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沿着剑身猝然间滑向对方的腹部!
攻击再次落空,她却并未气馁,反而紧追直上,几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刀剑相交的嗡鸣不断,犹如击打着水面的暴雨一般形成了特定的节奏,密集到让人连喘息的空隙都没有。
斜斩、突刺、下劈、上挑、横扫、回斩。
奔跑,跳跃,击打,闪避,反击,错身。
但不论她的攻击角度如何刁钻,反击速度如何迅猛,她都只能在对方的身上留下不轻不重的伤痕,有时候甚至只能堪堪摸到对方的袍角。
“喔,之前那么气焰嚣张,结果只是嘴上功夫厉害么?”
黑夜叉嘲讽地扭曲了一下嘴角,接着手中猛地一个施压,直接震开了悠奈的刀锋,骤然间挥刀朝她面门砍去,
瞳孔一缩,悠奈瞬间收刀回防,但对方的攻击却势不可挡地直接破开了她的防御,裹挟着咆哮的气流将她从地面上抓起朝后面狠狠掷去。
落地之后,敌人的追击紧接而至,悠奈就地往身侧滚去,下一秒,她先前所在的地面就已在经“砰”的一声巨响中化为了粉末,裂纹呈放射状朝四周蔓延而去。
来不及思考,悠奈翻身而起连连往后退去,试图暂时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但对方却显然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狠戾的攻击始终紧紧咬着她不放。
“轰——”锐不可当的冰冷银芒闪电般划过,大厅内的某个朱漆圆柱在刹那间坍塌下来,砸在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漫天烟雾霎时暴起,瞬间遮蔽了视线。
抓准这个空隙,悠奈猛然间闪身出现在了敌人的左侧,手中的刀以诡谲刁钻的角度迅速地刺破了烟雾朝对方的胸口刺去!
“当”的一声脆响,两人的武器在空中暴发出刺眼的火花,黑夜叉扯了扯嘴角想要说些什么,悠奈却脚下一顿,遽然间空出左手抽出了腰间佩着的短刀,反手在在电光石火之间划向对方的腹部。
对方眼眸一凝,刹那间纵身往后一跃。悠奈表情不变,左右手飞快地在瞬间切换了武器,脚下一蹬,两道银芒同时划破了空气朝敌人招呼而去。
右手的刀横斩落空,她手腕一翻转,忽然间收起手肘干脆提起刀柄就狠狠刺向敌人的颈侧。敌人下意识地往反方向扭身躲避,她左手的刀却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下而上狠狠挥向对方的腹侧!
“噗嗤——”滚烫的鲜血爆射而出,黑夜叉的身上多出了一条自右腹延伸向左肩的狭长伤口,皮肉往外翻卷,看起来煞是骇人。
但悠奈还未来得及喘上一口气,黑夜叉就遽然间提升了进攻的力度,完全无视身上增添的伤口,暴怒般地朝她展开了比起之前还要更甚的狠戾追击,眼中杀意暴涨。
悠奈暗道一声不好,咬咬牙就放弃了正面交锋的选项转而开始实行游击战术,一边借着柱子的掩护一边不断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但不知是怎的,敌人好像完全洞察了她的一举一动,每次总能在她打算绕到后方突袭时准确地接下她的进攻,两人的身影分分合合,在光影交错间不断相撞又分离,快到肉眼都难以捕捉。
几乎是眨眼间,两人绕着巨柱转来转去、急速奔跑着的身影就自大厅的前端出现到了大厅的末尾。
啧了一声,悠奈右手攀住光滑的圆柱,借力将自己的身体甩出,左手挥出的刀却在空中直直地撞上了黑夜叉的长剑,摩擦出刺耳的嗡鸣。
“真是固执,”黑夜叉冷冷道,手中的长剑毫不留情地破空袭来,“就算是以这种狼狈的姿态也打算继续反抗下去么?”
像是想到了什么,对方血色的瞳孔中浮现出愉悦的色泽,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弧度:
“啊,说起来的话,你这顽固到可悲的姿态,倒是和十几年前那一夜中的吉田松阳如出一撤。”
手中一抖,悠奈的瞳孔刹那间收缩到了极致。
那道低沉阴冷的声音落在耳中,却无异于惊天闷雷一般炸得她大脑一片发懵,心脏则像是在遽然间被人攥紧了一般,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突然间被毫不留情地狠狠撕开,血肉模糊地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令她的灵魂都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那些她刻意埋藏在大脑最深处的黑暗记忆,都以‘吉田松阳’这个名字的提及为契机,以山呼海啸之势宣泄而出,将她完全吞没其中。
一切都在眨眼间发生,悠奈只不过微不可见地愣了愣神,黑夜叉就抓紧了这个空隙,手中的长剑骤然间狠戾地一绞,她左手的短刀就脱手而出,嗡鸣着高高飞向上空。
心底一惊,她凭着本能在须臾间脱出了战圈,极快地朝后方飞身退去,但却还是快不过敌人的动作。
冰冷的银芒瞬间划破空气,裹挟着呼啸的气流,闪电般地朝她射来——是先前那柄短刀。
悠奈下意识地想要侧身闪避,视线中却突兀地出现了大片黑斑,头脑一阵眩晕。
刹那间的闪失,却注定了她的败局。
破空袭来的刀刃直直地穿透了左手掌心将其钉在了身后的柱子上,刀身完全没入柱体,“噗嗤”一声鲜血四溅!
凄厉的惨叫还未来得及出口,便被凭空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巨手一把攥住,生生扼杀在喉咙中。
后脑勺狠狠砸在身后的圆柱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悠奈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耳中嗡鸣不断,再次反应过来时,右手已经赫然被敌人死死压制在了柱子上,脆弱的咽喉则完全被敌人捏在手中。
“咳咳……”悠奈挣扎着想要摆脱敌人钢铁般的辖制,双手却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像是缺氧的鱼一样胸膛剧烈起伏。
黑夜叉手中的力道掌握得分毫不差,既不会卡得太紧以至于她因为缺氧而死去,也不会松懈到令她能够顺畅地呼吸或是交谈。
这种要死不活的状态令她痛苦得想要尖叫。
手背青筋暴起,指节骨用力到发白,指甲深深嵌入坚硬的墙壁在上面留下坑坑洼洼的抓痕,宛若人痛苦到扭曲的脸。
“喔,想必你一定很想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吧?”黑夜叉凑近悠奈的脸庞,欣赏着她脸上的痛苦之色,低低笑道:
“按照那些老家伙的指示,我追寻着矢野仁介生前留下为数不多的线索之一,找到了窝藏于松本村、以教书先生的身份掩藏起自身过去作孽的大逆不道之徒:吉田松阳。”
视线因为缺氧而一阵发黑,但对方饱含恶意的森冷声线却毫无阻碍的清晰传入耳中,成为了她唯一能够听到的声音。
“对方果然是出乎我预料的固执与愚蠢——你也知道,为了搜寻到一切和【龙脉核心】有关的线索,我们究竟花费了多大代价,因此手段偏激一点也是必要的——但是,就算是以村子的安危为危险,就算亲眼望见了从村子的方向中冒出的滔天火光,吉田松阳也没有动摇,始终不肯透露出半分消息,口风咬得死紧。”
顿了顿,黑夜叉似乎是陷入了回忆般,从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含糊笑声:
“你真应该见一见那家伙的表情——当我以他心爱的学生的性命相胁时,吉田松阳脸上露出的表情——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忍不住会热血沸腾。”
不要听不要听不要听不要听。
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哀声乞求,但耳朵却违背了她自身的意志。
他一边桀桀怪笑一边拙劣地模仿道:“那与其说请求,不如说是包含杀意的威胁更为贴切——‘不要动我的学生。’”
他重复道:
“‘不要动我的学生。’”
心底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哗啦一声,碎片扎得她血肉模糊鲜血淋淋。
悠奈眼前好似又出现了多年前的那场私塾大火,在火舌的侵吞中走向毁灭的私塾,失火般的夜空,鬼魅般略过墙头的身影,松阳身上刺目的鲜血以及他虚弱地微笑着将自己护在怀中,轻柔到随时会消散在灼热空气中的那一句:
“不要怕,有我在。没事的,悠奈。”
那个温柔的笑颜在扭曲的热浪中显得是那样不真切,就像是一张镶嵌在记忆中的相片,在高温的炙烤之下,从边缘开始被烧得焦黑卷曲,直至一点点化为细碎的黑灰完全随风散去,无论她如何疯了一样地伸手去抓,都是徒劳。
够不到了,再也够不到了。
她看到年幼的自己崩溃般地跪伏在碎石砂地上,绝望地哀声恸哭。
捧着自己支离破碎的心脏,像是被抛弃的幼兽一样,从灵魂深处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那样的男人却甘于在小小的私塾里当教书先生,隐藏起自己在战争中磨练出的尖牙利爪,与无知的孩童为伍,终日被无趣的日常琐事所束缚,实在是太可惜了……”
黑夜叉在说什么悠奈已经听不清了,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不断下沉,下沉,直至坠入无底的黑渊。
恍然间,对方黑色的身影模糊起来变成了另一副样子——那是自己阴魂不散的过往。
她被过去的亡灵扼住了喉咙,不论如何拼死挣扎都无法逃离。
像是溺水的人一样,她张嘴发出无声的厉喊,却眨眼间被再次汹涌而来的水浪卷入水底。
“年纪轻轻却不得不死于我的剑下,实在是太可惜了。”
没有丝毫悔过之意,甚至带着餍足笑意的冰冷声音突然间传入耳中,像是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将几乎要溺毙在过往的回忆中的悠奈生生拉回到了现实世界。
就是这双手。
悠奈感受得到犹如钢铁般紧紧钳着自己喉咙的手掌,因为常年握剑而磨练出的厚厚老茧,像是磨砂纸一样硌人。
就是这双手。
宛如冷血动物一般,皮肤毫无温度,像是冰渣子一样寒冷。
就是这双手结束了松阳的生命。
她忽然间觉得无法容忍——虽然原本她就无比抵抗对方的触碰,但却从未感到如此强烈的厌恶——对方扼着自己的手。
悠奈开始无声地剧烈反抗起来,像是濒死的野兽一样豁出一切地拼命挣扎。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也能够产生如此之深的憎恶情绪。
不对,与其说是憎恶,不如说是仇恨。
胸口好像被通红的烙铁所印着, 伴随着“嗤——”的一声尖啸冒出滚滚白烟——那是自己被烧得灰飞烟灭的理智和自持。
身体里面流动着仿佛不是血液,而是滚烫的岩浆。
什么都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