤然顿足下来,自个儿一个不留神,险些撞上去,她心中一紧,及时止步,脚下却赫然觉得软绵绵的,原是踏在了一张偌大的红地毯子上边儿。奢华大气的*自脚底下一路蔓延至前头的落地玻璃门里头,像是一股涌动的热血全数泻出来一般,灼得她不由得膛目结舌,如此富丽高雅的西洋餐厅虽与此处的僻静调子格格不入,却偏偏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同凡响。
她仰起脸来,一眼便望见了那熠熠发亮的招牌,却是一串模糊不清的潦草字体,犹在懊恼间,忽听见那傅作翊爽朗地念道:“icecreamhouse(雪糕屋)。”话甫一出,关雪愈发得懵懂起来:“雪糕屋?”她平日里甚少接触西洋玩意儿,又不曾读过英文,自然不曾听闻这些洋气的东西,如此一来,那傅作翊嘴角处更是溢出了轻嘲的笑意:“西洋的雪糕,今日带你来尝一尝。”此言一出,她又是好羞又是好气地嗔道:“敢情你是来寒嘇我的。”他走前几步,又回过头来打趣道:“可不是么?”
因着那傅作翊一身衣冠楚楚的军装,餐厅的侍卫远远看见他走进来,便毕恭毕敬地朝他鞠躬拉门:“先生,请问是一个人么?”他却但笑不语,只是微微将头一偏,示意关雪还在后头。她这会子是快步地跟上来,甫一进门,目光便被四下里新簇高尚的装衡吸引过去——映入眼帘的是尽是晶莹剔透的桌椅,几乎像是置身于一个冰雕而成的世界,不夹杂一丝污垢,那顶上是一片滴泪水钻灯饰倾下来,影影斑斑全罩在她瞳孔中,却宛若是从她眼角眉梢处流出来一般,有种以假乱真的美丽。玻璃桌面儿上搁着一只玻璃花瓶,却只随意插着一株红玫瑰,红如烈焰,风情万种,倒生生地平添了几分浪漫的格调。
“小姐,请坐。”
身后那男侍卫彬彬有礼地走过去,替关雪拉开那玻璃椅子,待关雪甫一坐下,又递过去一份菜单子,双手放背候在旁侧。她望着那白纸黑字上边儿一串串看不懂的字符,心中顿时慌乱起来,那侍卫微微欠身道:“小姐,请问您要点什么?”
关雪嘴角微涩,一张一阖半晌,却是吐不出半个字,只睁着一双澄若秋水的明眸看向对坐的傅作翊,他却将头撇开去,故作专心地看着手中那份菜单子。她心中一时气结,思绪潮起彼伏,不由得偷偷抬起脚尖去蹭他的马靴,他却只是瞟了她一眼,眼中透出若无其事的目光,只觉得她这般懊恼不已的模样,分外动人,手指在下巴处细细磨着那微青的须根,仅是似笑非笑凝视着她,下一秒又赫然收拢了目光,猝然回过头去跟那侍卫对着一口流利的英文点下菜单。
那男侍卫这会子退下去了,依照傅作翊的吩咐到柜子上取来一瓶法国红酒,关雪望着那细小的玻璃瓶颈处塞着小而圆的木塞子,却是在那侍卫手中“啵”地一下轰然迸出来,她心中一惊,忙抬起手来掩着脸,却是半晌不见动静,只忽听见那傅作翊蓦地清了清嗓子,她甫一放下手,眼前竟映出了他嘴角处隐晦的笑意,又回过头来,见旁侧那男侍卫亦是微微怔住,方才知晓自己是失态了,如此想来,心中不由得羞愧不已,颊上亦跟着不自觉地泛上来一股*,妍妍红红,娇羞动人,便如同那高墙外一株株熟稔的石榴花,落在那傅作翊黑亮的瞳孔中却是只余了一片赏心悦目。
一道玻璃大门隔绝了冰天雪意的外界,这雪糕屋里哄着暖气管子,四下里皆是一片暖意融融,那般子温润的舒适仿佛能穿透皮肉之躯,似一抹冬日暖阳直刺入到人的心窝里去。耳畔萦绕着悠扬的爵士乐曲,疏远又静谧,宛若将人的灵魂都带入了遥远的英国皇室,夹杂着馥郁的红酒芳香,倒是叫他们有种未饮先醉的暧昧。那男侍卫替他们斟上了半杯子酒,便识趣地退下去了,她这会子才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怕他若还不走,自个儿便是又要当一回乐子了。那傅作翊轻轻啜着杯中之物,骤然打趣道:“你应该多些跟我出来见识一下什么叫‘与时俱进’。”话甫一出,她下意识地脱口道:“反正你就是要看我笑话的,说什么应该跟你出来见识,我又不是你的谁,我又不是司令夫人。。。。”
话音犹未落,她便知晓自个儿是说错话了,她从未预料自己会有这样的心态,听上去便像是一个小姑娘向自己的小情郎闹别扭的模样,心中早已万分惊愕,兼之方才的话让傅作翊听见了,便是觉得自己存了什么心,不由得立马咽下余下的话。她心中顿时忐忑不安,不晓得是犯了什么毛病,竟当着傅作翊的面儿吐出这样的话来,仅是极尴尬地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他一眼,却见他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只是轻轻抿着那冰凉的液体看向窗外,目光如胶若有所思。空气中的温度似乎瞬间冷至了冰点,她转念一想,只是找着最能缓和气氛的话来讲,却是装作振振有词地开口:“呃……你这哪里是‘与时俱进’?分明便是‘崇洋媚外’。”
“什么叫崇洋媚外?”他的声调骇然提高了几分,手中的玻璃高脚杯赫然顿在唇边,他虽则心里清楚她是无心之言,可这个敏感的词便如同一根带刺的马鞭硬生生地抽打在他心上,叫他不得不忆起当日那甄景天说过的话——如今的中国内有军阀混战,外有他国虎视眈眈,兼之国人愚昧不可医,前有清政府闭关锁国,今有土匪烧杀抢掠,到处战火连连民不聊生,长期下去中国怕是连立锥之地也没有了。且观全局,眼下也只有投靠大*……心中蓦然烦躁起来:“山西的卢岐山,云南的霍振海,湘江的张齐瑞,纷纷向日本人投降,所以连你也是这样看我的?告诉你,我若是崇洋媚外,盛京怕是此时已经落入日本人的手中了,我若是崇洋媚外,你我哪里还有这样的闲心坐在这里喝红酒吃雪糕?”他愈说愈激动,忽而站起身来,将手往窗外一指:“你看见没有,陵川道满街的游行学生,你以为我真不怕他们到司令府上门闹事?盛京报社铺天盖地的反侵华报道,你以为我真不怕全中国人的指骂?我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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