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苏的嘴唇有点干,她舔舔嘴角,视线游移:“莉莉,我戏也拍完了,那……”余下的话她说不出,谢慕苏觉得脸有些燥,以前的她从不会主动问钱的事。
莉莉了然:“剧组过几天会打到你的卡上。”
得到肯定的答复,谢慕苏不知道该聊些什么,自从那日的争吵后,她和莉莉除了公事基本再无交谈。
莉莉倒不像她扭捏,她问:“你考虑好隐退后怎么养活你自己吗?”
谢慕苏摇头,娱乐圈的女人们到了三十来岁,要么是嫁入豪门做阔太太,要么开间酒吧与圈外人隐婚。她即使想下海做生意,也没有足够的资金。
“你手下的新人有潜力股吗?”她问。
“也许有吧,不过不重要了,”莉莉笑了笑,“其实那天你说得很对,我太过急功近利,为了劳什子‘金牌经纪人’而忘了初心。”
“……你不打算当经纪人了?”
“怎么会?”莉莉睨了她一眼,“我只是想改变心态,不再觊觎着那些虚名。”
谢慕苏放下冰袋,抱住眼前的女人:“莉莉……”
莉莉笑吟吟地推开她:“你有空担心别人不如关心一下你自己,免得多年后沦落街头被人拍到可就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夜半,谢慕苏饿得从床上爬起来,冰箱空无一物。
摸摸瘪瘪的肚皮,她拎起钱包,懒得乔装打扮,便出了门。
小区的附近有家超市,她选了些干面包,耳边突然回响起林初戈当日的话——“你不如去买点干面包啃啃得了。”
没来由的怒意冲上脑袋,她将面包放回货架,挑了满满一车林初戈最爱的甜食,以及方苓最爱的膨化食品,潇洒地结账去了。她想,待会回到家一定要拍给二位好友看。
她提着两袋子零食,经过小区的花园时,忽然看到前方有一小团黑影。脑中一瞬间闪过无数灵异故事,谢慕苏冷不丁地一颤。
她……应该没做过什么坏事吧?
她悬着一颗心,脚下的步伐越发轻盈,待走近后,才看清是个小孩子。真是自己吓自己,回家后一定要把电脑收藏夹里的灵异网站都删除。
谢慕苏轻轻放下袋子,蹲下身问:“小朋友,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月光太淡,她只能看清小男孩怯生生的眼。男孩看着她嗫嚅道:“我、我迷路了……我住在阳光福利院……姐姐,你知道在哪儿吗?”
她摸了摸男孩的小脑袋,从零食堆里拿出一袋糖,拆开递给他。
男孩舔了舔唇角,却又坚定地摇了摇头:“院长说,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有防范心固然很好,可她长得就那么像坏人吗?谢慕苏欲哭无泪,她抱起一袋零食,左手提起另一袋零食,右手拿出手机,开始搜索地图,地图显示阳光福利院就在不远处的小巷子内。
有部手机连问路都免了,谢慕苏转过头说:“走吧,我们去阳光福利院。”
她看了眼男孩,又看了眼前方的路,路灯全都暗着,不知是坏了还是时间太晚居委会为了节省开销关掉了。她一边在心里抱怨难民区无人权,一边用左手剩余几根可以活动的手指攥住手机照明,另一只手牵住了男孩的小手。
小男孩的四肢健全,她刚才打量了一番,可以确认他的视觉听觉没有问题。她不解,为什么他会住进福利院,莫非是孤儿?她的心中忽地渗出一丝怜惜,转念一想,她有父母不也形同摆设吗,半斤八两而已。她又何来立场资格同情他。
谢慕苏陷入自己的情绪中,倏地一道白光直直照进她眼中,她以为是狗仔,恼火得正要发怒,一道清润又带着些许激动的男声响起:“小杰。”
男孩闻声抬头,他看到来人后挣脱了谢慕苏的手,扑进男人的怀中。
谢慕苏抱着两袋零食,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打量着宁双牧和小杰,脑中又闪现出八卦论坛上经常看到的贴子。她得出一个结论——
私生子?
这样想的话便合情合理。
宁双牧注意到她,英俊的脸上绽出笑容:“谢小姐,今晚有劳了,我会送小杰回福利院的。”
他的笑容很敷衍,谢慕苏的脸却倏地一红,她或许是体会到了论坛上的女性们经常挂在嘴边的“被秒到了”。她的脸燥热得很,若不是手中有东西,她八成早就捂住脸了。此刻,她庆幸路灯坏了,否则她的尴尬无所遁形。
他在下逐客令,她也不想多留,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宁双牧皱着眉看向罢工的路灯,出声喊住她:“谢小姐,还是我送你吧。”
谢慕苏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路灯坏了,大晚上的不安全。”他说得理所当然,“况且,你把小杰安然无恙地送到我手上,至少今晚,我必须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
他如此看重小杰,谢慕苏忍不住怀疑,难道真的是私生子?
“我能去福利院看看吗?”她问。她在这一带住了几年,也不曾知道附近有间福利院。
宁双牧看了她一眼,从她手中接过一袋零食,说:“走吧。”
他打开手电筒,照向前方。小杰走在他们之间,地面倒映着三人的影子,月色勾勒出他的侧脸的轮廓,她的心蓦地一颤。
“好像一家三口。”她原本只在心中想着,却不想,言语不由自主地溜出喉咙。
意识到自己说出口后,谢慕苏刚平复的脸再次涨红,她急忙摆手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宁双牧勾唇一笑,打断了她结结巴巴的一段话:“嗯,是挺像的。”
谢慕苏只觉得脑袋要炸开了一般,又羞又愧。体内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将全身的血液灼烧直至沸腾。她摸了摸滚烫的脸,脸上的温度可以媲美刚出炉的热巧克力。
罪魁祸首宁双牧,却悠闲自在极了。
阳光福利院灯火通明。守在门口的孩子看到他们,对着屋内大喊道:“小杰和宁叔叔回来了!”女孩回头望了眼谢慕苏,又道:“还有一位漂亮的姐姐!”
宁双牧迅速地问了句:“你多大?”
谢慕苏老实地回答:“27。”
宁双牧走上前去,他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温柔地说:“要叫她阿姨。”
“……”谢慕苏脑内的粉红泡泡全都碎了个遍。坦白地承认,他似是玩笑的一句话让她心起涟漪。只可惜,这涟漪泛起的浪花兜头浇了她一身,浇灭了她不现实的遐想。
这厢,她暗自唾弃自己意志力不坚定,被美男迷得晕头转向。那厢,宁双牧已经和院长攀谈起来,得知仍然没有大龄的孤儿后,他道了声谢。
院长说:“要道谢的人是我,如果不是你和这位小姐,我这把老骨头不知要何时才能找到小杰。”
宁双牧每月例行来福利院一次。今晚来时的路上见到一脸焦急的院长,下车问了才知道傍晚小杰和几个孩子一同出去玩,其他的孩子都回了福利院,唯有小杰直到现在也没回来。院长岁数大了,身子骨不硬朗,宁双牧便揽下寻找小杰的差事。
他驾车在附近搜寻了一遍,唯恐错过小杰,停下车,又步行寻找了一遍。正要原路返回时,看到了谢慕苏和她身边的小杰。
宁双牧笑着说:“如果没有谢小姐,我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小杰。”
院长厉声冲小杰道:“小杰,以后不许随便乱跑!”转而扬起笑脸对谢慕苏说:“谢小姐,非常感谢你,这世道难得出个热心肠的人,要不是你,小杰说不定早被人口贩子拐走了。”
谢慕苏怔忡地点头,又摇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先前的女孩和一堆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围住了她,目光直往零食袋里飘。谢慕苏将两袋零食放在桌上,柔声说:“是按照我——朋友的喜好挑选的,不知道合不合孩子们的口味。”
院长又是一番推辞,谢慕苏向来不擅长与人迂回,顿时头都大了。
宁双牧扫了眼被众孩童瓜分的零食堆,又是甜食又是膨化食品,热量不会超标么,他想,这女人是模特没错吧?
院长是话唠,他知道若是再不出声,今晚就别想走了。
“院长,既然小杰找到了,我和谢小姐就先回去了。”
院长不情愿地点点头,老头子好不容易跟年轻姑娘说上一次话,下次不知又要等到何年何月。
宁双牧转身,谢慕苏亦步亦趋地走在他身后。
福利院的孩子们从零食中分出一点时间,异口同声地说:“宁叔叔,谢阿姨,再见!”
谢慕苏一个步子没踩稳,脚扭了,所幸不太疼。
出了福利院,她说:“宁先生一定没有女朋友。”
笃定的语气。
宁双牧挑眉:“是又怎样?”
谢慕苏愤愤道:“女生都喜欢温柔点的、说话甜一点的男人。”而不是问了她的年龄转身让人叫她“阿姨”。
他问:“全世界只剩你一个女人了?”
她不解,转头看向他。她的目光对上他的,他淡淡地说道:“只是你个人喜欢油嘴滑舌的男人而已,这世上有很多女人喜欢其他类型的男人。”
“比如肖可琪喜欢你这种类型的男人?”她接口。
“我属于什么类型?”
谢慕苏沉默,过了会儿,她问:“你和小杰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她不信:“你看到他明明很激动。”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父子,她在心中答道,不过打死她,她也不敢说。
她忽然想到之前盘踞在心头的困惑,毫不迟疑地问出来:“小杰为什么会进福利院?”还有其他的孩子,完全看不出与普通孩子的差别。
“院长说,他刚出生时有很严重的心脏病,他的父母觉得他是负担,一生下来就将他扔在福利院门口。”
他的语气平静,其间的字眼却令她全身发寒。总有些人渣随便创造出一条生命,怀胎十月生下来却又不负责。
岱城的夏天昼夜温差大,一阵风吹来,谢慕苏着实打了个冷颤。她身上的睡衣睡裤看着有点薄,宁双牧犹豫着要不要脱下西装,却又怕过分亲密的举动会唐突到她。
谢慕苏停下脚步,转过身说:“宁先生,就送到这里吧,前面就是我住的地方了。”
宁双牧看了眼黑漆漆的小区,不多言语,道了句“晚安”,便踱步离去。
“晚安。”她的声音细小,像是在自言自语。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 章
合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