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吧。想着如果有一天我也能超过备受大家赞赏的哥哥就好了,为此不断努力。
但如果自己一直敬仰着的、渴望能够超越的人不在了怎么办?
柴琦隼人所信奉也许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攘夷救国的理想,只是单单想要追随那个他从小注视着的背影,并想要不输给他罢了。
不想要总是被当成小孩子对待,也希望能够成为那个人引以为豪的弟弟。
想要变得比那个人还强,甚至想要超过那个人。
想要和那个人站在同样的高度上,这样就能够守护他了。
已经不清楚该怎么去面对了啊,人生的目标消失、信仰崩塌的隼人。
悠奈心口闷闷发痛地忙完了所有繁重的任务之后,终于再也忍不地住一头钻到临时医疗站的外面,一边攥着自己的衣襟低头大口呼吸起新鲜的空气,好使得压在自己胸口憋闷无比的情绪能够缓和过来。
直起身子来的时候,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回事,悠奈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某个人熟悉的身影以及标志性的蓬乱卷发。
她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先一步行动了。
“……”
银时停下手中挖着鼻孔的动作,耷然后拉着死鱼眼低下头来看了一眼悠奈攥着他衣角的手,随后默然无语。
“那个……”反应过来自己正拉着银时的衣服的悠奈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然后有些不知所措地嗫嚅道:
“……厕所怎么走?”“是柴琦隼人的事情吧?”
两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啊咧?!顿了顿,悠奈瞪大眼睛然后微微抬起眼眸向上方望去,映入眼帘的是银时一如既往懒散却带着几分无奈的表情。
……
于是事情莫名就演变成现在这种状况了——银时带头走在前面,悠奈则怀里揣着柴琦君临死前交给她的武士刀亦步亦趋地跟在某个卷毛后面。
自己一定是因为之前看到了矮杉杀伤力完爆假发的脑残程度、存在感能爆出屎来的笑容给惊悚到了。
悠奈在心里默默地念道。
要不然怎么会觉得眼前这个白痴卷毛异常地可靠呢?好像只要有这个家伙在要怎么面对柴琦隼人的事情也能够解决似的……
悠奈这么纠结地想着然后抬起眼眸来望了银时走在前面的背影一眼。
就像刚才无法安慰那个少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句话的时候一样,在亲眼见到高杉露出那种嗜血的笑容发狂般地砍杀敌人的时候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明明潜意识里清楚应该阻止他的,身体却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地看着敌人在他的刀下惨叫求饶,滚烫的鲜血溅了他满脸,更衬得那张熟悉的容颜狰狞犹如厉鬼。
很陌生的感觉。明明是从小在同一个私塾长大的伙伴,却在那一瞬间产生了意外遥远的疏离感,好像突然间不认识这个人了一样。
心底骤然间窜上寒意,似乎连思维也被一起冻僵。
银时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然后阻止了高杉的吧。
脑子里被各种繁杂纷乱的思绪以及情绪填得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眼前的银时突然间停止了步伐,使得沉浸于自己的回忆当中的悠奈差点没一头撞上他的后脑勺。
然后在银时侧开身的瞬间,她看到了以仿若能够穿透实质的目光紧紧盯着她、死死咬着下唇的隼人。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清澈而倔强的眼神中透出一股仿佛随时都可能崩溃的脆弱感。
身体和血液瞬间僵硬,但好在感受到了旁边银时透过来的眼神之后使得她重新拾起了勇气,然后将怀里一直小心翼翼抱着的武士刀交到了面前的隼人手中。
这种时候语言已经成了多余。
她默默地看着柴琦隼人头一次露出一副快要哭泣的脆弱表情,手指紧紧扣住刀鞘,然后微微弯下身,颤抖着将整把刀拥到怀里,用尽全身力气地将其抱住,肩膀耸动,零零碎碎的呜咽声自颤抖的唇间不受控制地溢出,似乎仅仅是压抑着自己铺天盖地涌上来的悲恸就已经竭尽全力。
此刻的隼人已经不是那个神采飞扬、气势嚣张,会大声冲别人宣告“我将来一定要超过那个人!”的少年,仅仅是一个失去了一直默默敬仰爱戴着的哥哥的弟弟罢了。
他的神情脆弱彷徨得像个被丢弃的孩子,像小动物一般地蜷缩起身体,仿若捧着全世界般地将怀里的武士刀紧紧贴在胸口,整个人瞬间被悲伤所击倒,溃不成军。
毕竟不管他在战场上的表现如何卓尔不群,也终究掩盖不了他只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的事实。
胸口忽然间不可抑制地隐隐作痛起来,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捏在手中痛苦地收缩挤压着,在这种悲伤压抑的环境里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啊啊,“一直沉默不语地站在旁边的银时突然间轻轻地开口感叹道:
“今天的风沙可真是大啊。麻烦死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阿悠。”
——哭出来也没关系的啊。
语气漫不经心地说完以后,银时挠着自己的卷发就转身往营帐的方向走去。
悠奈闻言抬起头来愣了愣,旋即像是明白了银时的心思似的也赶紧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不敢回头。
听着从身后传来的断断续续的痛苦哽咽声,悠奈盯着银时走在前面的背影一边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翻涌起各种思绪。
啊啊,人为什么总是伤害身边最亲近的人呢?
总是在那个人面前肆无忌惮地发火、耍性子,毫不顾忌他的感受地在他眼前为所欲为。明明最在乎那个人了,明明希望自己也能够温柔一些、坦诚地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感受与想法,但却总是事与愿违,总是让双方闹得遍体鳞伤。
一次次地想着“啊,下次不要这样了,下次一定要更温柔一些“,却依旧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对方。
但现在的柴琦隼人已经没有机会对柴琦君说出那声“抱歉”了。想要传达的心声也再也无法传达到了。
现在的隼人一定很恨自己吧。
但不管再怎么后悔自责,再怎么哭得撕心裂肺溃不成军,那个总是会板着脸教训自己,用清澈透明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隼人!”,总是半是责怪半是无奈地敲自己的头却偷偷关心着自己生活中的每一个小细节,在吵架过后总是将写着“对不起”的纸条塞到自己房间里,然后第二天一如既往对自己温柔微笑的人已经不在了。
再也看不到了。
忽然刮起了一阵轻柔的微风,伴随着树叶“唰啦啦”的低吟声拂过人的脸颊以及衣角,柔和地撩起人们的发梢在其指尖缠绕,衣袂凌风飘扬。
她蓦然听见自己的背后传来一声破碎得不成样子的呜咽:
“哥……哥……”
在那迟来的呼唤声后的便是某人终于宣泄而出的嚎啕大哭。
好难受。
悠奈使劲地瞪大了眼睛然后仰起头,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却依然觉得胸口闷得发慌,心脏遭到犹如针刺。
“回去以后记得犒劳银桑三份巧克力巴菲哟。”
银时淡淡的声音自前方传来,白色的护额迎着微风随着自己的动作左右飘荡。
是不是应该对这个卷毛温柔一些呢?
悠奈心里突然间划过奇怪的念头。她愣了一愣,将视线转回来,然后声音不大地轻轻应了声:
“啊,如果真的有机会的话就请你好了。”
前面的银时似乎是脚下一个踉跄,随即有些无措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拖长了语调说道:“啊,就这么说好了啊,一个月份的巧克力巴菲。”
……她果然是脑抽了才会有想要对他温柔一些的想法。
“混蛋不要趁火打劫啊口胡!”
这里是战争再度爆发的分割线
宛若被墨水渲染过的乌云层层叠叠地笼罩了天空,将所有光亮和热度都隔绝在外,徒留下一片阴沉惨淡。黑压压的天空中透不出一丝光亮,如一块沉重的铁幕般死气沉沉地压下来,直直逼向地平线,犹如张牙舞爪的野兽打算将地上的一切尽吞噬于腹中。
整个山谷内一片死寂,只能听见大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声,凄厉咆哮的呼呼声横扫过空荡荡的上空,犹如来自阴间厉鬼的凄厉嚎叫,肆意地撩起聚集在山谷中全副武装的队士的战袍,在风的撕扯中猎猎作响,更平添几分悲壮的气氛。
视野的所及之处是一片黑压压如潮水般人头攒动的身影,肌肉发达的高大身躯上覆盖着坚实厚重的暗色甲胄,手里握着的锋利武器在阴暗的环境里闪烁出嗜血的寒冷光芒,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简直如浪潮般滔滔不息。
仅仅是一眼望过去,都能让人在瞬间丧失了所有的战意,撼动着人的所有信念以及勇气。
被在数量上占有压倒性优势的敌人包围在山谷中,身边的队士的脸上多多少少都染上了绝望的色彩。
敌军竟然会如此不顾一切代价地将如此之多的兵力投入到这场战役上来实在是超乎了他们的预料。
悠奈和身边为数众多的队友肩并着肩站在一起,遥遥望着在远方的烟尘中若隐若现的敌人大军,暗暗惊心的同时微不可闻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没有退路了。除了拼死一战之外别无他法。
绝望如此刻围绕着这片山谷的飘渺雾气一般悄悄地笼罩了在了所有人的心头上,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一口一口吞噬着所有人的理智。
在不久前抱着说不定能够平安走出这座山脉的想法在无情的现实面前被瞬间击得粉碎,连渣都不剩。
明明之前还在努力相互鼓励着一定能够走出去,明明之前还在和身边的人抱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相互调侃拌嘴,现在怎么就成了这么一副局面呢。
悠奈很清楚两军在实力上的差距,却还是不甘心地悄悄攥紧了拳头。
蓦然间,一直领头站在军队最前端的银时、桂、高杉、还有坂本四人忽然间做出了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像是有默契般的,四人同时缓缓抽出了自己别在腰间的武士刀,然后在后面所有人无声的注视下,慢慢地竖起刀锋,举起手臂,最后举刀向天。
看不到他们四人的表情,能望见的只有四人挺得笔直的坚实背影,那举刀向天的动作定格在众人的眼眸中,带着仿佛能震撼人心的力量,在人的心里掀起一片惊涛骇浪。标志性的白色护额在迎着狂风猎猎作响,背景里阴暗低沉的天空此时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