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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重病,太子吐血重伤,嘉王被羁。
只有我活蹦乱跳的游离在危险之外。
可以有资格问鼎大宝的人只有我。
他们别无选择。
进入微音殿的气氛更加甜美。
那些重臣们,安静到极致,似乎大气也不出,他们恭敬的行了礼,恭请圣安,然后就那么安静的跪着,等着我抬手让他们起来,他们才能从冰凉的地面上爬起来,站直腰身。
我在微音殿正殿坐好,取过纸笔,写了几个字,“我嗓子不好,不能说话,你们说,我听。”
他们开始小心的商量什么,从北部边境军务,到南越暴雨,从浙闽的海上丝绸、茶叶和瓷器的贸易到蜀地的为丈夫殉死的贞洁烈妇,没有人再提起崔碧城的侵占国帑和大逆不道,他们说话的时候都在小心翼翼的看我的脸色,害怕我一个不高兴就能把他拍下十八层地狱,即使我当时听的心不在焉,我已经神游天外,脑中暗自品尝后巷街边的素椒过油面。
周围这种如冰一般冷,如蜜一样甜的气氛简直让人痴迷。
我想,我终于有点儿了解文湛的想法儿了。
权力真是这个尘世最酣畅淋漓的春药。
这种顺者昌,逆着亡的自在感觉,是芸芸众生永远无法企及的美妙滋味,也许,它的确值得皇族子弟不顾一切礼法亲情,甚至是身家性命,丧心病狂般的追求。
174 番外——生魂
番外·生魂
鸾宣
当我伸出枯瘦的手指去抚摸怀中孩子的脸颊,他笑了,眼角边的泪痣秀艳红润,像珊瑚凝结的眼泪。他今年二十三岁,从今天开始,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的名字从亲王承怡改成了庶民赵毓,可我从他的眼睛中看不到悲伤。他的眼睛圆圆的,却经常眯起来,毛茸茸的,像一只贪睡贪吃的懒猫。
也许庶民赵毓比亲王承怡更适合他,那才是他最想要的人生,那是他的亲生父亲留给他的全部。
他今年二十三岁,我记得他从出生到现在的每一天,因为我爱他;他的父亲赵汝南已经死去二十三年了,我同样记得他从死亡到现在的每一天,因为我爱他,比这个世上任何人都爱他,可是,他却被我亲手送上了黄泉。
在他死后,我曾经聆听过佛法,可是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大乘佛法无法安抚我,那些艰苦修行以期待来世的教义让我感觉今生的漫长和绝望,所以我放弃了。
宗教的安宁平和与宽恕还不适合我,因为,那个时候裴东岳还活着。
裴东岳……
父皇留给我的辅政大臣,曾经的内阁首辅大学士,千年以来,继鹤玉王朝权相张翊之后,大郑王朝第二个开府丞相。
拥有开府权,就可以总理国政,就可以完全架空我,就可以擅窃神器!
二十年间,我只是他手中的傀儡。
我恨他,因为我曾经爱过他,他就像是我的父亲,可惜,最后我终于知道,他毕竟不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不会在绞杀我的权力之后,还给我扣上一个肮脏的帽子——太监的儿子。
他污蔑我的母亲和一个太监通/奸生下了我,他想把所有的姬姓皇族赶尽杀绝,他想取而代之,成为九州万邦的主人。
像狼一样凶狠,鬣狗一样无耻的文人。
在他最接近帝座的时候,他失败了。
我想,这就是命。
裴东岳死去之后,我倒是会常常想起来他。
他是一个幸运的人,死的那样及时,这可以使他的名字已经以一种很华丽的形式写入国史,他甚至可以和凤化盛世一并永垂不朽。
我已经忘了他曾经为我讲述《论语》《尚书》《道德经》,我也忘记了他的穷凶极恶的逼着我杀了赵汝南,我似乎已经把他忘记的一干二净,可惜,我却清清楚楚的记得他的脸。
一张和我的太子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真可怕。
每当我看到太子文湛,我的心就好像揉进了一抔碎冰。
我永远不可能像爱其他儿子那样去爱文湛,即使他那样优秀。有了他这样的太子,我在九泉之下都可以笑对祖宗,可是,我却永远不会像一个真正父亲那样去疼爱他。
裴东岳死后,我感觉到很空虚。
所有人都死去了,只有我留了下来。
必须找一些什么来做。
开始聆听老子的《道德经》,我读了一遍又一遍,读到吐了一碗饭,于是我觉得找几个道士来炼丹也许是不错的选择。
我最喜欢打坐。
那样的静谧的时候,我可以放下人世一切杂物,专心致志的去想念赵汝南那个傻小子。
他死的时候也许恨我,不过如果我没有那种雷厉风行的狠绝,他也不会爱我。
他就被捆绑在大正宫前面的刑场上,熬过酷刑,全身上下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伤痕,唯一完美的只有他的脸。
裴东岳逼迫他供任我的来历不正,逼迫他捏造我的生父是一个太监这样令人不齿的谎言,他拒绝了。他把自己,还有他新婚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一起送上了死路。
他那样维护我,我却一直袖手旁观。
甚至凌迟他的旨意也是我亲手书写的。
他可以去死,我不可以。
因为我是大郑的皇帝。
即将死去的他,依然有一种夺人心魄的美。
凌迟很残酷。
刽子手用手中的利刃剖开了他的肚腹,切断了他的性/器,最后甚至砸碎了他的筋骨,却一直保留着他的性命。
他的妻子被近卫军乱棍打死,他刚出世仅仅一天的儿子被人装在布袋中,胡乱踩死。
他却抬起头,用带着血的眼睛看着高高坐在帝座上的我。
冲着我笑了。
我微微站起来,慢慢走出去,我站在离开他最近,也是最遥远的地方看着他慢慢死去。
他笑了。
苍白柔美的脸,血一般鲜红的唇边,凝结了一丝诡谲却羞涩甜美的笑。
我想他知道了,他知道了我的一切秘密,他知道了我的爱。他知道了,代替他妻子被杀死的人,是我的庶妃,代替他儿子被踩死的婴儿,是我的长子。
承怡是我的长子,是我属意的储君,我将帝国的储君献祭,只为了我的爱。
看着他被一刀一刀的分割,看着他慢慢的死去,我发现,我是那么的爱他。那该死的,应该被诅咒的爱,是那样的天地不容,灭绝人伦!
我要看着他如何死去的,我要把那些残酷的步骤完全烙印在脑中,让它们依傍着我,陪伴着我。那种火焚一般万箭穿心一般鲜明的痛苦就是我的爱,有它们在,他的灵魂就不会安宁,他就永远不会离开!
我爱他。
我要占有他的全部!
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赵汝南
他是犯官原甘宁总督的儿子,抄家之后,他被判入宫为奴,而他的母亲则应该被流放,永世不能再见。可是他的母亲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使她可以陪伴年幼的儿子千里迢迢的进雍京。
从甘州到雍京,需要穿过戈壁和草原,很多像他那个年纪的孩子都会死在押解的路上,可是他不一样,他母亲在身边,所以赵汝南活了下来。
可是,在到达雍京的第二天,他的母亲上吊自尽。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那条笼罩着死亡的押解道路上,他的母亲始终被押解的士兵轮bao,几乎每一晚他都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哭泣,她承受地狱般的磨难只为了让他活下去,他不能辜负她。
第一次看到鸾宣就是在雍京。
那个时候他更被带到蚕室,执行宫刑,可是一个秀致的少年闯了进来,踢开了执刀的阴险的老太监,从木床上拽起来他的手,就跑了出去。
那个时候他以为鸾宣也是将要入宫的宫奴,他以为他们两个少年手拉着手跑出去都会去死,可是最后他们都活了下来,他这才知道,那个少年就是冲龄践祚的天子。
一个和他一样岁数的皇帝。
鸾宣是非常漂亮的少年。
晶亮缤纷的眼睛,像天空中最亮的星辰。
皇帝毕竟是皇帝,即使他还没有亲政。从那天开始,似乎赵汝南的厄运就结束了,他不用成为小宦官,反而成为少年天子的伴读。他可以到毓正宫读书,师从朝堂上那些高高在上的侍读学士,也可以跟随大内高手、百战老将研习武艺和兵法。
鸾宣曾经对那些追查他的人说,“大郑禁宫几万太监已经够多了,朕不缺奴才,朕缺少的是真正忠心的人才。赵汝南就是这样的人,你们应该赦免他的罪。”
破坏法度!
当时只有一个人敢这样训斥天子,他就是毓正宫最尊贵的大学士,裴东岳。
然而无论如何,即使天子和宰相因为他吵的不可开交,他终于还是被保护了下来。
很多年后,赵汝南逐渐了解,那个同他一样的年少的天子其实是一个昂贵的傀儡,而大郑真正的主宰却是这个面容清秀的开府宰相,裴东岳。那个时候,赵汝南已经十七岁了,他成为缇骑最优秀的密探。这异常的得来不易,在文人把持朝堂的岁月中,也许只有依靠手中的刀剑才能与之对抗,他要成为鸾宣手中最锋利的刀。
可惜,当他成为缇骑总指挥使之后,他才知道,可以握住他这柄刀锋的,不只有皇帝,宰相也可以。
裴东岳比他想象的更加克制。
他阳奉阴违了这么多年,裴东岳依然无动于衷。他只是安静的下令,要赵汝南杀了皇帝所有的庶出兄弟。
“杀了他们,这也是为了皇上和大郑的国运。”
只有赵汝南知道,鸾宣不愿意他的兄弟姐妹因他而死。鸾宣是一个纤细敏感的人,即使他是皇帝,可是他喜欢一家人亲亲热热的在一起,安享天伦之乐。裴东岳连这样一点点渺小的愿望也剥夺了。
赵汝南不愿意去做,可惜,他们都逃不开裴相张开的网。
——“忠于皇上,就要为了他剪除一切。你知道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