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坐在沙发上,自己则一只腿跪在沙发上,这样的姿势正好能清晰的看到许逸微仰起的头,五变了模样,嘴唇却还是那样好看。捏着药水瓶的手指在发紧,心好像变成了埋在松软芬芳的泥土里努力发芽的种子,有什么东西正在用力撑开往上走,密布的根系却在往里疯扎,哪里在涨得疼…忍不住闭眼呼吸了一下。许逸突然轻啊了一声。药水滴太多,从眼睛里流出来,有点狼狈。
两人这时才发现书房门口站了一个人,微张着嘴,嘴里咬进去的一口苹果还卡在口腔里清晰可见。对于突然出现的人,许逸并没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给了个微笑,等着林清介绍。林清刚指了指欧阳澜,欧阳澜就赶紧把苹果咽了下去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欧阳澜,林清国内的朋友,你是她同事吧,你好你好。”
“你姐姐也来了,正在睡觉。”林清轻语擦过许逸耳边,然后重拾围裙,边去灶台边说:“她是许逸,联合国驻中东事务部的官员,是我非常好的朋友。”
欧阳澜又啊了一声,抿抿嘴把嘴边的苹果汁都吞下去,小声嘀咕:“以前怎么没听你讲过这人…”三年前和林清相识的人,都不知道她生命里曾烙下过许逸两个字。
许逸对于陆澈突然到来有点惊讶,上次来提前和小舅舅打过招呼,这次确实称得上突然袭击。和欧阳澜聊了几句后,走到灶台边去解林清的围裙:“今天你生日,我来做饭。”她刚说完,欧阳澜大叫一声:“是啊!今天你生日啊清!我…”林清赶紧让她打住:“老了一岁而已,不用这么夸张的提醒我谢谢。如果真有稍稍愧疚,过来帮忙做饭。”
昨天就和同事们打过招呼,这个生日不过。同事们也都理解,因为最近真的太忙了,白天送了礼物在她办公室,晚上便没人过来打扰了。
十八岁,许逸第一次给自己做饭。那是一个雨中的傍晚,雨敲打在窗棂上,屋里的灯光透过窗户映出了屋外蔷薇花的模样,暗灰格白衬衫,天蓝色牛仔裤,额头白皙的皮肤筋络微显,热得出了细汗时红得煞是好看。那一刻的心情和此刻重叠,那涨得疼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一转头,见着欧阳澜像研究文物一样看着自己,没好气的嗔她一眼:“你干什么?”“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姑娘,你刚刚那是什么眼神,要吃了那位许姑娘么?”欧阳澜说得无心,林清心里却咯噔一声,脑子里闪过陆澈那时望着许逸的眼神,和自己此时,何其相似?不,不应该的…陆澈不应该那样,自己也不应该如此。二十多年的友情,不可能会变质。
陆澈失神的叫许逸,把三人的目光都引向她那边。已经把生日餐完工的许逸脱下围裙,走到陆澈刚准备抱抱她,却没想到她突然捂嘴向洗手间跑去。
林清和欧阳澜都恍然大悟,孕妇对油烟味是极其敏感的。
餐桌上,许逸听说陆澈怀孕后,眉间皱成了个人字,一撇稍长,一捺稍短。而陆澈在明白林清已经知道许逸的身份后,也冷清了神色。欧阳澜作为绝对不知情者,吃得最欢,连连夸赞许逸手艺棒。林清突然笑笑,是啊,会变的,曾经烧糊的饭菜,经过时光的魔法,如今也可以如此可口。真是,不可思议。
作者有话要说: Merry Xmas!
☆、第 16 章
吃完饭陆澈就把许逸单独叫房间去了,欧阳澜简直被惊到的凑到林清身边问:“她俩也认识?啥关系啊说话还得单独叫一屋去?”林清嘘的一声示意她小声点,如果没听错,房间里面应该是在争吵。她们俩会因为什么事而争吵呢?林清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这对三人来说都不是好的状态。
陆澈这时确实显得很焦躁,不断的问许逸为什么明知林清身边有安全局的人还这样向她表明身份靠近她。许逸对这样的姐姐有点陌生,但转念一想,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孕期综合症的反应,只得把手按在她肩头强迫她听自己说话:“姐姐,你说的我都清楚,国内应该一直有人在查我,所以靠不靠近林清结果都是一样。”本想把那天被跟踪的事说出来,但一想这事常人听起来应该感觉挺可怕。
“我不管,你要离她远一点就安全一点。我不要住这里了,我去你那里。”陆澈说着就要去收东西,许逸真的有点被搞懵了,赶紧给拦住:“我没地方住的姐姐,真的。小舅舅那里我已经不能去了,你最好暂时也不要去耶路撒冷。就住林清这不好吗?这安全。我也不懂你为什么要跑来以色列,和那个欧阳有关系…”
许逸话没说完,陆澈突然一副欲哭的模样,她只得把最后一个字硬生生给吞回去。这是怎么了,真的不懂。
“我为什么来以色列?小逸…”——陆澈话说到这又打住,仿佛很难继续下去。双手捂住太阳穴,情绪似乎有点不受控制。许逸怕她情绪不稳对胎儿不好,只得走到她面前低下姿态:“好…姐姐,我都不问了。既然来了就听话住林清这好吗,她会照顾好你的。我如果能来,也会经常来看你。”
“我不要她照顾…”陆澈终于崩溃,抱着许逸呜咽的哭起来。抽抽泣泣的,边咳边说:“你喜欢孩子吗,不喜欢我就不要了…我很后悔结婚,很后悔…”这些话仿佛让许逸一瞬间看清楚了些什么,但光亮太短,就只一瞬,又陷入迷茫,抚着陆澈的背轻声安慰:“这是你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喜欢。和别人无关,只是你的,生下来吧姐姐。”
“那我不要住这里,你住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你一个人,那么不会照顾自己,我都不能想象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让我照顾你好不好…”陆澈哽咽的说这话时,许逸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脖子,继而很坚定的说:“不好。你要么就住林清这,要么就回去。”
许逸已经松开陆澈走到一边,对于她突然而来的冷酷,陆澈愣了好一会才适应。拿过纸巾擦掉眼泪点头——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呢,为什么要哭,应该要坚强才对。许逸现在的情况不容有拖累。想清楚后走到许逸身后轻声道:“好,我听你的话住这里。小逸,其实我来,我爸爸是同意的。”
大舅舅竟然知道了?许逸转头时眉头又皱了起来,盯着陆澈,希望她说清楚。陆澈迎着她的目光点头:“我爸都知道了,而且他是同意我来这边照顾你的。他还让我带话给你,他让你要坚持住,万万保证自己的安全,他一定会让你回去跟姑姑团聚的。”
这太不可思议,许逸本能的摇头。陆澈见她不信,有些急了:“千真万确,他怎会骗你。他现在正以学习的名义逐步接手国务院安排的工作,年底改选时,你就会知道,他的确有能力让你回去。姑父的事是封存的绝密档案,除了有级别调阅的领导,都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无论如何是你是无辜的,爸爸一定会说服领导让他们重新对待你的。”
许逸打断了她的话,有些失望的摇摇头,她在想什么,她想要什么,或许这世间只有那个已经去到天国的人才明白。父亲魂无所安,那自己回去做什么?和妈妈一辈子受人戳脊梁骨过日子吗?政治总归是一种意识形态利益的争斗,如果父亲真的有做错事,相信也只会是背叛党而不是背叛国家。
从房间里出来的只有许逸,林清只和她一个对视就知道她有话要对自己说,于是对欧阳澜挑挑眼,意思让她去看看陆澈。欧阳澜丢下杂志就往房间跑去,说实话,她憋到现在啊。
林清拿了果酒和点心去阳台,把门一关,等许逸坐下后手指就舔上了她的喉咙:“怎么弄的?”——声音近乎沙哑。许逸无奈的耸耸肩:“还以为你会问我和姐姐聊了些什么。”“这个虽然我很想知道,但我不打算问。我现在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脖子上才会有这条不仔细看基本看不出的红痕?”有些不依不饶。许逸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拿起酒喝了一口,还是不说话。
“伊朗伊斯兰革命后,社会对低收入阶层的保障确实有提,如果列功绩薄,也很有得一写。但如今,年轻一代的伊朗人表示,他们很难理解父母当年所表达的热情到底是为了什么。就算在当时,已经西化思想接受人权主义的年轻人也不理解,你看过《我出生在伊朗》对吧。保守的宗教信仰政权与亲西方的独/裁/主/义政权,活在当下的人们有权评判究竟哪一种政权对于当下的生活更有利处。”
许逸突然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段话,林清在她说的时候就明白了她想表达什么,给她剥着芒果,摇头:“逸,不论过去站在十字路口时是往东更好还是往西更好,我们已经选择了,而且已经走到了现在,就不能再随随便便动摇。国内的形势和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同,我们可以期许改革,但不能容许外族破坏或者再次把民众当枪使的内讧,那样只会四分五裂,对国家百害无一利,你想,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家园啊。或许你清楚叔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真的别乱想,逸。”
许逸有些痛苦的捂住额头。家?对,她现在就似是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犬,这个追那个打。要想结束这种状况,只有两条路,一是顺从的回去,接受一切可能会发生的事。二是借外力回去,站在一个可以主宰自己命运的巅峰位置。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惜自己的心始终是颗女儿心,瞻前顾后、于心不忍,或许,是因为心里始终是承认那个家的,也只承认那个家。
“我不知道爸爸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走到今天确实是没办法。当初,我是被人一路追杀逃到墨西哥…”说到这许逸突然打住了,看了一下表轻叹一声:“我知道你希望我往哪走,你帮我约你们的情报官,明天中午在上次我们喝咖啡的地方,我等着。”说完起身欲走。
林清有些意外,许逸竟半句没提中以军售会谈的事。意外后又羞耻自己这意外感——许逸从没想把自己拖下水,而自己竟然在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