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何抬起头,望着门口,秀眉倒竖,眉心间一粒美人痣似乎在跳动:“王爷,你总是这么故意吗?”
“抱歉,苏大人,太子殿下来了,要见他父皇。”
“他来做什么?要见我?做什么?我该怎么做……”
我乱起来,苏何按了按我的肩膀,道:“你放心,他现在心里还是向着你的,尊重你的。我说他是狼崽,是觉得他作为皇子,太过优秀了,肯定不是个安分的主。别怕,目前他还得忌惮着我,另外,他母妃一族的性命,始终拿捏在我手中呢,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我不是怕他,而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我自觉丢脸地低下头。
苏何又嗤道:“是啊,十六岁就当爹的人了,十几年过去,儿子都成熟了自己还是个顽童,在几乎十全十美的儿子面前,面子上自然过不去。”
“喂,苏何,我十六岁你还没遇见我吧,这陈年老抽你也吃?”
“哼!去吧,你弟估计在前厅那边等着呢!”
“什么我弟?!”
“没说是你哥,是给你爱面子了。”
“……”
胥纯比上次见时又长高了一些,美好的少年啊!
又一个像苏何那样,要什么有什么的上苍的宠儿,他甚至比苏何更青春年少。
羡慕嫉妒恨。
咦,我这内心的感觉,怎么那么奇怪啊,自个儿的儿子很完美,做爹的该乐开怀才对,我羡慕嫉妒恨个啥呀我!
“儿臣见过父皇。”胥纯行了大礼。
“我儿请起。”我赶忙扶起他,好家伙,这厮明年是不是就得和我差不多高了?!
还有这个‘我儿请起’真是在喉咙里转了几道,都不知道是什么味儿地出来了。
胥纯说明了来意,说白了,其实是来找苏何的,大约是为着处理那些出墙宫妃的事。但为表忠孝,要先来见过我。
客气了一番,我实在坐不住了,便让他去见了苏何。
自个提了篮子拉万代一起去赵老伯的桔园帮忙收桔子。
“子周对胥纯也太疏远了吧,虽说他不可以像平常小孩子那样撒娇任性,可子周你,对他完全像个陌生人嘛。”
万代摘着桔子,我在下面用篮子接着。
“不是说我们这样的父子总会反目成仇的吗?”
“虽然是那样不错,但是反目成仇的这个仇,程度可大不相同了,最悲剧的,莫过于你死我活吧。”
“我跟他,应该不至于吧,虽然对他冷淡了点,可他要的,我不会不给,也不会阻拦,他要想坐稳那个位子,还断不敢对我怎么样吧!”
万代剥了个句子,一半塞自己嘴巴里,一半给我,我责道:“这是赵老伯辛苦种的桔子,你怎么能随便吃人家的?!”
一阵树叶唆动,赵老伯从桔树群中钻出脑袋来,哈哈一笑道:“尽管吃,尽管吃,今年长势好,大丰收,产量比往年多了一倍多呢!对了,等下回去,记得选又大又红的,带一篮子回去给你家兄弟们尝尝。”
“这怎么好意思……”
“我老赵孤身一人,且莫说你们家兄弟帮了不少忙,便是路人经过,我老赵也会塞几个给他解渴呢!自家产的,那么吝啬干什么?!村里谁家不是这样,就连吃个饭,想去谁家都欢迎呢!”
“你们人真是太好了!”
“哪里哪里,倒你们家的那个千秋,太能干了!我这桔子,还是当初他教我整枝、下肥,才有这么好的产量的!老赵我虽然种东西经验足,可毕竟不识字,有些农书很管用,但是我们读不了。”赵老伯抚摸着个个又大又红的桔子喜道。
“万代,你哥什么时候开始钻研农书了?”
“呃,自从第一次割稻子时,只有你一人被赵伯伯称赞以后吧。”
“噢~~~原来是不服气。”
“与其说是不服气,不如说是我哥不喜欢做没准备的事,他一定是防着你将来有可能会需要这方面的知识吧。”
“诶——,那得好好尊重他了。吃完了就赶快摘吧!”
“知道啦!”
摘完桔子,已是接近傍晚了,我和万代一人提了一篮桔子,悠闲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遍野秋色,硕果累累,白草铺地,芦苇飞雪。
唔,古代就是古代,就算是田园风光,也比现代农村看起来更像是一幅幅画!
说不出来的美,说不出来的静瑟安然。
我放下篮子,兴冲冲去跑到小河边摘芦苇穗子玩,万代嚼着桔子鄙视道:“成三岁小孩了你!”
“快回去吧!我看这天,从下午就开始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了。”
“哪来的雨啊!你就让我多玩一会儿嘛!”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好吧,你其实是不想看见太子吧!喏,他已经走了,我看到他骑马了……只是……”
“什么?”
其实也没有不想看见太子,只是我太爱贪看这田园风光了。
万代没有再接话,我就听见得得的马蹄声近了,马上的少年英姿勃发,一勒缰绳,那匹白色的马前面双蹄高抬,马声嘶嘶。
哎,小混球,不带这么耍帅让老子嫉妒的!
小混球摸摸马鬃,下了马,走到我跟前,软软的声音尊敬地道:“父皇,儿臣,这就回宫去了。”
“七八七八,不送了。”
他小动物一般的大眼睛望了望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转头看了一眼万代,万代瞪了我一眼。
“那我还是送你一送吧!”
那孩子面上有一闪而过的喜色,口中却道:“不用了,不敢劳烦父皇。”
“别客气了,牵上马走吧,对了,这篮桔子你带回宫去吃吧!”
“不用……”
“听话,乖,走啦走啦。”
万代提了他那一篮子桔子朝家里走去,我揽了小混球的肩膀,把他往村口送去,出了村口,我又送了一程,又送了一程,快到楚原与家之间的中点了,天也糟糕地下起雨来,小混球没带伞,他的随身侍卫也都没带。
我脱了外衣盖在他头上,道:“找个地方避雨吧!那边有颗好大的树,去那边!”
“父皇,去树下躲雨不好,会打雷……”
“你很怕打雷吗?”
小混球摇了摇头,我就纳闷了,不怕你干嘛一脸惊恐?
“但是父皇以前好像挺怕……”小混球挺不给面子道。
“不怕,而且现在都是暮秋时节了,不会打雷的。”我拖了混球站在树下,摘了片宽大的叶子给他遮头顶,又用自己的粗布衣裳给他擦了擦头上的雨水。
擦着,擦着,只见一头顺滑的青丝都变灰了,再看我的衣裳,上面有很多褪下来的黑色!
是少白头……
这孩子,居然操劳成这样,没营养成这样……
太可怜了!
都是我这个不争气的父亲,呃不,是明微那个不争气的父皇!
我不动声色地藏了被染色的外衣,看雨一时半会不会停,就拉着胥纯寻了一个干燥的山洞,让他坐在一边烤火,我用竹枝串了几个桔子,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桔子也可以烤来吃?”小混球瞪大了眼睛。
“当然了,虽然会酸一些,不过很香。”
吃完烤桔子,暗中跟踪我的人已经找来了千秋万代,他们俩一齐打伞来接我们了。
千秋道:“今晚回不了宫,就请太子殿下住一晚再走吧!”
小混球乖巧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天果然放晴了,一大早,小混球过来我房里告辞,我塞给他一大包东西,说:“昨夜打着灯笼挖的,你带回去,让太医们合着黑芝麻和蜂蜜,做幅药吃,不够我叫万代给你稍,这一带很多的。”
“这是什么?”
“何首乌。”
“父皇你……都知道了?”
我低了头,作检讨状道:“都怨父皇无能,把政事全推给还那么小的你,弄得这么年少就满头白发,父皇的心里,刀割似的痛……父皇对不起你……”
小混球眼睛瞪得大大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眼里浮现的不是感激,而是,惊恐?!
我摸摸小混球的脑袋,经过一夜,这孩子又把头发给染回去了,只要不沾水,还不掉色呢!小混球还算客气地抚掉我的手,冲了出去,我追过去的时候,他已经上马狂奔了出去。
哎,我果然跟他打不来交道。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代沟?
作者有话要说:会不会真写得太难看了?其实没什么人在看呢?都没什么人说个话,心里真是忐忑又忐忑啊!
34
34、儿臣 。。。
十一月下旬,千秋说月末就是我的生辰了,劝说我回上京去,被我坚决给否了。
据我回忆,从前的生辰,明微也从没搞什么特别的节目,只是每年都去一趟皇陵祭拜他的生母,他的生辰,即是他母妃的受难日,至于忌日,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的母妃什么时候就没了的。
想来想去,他也从小就没有过过什么快乐的生辰。
最难过的莫过于明微的二十岁生辰,那年初遇苏何,十四岁少年惊人的才华和倾世的容颜,让他深深着迷,也曾一度想过就那样趁着偷偷出宫,让自己永远留在宫墙外,让那个位子,谁爱争谁去争好了,自己带着那个少年远走高飞,慢慢等他长大……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
更何况,宫里还有一个曾为他舍弃所有变为痴呆的人。
生辰那天,他本想找苏何解释,却得知苏何已经吐血昏迷数天了,那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是他,亲手毁掉了那个在他心里曾是世间最最美好的少年。
明微无从选择,最终以死谢幕。
可我呢?
我不能动别人的爱人,也不能代替明微继续去伤苏何的心。如果人,能管住自己的心,在不可以喜欢谁的时候能谁也不喜欢上,该有多好,那样就不会伤害更多的人了,包括自己。
最好是,能够不用去喜欢谁或被谁喜欢,也能幸福。
我也曾信心满满地想过要对石靖告白,可现在看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