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卡在塞巴斯的目光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虑和心痛,而一切仅仅是因为那个叫夏尔的人类此时在经历一场轮回的噩梦。缪卡虽然对夏尔和塞巴斯之间发生过什么毫不知情,可他能感觉到,这个人类的安危,是此刻对殿下心中最重要的事情。
可是面对惑心术,缪卡还是感觉到无力,身为恶魔的他从未想过有天还要为一个中了这种咒术的人类担忧,不过这种事,可能殿下也从未想过吧。
“殿下,我想,其他事可以以后再慢慢打算,眼前我们应该先把夏尔从万魔殿的密室接到您这边来,就算是他一直昏睡,如果在您身边,也可以放心许多吧。” 经过一番冥思苦想,缪卡终于想到了一个称不上办法的办法,既然他们除了等待别无他法,那就只好让殿下在等待的过程中,尽可能的安心吧。
缪卡小心翼翼的提议换来了塞巴斯的一瞥苦笑:“王兄是不会同意的,如果强行行事的话,他甚至可能会杀了夏尔。”
“殿下不要担心,这件事,我有办法。”
“你?”
“准确的说不是我,应该是我妹妹梅蒂斯。您可能不知道,这些年随着梅蒂斯逐渐长大,魔王大人愈发喜欢她了,经常找各种理由召她去万魔殿去,就连知道我蓄意扩大兵力这件事后也碍于我妹妹的情面没对我过多追究。可是您知道,梅蒂斯这么多年一直崇拜爱慕的都是殿下您啊,所以只要是您的需要情,她一定会竭尽所能去达成,她会说服哈迪斯放人的。”
听着缪卡决绝坚定的语气,塞巴斯却产生了一瞬间的犹豫:“这样,我反倒不知道是该说谢谢梅蒂斯,还是该说对不起她。”
“殿下不必介怀,整个地狱,爱慕着您的恶魔成千上万,您不需要觉得对不起任何人,只要您一直接受着我们这些臣子的崇敬,让我们可以一直效忠于您,这就足够了。”
缪卡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一向少言寡语他始终对一切都深谙于心,圣战时立下赫赫战功的他,拥有着能压倒一切的力量,却始终能保持着谦卑自明的心思。
“那一切就交给你了,缪卡,替我也谢谢梅蒂斯。”塞巴斯不再多问,他相信这个追随自己多年的魔君亦如相信自己的双手。
“是,缪卡这就去安排,一切妥当后再来跟殿下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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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斜斜的夕阳再次挂在地狱的天边时,昏睡的夏尔已经被梅蒂斯顺利带回来了。纤细的少年被放置在洁白柔软的大床上,而那个房间,已经被塞巴斯布置得和夏尔在凡多姆海伍宅邸的卧室一模一样了。
从夏尔被带回来后,塞巴斯的目光就再没有从他身上移开。站在旁边的缪卡和梅蒂斯默默地忍受了一会儿被当成透明人的滋味后,知趣地退出了房间。
塞巴斯一动不动地望着床上的少年,忽然觉得夏尔的呼吸好像略略急促起来,塞巴斯察觉到夏尔的领结比平时系的略紧,他本能地探过手去打算帮他松一松,却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转身离开了房间。一眨眼的功夫,重新出现在夏尔床边的塞巴斯手中多了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衣,他用娴熟的动作为熟睡中的少年脱下外穿的衣衫换上衬衣,又小心地扶他躺好,然后为他盖上被子。
平时一向睡眠很浅,只要稍有声响就会惊醒的少年,这次不论被怎样摆弄都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虽然松开了领结,换上了宽松舒适的睡衣,夏尔呼吸的急促并没能得到缓解,相反倒是比刚才更加剧烈起来。胸口的起伏愈加明显,覆着的睫毛也在微微颤抖,嘴唇开始是用牙关死死咬住的,后来随着呼吸的加强渐渐微微张开,喉咙里仿佛堵满了被抑制住的呼喊,只有从缝隙里才能渗透出来的微小的吭吭的声音。
少爷,您是又梦到了那个时候么?
塞巴斯红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层少见的黯淡,如果惑心术的确是无限轮回着一个人经历过的最悲惨的一段历程,那夏尔此时在梦中无疑就是在经历那段最黑暗的过去:
在遇到塞巴斯之前,
在阴暗的牢笼里,
在一群禽兽的镣铐中,
被欺凌,被胁迫,被折磨,
被烙上耻辱的烙印。
不论怎样求救,呼喊,祈祷,
都看不到丝毫希望……
塞巴斯脱掉手套,露出带着黑色指甲和契约的修长的手。他用指尖轻轻抚过夏尔颤抖的睫毛,希望可以减少他梦中的恐惧,可是这却丝毫没起到任何作用。夏尔仿佛陷入了越来越苦痛的折磨中,嗓子里憋闷的呜咽愈加明显,刚才还能平静躺着的身子也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看着躺在床上承受着巨大痛苦的少年,塞巴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身为恶魔也如此无力,他痛恨着自己更痛恨着把夏尔变成这样的哈迪斯,但更多的是对眼前少年无限的担忧与心疼。
他把指尖陷入夏尔墨绿色的发丝间,一点点向下,抚摸过他的额头,睫毛,脸颊,肩头……最后终于忍不住靠过身去,把颤抖不止的少年紧紧地搂在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跨年了,~
祝各位看文的小伙伴新的一年一切遂心如愿~
☆、那个执事…爱慕
外殿里用于照明的烛盏被灭去了大半,两个像是石化了一样的身影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略显昏暗的殿堂内一片寂然。
刚刚缪卡兄妹二人走出房间后,因担心会有什么状况没有立即离开,结果原本只是打算随时待命的二人就“不小心”看到了塞巴斯对夏尔的所做的所有举动。
殿下一举一动,都是他们前所未见,甚至是前所未想过的。那令他们惊异,又令他们心中涌动出不知名的情绪的场面,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磁铁,紧紧地地吸附着二人的目光,直到塞巴斯拥夏尔入怀的那一瞬间,两个人才在慌乱的对视中意识到他们居然在做着如此不合礼数的“暗窥之事”,这才强迫自己笼住泛涌的好奇心,悄声退到外殿去等候。
虽是人已离场,可是已经入目过的情景带给他们的震撼并不能立刻挥之即去,外殿通明的灯火让本就不甚平静的梅蒂斯更加心烦意乱,她挥手用法术熄去大部分灯盏,把自己包裹在一片隐约能辨别人影的黯淡光线中,才能稍微感觉到些许安然。
缪卡默许了妹妹的做法,与其说他能理解梅蒂斯,倒不如说此时的他也是感同身受。地狱里爱慕殿下的恶魔数不胜数,可是从未有谁妄想过这份感情可以得到对等的回馈,并非是地狱里的恶魔都妄自菲薄,而是他们从不认为他们爱慕的米卡利斯殿下具有回馈感情的可能。
塞巴斯在他们的心中,不是君王却胜似君王,睿智,优雅,淡然,对一切事都能得心应手地掌控却又没有丝毫野心和欲求,对一切人都能温谦以礼却始终让人感到遥不可及。他的存在就该是被旁人的目光仰望和追逐,而绝不可能存在什么人或事值得让他停留目光。
因为笃信任凭谁的付出都不会得到回报,所以亦不会在意自身的得失,所有爱慕着塞巴斯的恶魔都可以一直心平气和地为这份爱慕默默地付出,缪卡和梅蒂斯也一样。可是就在刚刚,他们亲眼目睹的一切却打破了他们一直自以为是的屏障,他们看到了印象之外的殿下,看到了那份他们原以为是因为不存在才不会得到的感情,居然如此鲜活生动地跃然于他们眼前,而对象却仅仅是一名微不足道的渺小人类。
黯淡的氛围似乎真的对抚平心中的创伤颇有益处,沉默了良久之后,梅蒂斯的心绪渐渐平缓下来,她用依然清脆的嗓子淡淡地道了一句:
“哥哥,如果这次为了帮殿下解决麻烦,我去把夏尔杀了,你会怪我么?”
“当然不会。”缪卡扭过头去,透过朦胧的光线望向梅蒂斯温和地笑了笑:“因为你肯定不会那么做。”
“唉!”梅蒂斯听了缪卡的话,刚才一直绷紧的身体一下子松垮下来,她仰头靠在松软的椅背上,双手自然地垂下,恢复了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儿的模样,刚刚肃杀的口吻也顷刻荡然无存:“真的是不论怎么不甘心,还是不忍心做出忤逆殿下的心意的事啊,哥哥,看来我这辈子可是注定被殿下吃的死死的了。”
“谁说不是呢。”缪卡轻松的语调里带着自嘲。
“那既然那个人类小鬼不能杀,我们就只有准备叛乱去杀哈迪斯喽!”
听着妹妹犹如玩笑一般说出这么严重的话,缪卡清楚梅蒂斯同他一样,已经想通了一切:
“是啊,夏尔不仅不能死,我们估计还要帮他完成心愿。与哈迪斯王为敌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当下只是要设法拖延这三天,等到夏尔醒了,不再受制于哈迪斯,其他的就都好办了,用计还是用强,都不过是殿下一声命令就可以解决的。”
“没错,只要这三天牵制住哈迪斯让他别对夏尔不利就行了,虽然我很讨厌去和那个魔王老头打交道,不过这事儿还是包在我身上就可以喽。”
“看来我又要欠你一个人情了,梅蒂斯。”
伴着话音,殿堂里的所有灯火又统统亮了起来。
“殿下??您来了!”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塞巴斯,缪卡和梅蒂斯立刻站起身来。
“坐吧,我刚刚也听到了你们两个的想法,就那么办吧。”塞巴斯也走到他俩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疲惫。
“嗯,这几天只要让梅蒂斯做中间人,处处迁就哈迪斯王的要求,确保夏尔,哦,确保夏尔少爷是安全的就可以了。”
听着缪卡刻意对夏尔转换的称呼,塞巴斯笑了笑:“你也要叫他少爷?”
“不仅是哥哥,我也要吧。”梅蒂斯抢在缪卡前答了话:“殿下都不直呼其名的人,我们哪里敢乱叫。”
梅蒂斯略显嗔怪的语气就是人间最普通的小女孩儿的模样,缪卡拍了拍她的头示意她多少收敛一点,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