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言民国桃色好 作者:潇湘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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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言民国桃色好 作者:潇湘墨客-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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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近日来正值雨落季节,屋子内正熏着香,一丝一丝从那小炉子里头烘出来,竟叫那甄茜一下子迷乱不已,她自然知晓那卢儇来头之大,顿然不知所措起来:“难不成你是为他做事?”见那甄景天不发一言,她又冷哼一声,道:“宜生是如何不会答应的,我了解他。”
那甄景天却不以为然,慢条斯理地伸手去掀那香炉盖子,又将手中余下的半根烟丢了进去,方说:“未必。从前他无牵无挂,自然有选择的余地。可如今你怀了他的孩子,除非他想看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惨景,否则,他不答应也得答应。”话甫一出,那甄茜心中轰然一惊,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太毒了!你简直枉为人父!”他却俯下身来,怜悯地拍着她的肩头:“无毒不丈夫。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一大活人?我不过是在这乱世中但求自保而已。”
话音犹未落,她便“呸”地一声往他脸上喷过去,咬牙切齿着开口:“虎毒不食子。我是如何不会叫你们得逞!他是我丈夫,我决不会让他一生一世背负通敌卖国的罪名。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那甄景天仍旧是不为所动,却是十分沉稳地背过身去负手而立:“你这话还言之过早。”又瞟了一眼那腕子上的百达翡丽手表,下逐客令:“如今已经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好生歇着,明日一早还要接待卢老爷,可千万别累着才是。”
那甄茜不晓得自己是如何离开的,亦不晓得自己是持着一种什么样儿的心情回的小骑楼,只觉得心里像是揣着一锅沸水,滚烫地冒着气泡,仿佛轻轻一触便会迸裂开来,那种突如其来的忐忑叫她惶恐不已。她深知这一回,不仅是傅作翊面临着一场偌大的浩劫,还有整个傅家军,整个盛京,乃至整个家国。她好不容易重新睡到他枕边,却是如何也睡不着,只是无限迷恋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的眉宇在睡梦中都是一如既往地蹙起,好像有什么事是他一直放不来似的,她伸出手去轻轻地替他抚平,想起许多年前自己第一回见到他时候的样子,一身戎装,年少意气,嗖嗖几下便将那吊在桐树上的死囚逐一击落在地,隔着那样久远的时光,他的眉宇间更多了几分沉稳与坚毅,额上已经生出微弱可见的“川”字纹。她不由自主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想着她肚子里孕育着他的孩子,那一种血浓于水的感情,深入骨髓,流淌在四肢百骸间,连呼吸都痛得锥心刺骨。
她犹在兀自出神中,竟不由得掉下泪来,鬓上一热,原是他的吻猝然落下,她心中骤然一紧,忙抬手去拭眼角的泪痕,却忽听见他温言道:“都这样晚了,怎么还不睡?”她往他怀里缩进去一些,他身上有着淡薄的烟草味,她紧紧搂住他贪婪地嗅着那熟悉的气息,声音甜如糯米:“我方才做噩梦了……”他明明是看见她方才泪光潸潸,却佯装成什么也不知道,仅是温柔地说:“梦见什么了?”她心中踌躇几番,说:“我梦见一个女子怀着她丈夫的孩子,鲜血淋漓地死在了她丈夫怀里,因为她丈夫不肯原谅她,所以她到死也不能瞑目,眼里都是恨……全是恨……”他感到她的身子轻轻颤抖着,不由得将手臂紧了紧,问:“她丈夫为何不肯原谅她?”她说:“因为她丈夫发现她并不是一位好妻子,她身上背负了太多的罪孽与欺瞒。”她语带双关,仿佛在向他暗示着什么,仰起脸来望着他的神色,他却是浅浅一笑,声音宛如梦呓:“作为丈夫,对他人,或许一切不可原谅的都可以用条件去换取原谅;可对于自己的妻子,一切不可原谅的都可以无条件去原谅。”


、【二十一】(2)绝念于眉间深藏

【第二十一章】(2)绝念于眉间深藏
清晨的雨露凝缔在窗柩上,隔着七彩琉璃面儿,散发出一种树林的清香。日出扶桑,这会子叫那日光普罗万象地一照,立即蒸发开来,顷刻间便已余下零零星星的水痕。司令府的草坪绿得沉甸甸的,修剪得极平整,远远望过去便看见两个小黑点,正坐在那草坪里一张白色日光伞底下沏着花茶,圆台桌面儿上置了几道西洋点心,如此休闲的一个早晨,两个人脸上却笼着几分阴霾。
那甄景天搭着腿在看一份日文报纸,上边儿的粗黑告示清晰明朗地写着:“我军于二月二十七日成功占据中国济南。”他看到“成功占据”这四个字的时候,不由得浅浅一笑,骇然伸出一只手去执起那杯玫瑰花茶来,轻啜了一口继续饶有兴致地往下看去。对坐的甄茜已经望了他许久,见他这般悠闲自在的模样,心中顿然来气,一把将他面前的报纸拽下来,疾言厉色道:“如今的中国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日本兵临城下,先是台湾沦陷,接着是东北,再是河北……日本的大炮都要轰炸到眼前来了,你竟然还笑得出?”他却不以为然地拿烟斗去敲那份日文报纸,缓缓开口道:“还有济南。中国人打仗干我何事?这样一个美好的早上,咱们只管喝茶聊天儿,你又是有身子的人,别动不动就发脾气。”
话甫一出,她猝然气到了极点,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完全置身事外,嘴角微瑟,正欲开口,这会子远远便看见一名守卫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了,对她颔首道:“夫人,门外来了一个身份不明的老头儿,属下已经将他拦截下来了,您看要不要……”话音犹未落,那甄景天目光一闪,仿佛想起什么来,骤然将手中那份日文报纸往守卫脸上一摔,怒斥道:“蠢东西!谁叫你这么做的,他是司令府的贵客,还不快有请?”
说罢便瞟了甄茜一眼,示意他们要迎接的人已经到了。甄茜心中一紧,暗骂那名守卫脑子不灵光,却又有几分窃喜,如此一来,倒是可以挫挫那人的傲气,叫他不敢再中国人的领土上肆无忌惮,无法无天。他们老远看见卢儇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不由得想难怪那守卫会待他如此不客气,她万万想不到腰财万贯的巨富竟会是这般子简朴的装束,一身灰黑色粗布长衫,脚蹬一双平底布鞋,支着糙木做的长拐杖,两只手搭在那拐杖上边儿,立得活似一棵青松。头发梳得极讲究,油亮亮的跟抹了猪油似的,一拨一拨搭在一处都能当镜子来照,饶是如此,双目却忒有神彩,深沉而内敛,就像蒙在雾里一样,叫人揣摩不透。
四下里几名守卫正持着长枪禁止他入内,那甄景天见状,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对那些守卫士兵呵斥了几句,回头又满脸堆笑着去扶那卢儇,说:“卢老爷,真是有失远迎,他们是有眼不识泰山,您老别跟这帮人计较才是,快快请进。”那卢儇倒是宽厚地摆摆手,道:“哪里哪里,我不过是个糟老头,人家误会也是应该的。”此言一出,目光便恰好落到了甄茜身上,又呵呵一笑说:“这位是令千金?本应是卢某登门拜访,如今竟还劳司令夫人出门迎接,真是折煞我了。”那甄茜只是对他回以一笑,卢儇有些驼背,甄景天却像献殷勤似的也弯下腰来跟他说着话:“您怎么不坐车来?那郑局长也太不懂得人情世故了,应该好生开车送您才是……”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寒暄着,由甄茜领进了大堂里的会客厅。
听闻那卢儇甚爱茶道,四下里早已端上来上好的碧螺春,一丝一丝的清幽凛冽从那紫砂壶眼里头沁出来,竟生出来一种雨后清新的安逸。那卢儇甫一进厅,便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往四处扫视,一副微略心不在焉的模样,又吃了好几泡茶,方才忍不住开口:“中日两国以茶道会友,素闻茶有九难:一曰造,二曰别,三曰器,四曰火,五曰水,六曰炙,七曰末,八曰煮,九曰饮。在日本,点一盏真正的香茗,不仅要主人的刻苦修为,而且宾客也必须具备同样的修为,二者间必须做到心心相印,宾主历然且宾主一如方可。与此同时,亦是一个实现与他者交往的心理平衡过程,而这一点恰是中国茶道所不具备的。”
此番言论听在耳里无疑是一面说中国茶道在待客之道上不及日本茶道,一方面则是含沙射影地指明了傅作翊贵为一府之主,竟叫妻子前来相迎,实在有失大体。那卢儇奔走于世界各地,自然阅历丰厚,兼之历经了清朝至民国的沉浮变迁,话说得是意味深长又滴水不漏。甄茜脸上渐渐浮上来难看的神色,嘴巴一张一阖,却是半句答不上话来,仅是羞愧不已地啜着茶。
这会子她眼前一花,原是那傅作翊正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了,甫一进门,杏儿便迎上去替他接过手上那顶军帽来。看样子像是刚从练马场回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与卢儇握手,笑道:“不知卢老爷光临寒舍,恕宜生有失远迎,今日还请您赏光在舍下吃一顿便饭,好让宜生略尽地主之宜。”那卢儇已经在此恭候他多时了,眼下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方知原是自大老远赶回来的,于是客气道:“真是言重了,总司令军务繁重,倒是卢某冒然登门拜访,多有失礼之处。”
那傅作翊回以一笑,回头对甄茜说:“方才讲什么呢?这样高兴。”那甄茜正欲开口,倒是甄景天把话抢在前头了:“正讲到日本茶道所具备而中国茶道不具备的东西,小茜见识短浅,远不如卢老爷渊博,叫人见笑了。”话甫一出,那傅作翊便已明白到原来他们是用“茶艺”做引子在比拟当今的中日战势,只说:“岳父说得极是,夫人久居深闺,对茶道只是略知皮毛。”他深知来者不善,政局军事又是男人家的事,便回头又对那甄茜道:“你一个女人家哪里懂吃茶,就别在此贻笑大方了。既是怀了孩子的人,就赶紧回去歇着。”甄茜见他眉头微蹙,自然知道他的用意,嘴角微微瑟动,仿佛还想要说什么,几番踌躇,终究是唤杏儿送自个儿回去了。
仆欧们撤去了茶桌,整个大厅内只余下他们三人对坐着,却是各有心思。大厅壁上原本挂着一幅偌大的中国地图,他的目光停驻在那些用红色线圈围起来的疆域上边儿,东北三省几乎完全被日寇占领,先是通辽,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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