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柏尧没有立即带她离开,而是对一米之外的付之津说了四个字:“你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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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顾盼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进门之后很疲惫地歪在沙发里,等纪柏尧也换好鞋子进来,在她身边坐下的时候就很主动地靠过去,把头枕在了他肩上,她轻轻地问:“你会整他吗?我是说付之津。”
纪柏尧另一只手绕过来,把她的头朝自己肩上用力按了按,以示回答。
过了一会儿,顾盼的手也缠上去,抱住了他的胳膊,她轻轻地问:“你生气吗?我跟他去吃了这么久的饭,你生气吗?”
“不敢。”他淡淡地答。
你既不肯答应和我在一起,我又有何立场去干涉你交友?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其实你生气我也是理解的,”她悠悠地说,“每个男人都有这样的独占欲,当然女人也有,只不过表现形式不一样而已。”
纪柏尧本来已经闭上了眼睛,这时候突然睁开,然后压抑着情绪问:“什么意思?”
她在他身上蹭了蹭:“你上次问我,是不是已经想好了,我想我已经有了答案。”
顾盼将和他贴近的那一只手从他胳膊上滑下来,和他垂在沙发上的手交握住:“纪柏尧,我想好了,我们在一起试试看吧。”
她握住的那只手突然收紧,他有力地回握住了她。
很快顾盼就感觉到了压力,他已经整个朝她倾倒下来:“你不会后悔。”
……
纪柏尧对顾盼的突然决定并没有感到太大的吃惊,或许她是因为程谌和付之津接连而来的事有所触动,也或者她只是太累了想找个能够依靠的肩膀,但无论如何,她的决定是正确的。
这个迟到了整整两个月的答案,毕竟没有让他失望。
沈一舟第一时间恭喜了他,然而她的顾虑却比他多得多:“那天的情景你也看到了,她的社会关系太复杂了……”
纪柏尧也第一时间打断了她:“刑杰森的社会关系可不是‘复杂’两个字能形容的。”
“……”打蛇打七寸,沈一舟竖起来的翅膀立刻就耷拉下来了,她趴在纪柏尧腿上小声问:“你会娶她吗?不计较她的过去,也不理会现在的付之津,什么都不介意,然后娶她?”
她在介意些什么,其实他是很清楚的,为了安抚她,他也没有作过多解释,摸了摸她的头说:“会。”
沈一舟安静下来,纪柏尧的手还在她的头顶安抚似的轻拍着,心里却在想,找个什么样合适的时机,把她介绍给顾盼认识。
重新认识。
然后他想到,或许公司聚餐是个不错的时机。
顾盼收到通知的时候,刚刚和纪柏尧通完电话,知道他作为大老板也会参加,也就乐得在那里和他见面。
不过这次的会餐和以往都不一样,地点没有定在什么大酒楼大饭店,而是去山上搞烧烤,璐璐探头过来对她说:“你家纪先生这是唱哪出?”
顾盼被她这句“你家纪先生”雷住了,然后才想起来,拜付之津那个灾星所赐,现在全公司都知道纪柏尧和她的关系了,她甚至在卫生间里听到过“那个顾盼长得也不怎么样啊,怎么就那么有本事勾得老板为她江山都不要”的版本。
她其实很想说,我确实还没到祸国殃民那段位啊……
但纪柏尧的名字前加上“你家的”前缀,倒也颇让她觉得神清气爽,于是她很快释然,人言不足为畏,日子是自己过,人活着是为了让自己高兴,而不是为了取悦别人。
你嫉妒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就喜欢被人嫉妒,那证明我过得好啊!
从财务部领到活动资金之后,顾盼和璐璐被分到了准备食材的任务,对此顾盼实在是没有什么天赋可言的,璐璐表示自己在这方面也没什么话语权,两个人一合计,认为毕竟是公费支出,怎么也得找个有发票的地方买菜,于是还是超市最合适。
开车去超市。
其实她们也知道,这次会餐主题是烧烤,可烧烤需要准备哪些东西她们不知道啊,顾盼想了想,拿了两大盒腌制好的鸡翅膀,又拿了两把韭菜,她一扭头,发现璐璐已经搬了一打啤酒了,好吧,看样子明天是不醉不归的节奏。
顾盼吃了这么久的白食,到底还是有些自觉的,晚上仔细上网查了烤肉串的注意事项,想着明天亲手烤几串悄悄送给纪柏尧吃。
结果第二天到了现场,顾盼发现想要悄悄给他烤几串吃的送过去,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作为难得在整个公司各部门全体到场时出现的董事长纪柏尧,他实在是太受欢迎了……
顾盼看着一波又一波人去给他敬酒,发现他基本上没吃什么东西,然后立刻就心疼了,璐璐一晚上跟着她,当然看出了她的心疼,于是故意大声说:“盼盼你皱什么眉啊?你怎么了?看到老板被灌酒不高兴了?”
她声音那么大,当然大家都第一时间看过来,顾盼眼神不自觉往纪柏尧那边飘,看到他含笑看着自己,耳边又全是大家起哄的声音,当下也不扭捏了,大方地拿着烤好的洋葱羊肉串走过去递给纪柏尧,嘴角带着个小弧度的笑容,声音不轻不重地说:“空腹喝酒伤胃知道吗?”
俨然一副“你不听话”的样子,纪柏尧听得整个人都振奋起来,当即放下酒杯拿起串串就开吃,几下就吃光了,挑眉看着她。
顾盼也不端架子,很快又回去给他烤了几串,纪柏尧明显很享受的样子,围观群众立马发现这是拍马屁的好时机,这下起哄声更大了,沈一舟在一旁看得笑眯眯的,还鼓动助理办和秘书办的小姑娘们叫嫂子。
这下顾盼不可能还不注意到她,隔着一个合适的距离悄悄打量着,沈一舟今天穿得很休闲,脚下穿着一双黑白相间的松糕鞋,看上去青春洋溢,笑起来的样子让人觉得十分熟悉,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似的。
想到这儿,顾盼忍不住笑了笑,哪是像在哪儿见过,明明就是见过啊,见过还不止一次。
纪柏尧已经在人们或谈笑或吃喝的间接注视中走到了她身后,下巴枕着她的肩,轻声问:“这算是你的表态?”
“你不是很喜欢要名分?”她含笑侧头问他。
“是,”他承认得很干脆,然后问:“认识她?”
顾盼顺着他的目光朝沈一舟看过去,哼哼了一声:“和你抱得难舍难分那姑娘?”
他笑起来,气息洒在她脖子里,她觉得有些痒,歪着脖子想避开,然而怎么避也避不开,他在耳边说:“你误会了。”
顾盼心想我误会什么了,我当然知道事实不是我看到的那样,否则还能让你像现在这样枕在我肩上?但你不想解释的话,我也就不问了,就算再亲密的人也需要私人空间。
在她潜意识里,总觉得他和沈一舟之间不一般,但既然他已经选择了在公众场合和自己出双入对,那么沈一舟再怎么样也已经成为了过去,说不定那天她看到的,只是告别意义的一个拥抱呢?
因为对象是他,她总可以找出千百条理由来让自己相信,他是对的,他没有错。
纪柏尧这时已经拉住了她的手,声音更冷静了些:“跟我来。”
顾盼注意到,他这是带着自己去沈一舟的方向,沈一舟本来笑靥妍妍的样子,可等看到他们手拉手过去的时候立刻脸色就变了,顾盼看到她神色慌张地从包里拿出手机来,背过去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回头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最后在他们眼前大步跑走了。
纪柏尧停住了,顾盼看过去发现他也莫名其妙的样子,心想会不会是沈一舟猜到他要带自己过去跟她说清楚了,然后心里不舒服干脆跑了呢?
这个想法得到了纪柏尧的否认,因为他很快就说:“出事了。”
顾盼怎么也没想到,出事的竟然是宋楚晨公司里的一个叫刑杰森的高管,不知道是疲劳驾驶还是怎么的,总之出了车祸,腿伤得据说有些严重,现在正在做手术,顾盼跟着纪柏尧到的时候,沈一舟明显很崩溃的样子。
纪柏尧竟然第一时间走过去拥抱了她,当着顾盼的面。
这场面真是……顾盼觉得有些难以直视,她又陪着等了一阵,手术显然一时半会儿做不完,沈一舟情绪也很失控,纪柏尧一直都在哄,显然也没工夫搭理她的样子,顾盼原本靠在墙上,现在慢慢地直起了身体,悄悄地走了出去。
不管纪柏尧和沈一舟之间是什么关系,他们认识的时间都远远超过他和自己,顾盼明白,人生在世,也不是只有爱情这一件事,实在没有这个时候跑上去质问他的必要。
纪柏尧此时也确实没有精力顾及顾盼的感受,沈一舟从小到大都很乖巧独立,生活上没让他操过心,学习和工作上也没有让他失望过,在他面前,她也从来都是一副“我的事我自己能搞定”的样子,正因为如此,他才忽略了,其实她也有脆弱和无助的时候。
沈一舟哭得他心里很难受。
可言语安慰是没有用的,他只能过去给她一个有力的拥抱,这次沈一舟也没有强颜欢笑,她扑进他的怀里,哭得全身都在发抖。
来的路上纪柏尧已经从宋楚晨那边了解清楚了情况,刑杰森出车祸之前和沈一舟大吵了一架,沈一舟得知他出车祸的消息,伤心之余还很自责,但这其实应该和他们的争吵并没有太大关系——他们三天两头地吵,要是吵一次刑杰森就出一次车祸,他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但这话现在是不能说的,说了沈一舟只会更崩溃,现在一切都只能等刑杰森的手术结果出来,但愿没有大问题。
纪柏尧一直陪着沈一舟等到了半夜,医生出来的时候沈一舟眼睛都哭得看不清东西了,整个人也没什么力气,就这样她还挣扎着要起身去问情况呢,纪柏尧很快把她扶起来,半搂在怀里走上前去,好在医生摘下口罩就对他们说:“情况已经稳定了,没有大问题。”
所以说,摇摇头说“我们已经尽力了”真的只是看多了电视剧而已。
沈一舟狠狠地松了口气,纪柏尧重新把她带回座位上,严肃地对她说:“现在我送你回去——别动听我把话说完,你必须得回去收拾一下自己,还得去把他日常生活用品都带过来,你得照顾他不是吗?”
“需要你”对现在的沈一舟来说,是一件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