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并不是特别硕大的箱子里居然蜷缩着一个人,白色的衣服被压出一些褶皱,银白头发遮住的脸颊上是清晰的鳞片纹路:
“Snake!”夏尔试探着叫了叫,对方没有反应,夏尔索性上前推了箱中人几下,可依旧无济于事。
塞巴斯把手指探到Snake的鼻息之间,“还活着,但是没有醒来的迹象,一时也无法判断是什么原因。”
“先把他带出去吧,没问题吧,塞巴斯钦。”
“少爷的吩咐怎么会有问题。”说着塞巴斯重新扣紧箱口连人带箱提了起来,刚要走就从余光看到他的小主人似有话要说的望着他。
“还有什么问题吗?少爷?”
“呃……没。”夏尔躲开目光,“我还以为你会抱他出去……嗯……”说到这儿夏尔忽然后悔了,不该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的,还是这么无关紧要的事。
果然,再一抬头,该死的恶魔一脸戏笑:“我只喜欢抱娇小一些的,比如……”
“闭嘴!带路出去!”随便抓了一句话用来堵住塞巴斯的嘴,甚至完全没留意到自己的行动是否能与之匹配,明明说着是让对方带路,少年却逃也似地先行踱走。执事君低头看看了手中的提箱得意地翘起嘴角,满面春风地跟了上去。
用人类的血液在圣卷馆门侧的烛台上点燃往生之火,烧掉契约书,目的就达成了,这样诺斯诺里就会为他消除臂上的毒素,自己很快就可以和塞巴斯回到人间了。一路上,夏尔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勾勒出即将发生的每一个细节,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已经对流离在外的日子如此厌倦,他再也不想面对任何阴谋和争斗了,更不想看到塞巴斯再为了他的安全和目的拼命,夏尔现在满脑子最大的期望,无非是坐在人间那座属于自己的宅邸里,抿上一口塞巴斯递上的温热红茶。
少年拿着契约书飞快地沿原路返回,进来的时候他已经看到卷馆门口烛台的位置,很快就可以到达。此时的夏尔已经再无闲暇去质疑为何此次的行动畅通得异样,他奔走的方向,也早已不再是一个出口,一个烛台或一个任务,在他心里,前方,已经变成了触手可及的静好岁月,那种他曾经从未想过自己可能拥有的东西,如今似乎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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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里了。”站在卷馆门口的烛台前,夏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事成之后,怎么联系诺斯诺里?”少年的严谨始终如一。
“他是蛇王,一诺千金,会自己找来的。”
“那就好。”
夏尔说完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抽出用于防身的短小匕首,“唰”地割开自己的左手的拇指间,殷虹的血液汩汩涌出,将它们小心地将它们滴落在烛台之上,神奇的一幕出现了,血液所及之处,顷刻间就绽放开小小的火焰,在七种色泽之间不停流转,随着夏尔滴入的血液增多,火焰也渐渐变得炎烈。
看到火焰充分地平稳燃烧后,夏尔连滴血的指尖都顾不上,拈起契约书直接伸向火焰。不似普通纸张那样,进入火里的纸袋上并没有燃烧,它只是像冰块进入温水那样,缓缓地融化于变幻的火焰之中,很快就全部消失了。
“可以了。”夏尔回过头去想找塞巴斯帮他处理下手上的伤口,却发现塞巴斯提着铁皮箱子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你怎么退到那里去了?”少年随口问道。
“我……”塞巴斯忽然面露难色,“少爷点燃的往生之火,很热,您不觉得么?”
“嗯?热?”夏尔有些意外,正想再靠近火焰感受一下时,忽然听到几声“咳咳咳”的闷响。
什么声音?
少年四顾寻找声音的来源,在又传来的几声“咳咳”后,夏尔一眼锁定塞巴斯手中的箱子:
“是那里,Snake醒了!快打开!”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柳暗
夏尔快步跑过去,只见从箱子里重见天日的少年身体在微微蠕动,眼皮一颤一颤地在适应光线,嗓子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噜咕噜声。
“Snake!Snake!”
在夏尔的轻唤下,箱中的少年终于抬起泛着蛇鳞的脸庞睁开眼,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最后把注意力又回到夏尔的脸上,嘴唇哆哆嗦嗦了好一阵在勉强挤出几个沙哑的音节:“S……Smi……le……”
“你记起我了?”夏尔很是激动,没想到契约书才刚刚烧掉就发挥了效力,“你的记忆都恢复了吗?你能找到诺斯诺里吗?”
“我……我……”Snake在夏尔的急问下变得愈发紧张起来,他眼神里流露出焦急的神色,口中却始终脱不出完整的字句,夏尔正打算安抚他一下,不想对方的呼吸忽然开始急促,刚刚端坐的身子也开始软绵的倒下,就好像忽然被抽口了周围的氧气。
“你怎么了?”夏尔急忙上前扶住Snake。
“少爷,他长久以来都是以与蛇共生的方式生存的,现在契约书已毁,他在逐渐恢复人类的机能,可又没法一下适应独活在天堂,这样下去可能会有危险。”
“糟了。”听了塞巴斯的解释夏尔皱起眉头,“诺斯诺里让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Snake,万一他有什么差池,就算我毁掉契约书也没什么意义了。塞巴斯钦,有什么办法么?”
“少爷真要继续救他吗?您承诺给诺斯诺里的已经做到了,解毒的事,用强硬的手段逼他就范也完全没问题。毕竟在天堂每多呆一秒,您的危险也越大。”
“我明白。”夏尔看着气息奄奄的Snake黯然道,“我也想早一点回到人间,可是我见到过诺斯诺里为Snake担忧的样子,看得出,Snake……几乎是诺斯诺里的全部信仰,这种心情我也……”
“我懂了少爷,带他去德尔古加那里吧,为今也只有他那里会有办法。”
——人类愚蠢的同情,本该被恶魔嘲笑,被自己鄙夷的。
——人类愚蠢的同情,本该对他恶意嘲讽,让他陷入自我鄙夷之中的。
然而这一次,主仆二人谁都没法再流露出这样恶劣的情绪,他们带着Snake,沉默地向好不容易才脱离的暗沼森林折返,Snake和诺斯诺里之间的某种羁绊无声地蔓延出熟悉的气息,令一向恶言的主仆二人忽然觉得自己丧失了置喙它的资格。
暗沼森林里的风依旧阴冷,再次站在那件破败的布棚前时,夏尔已不似上次那样心存谨慎,他只觉得这跟在人间每次查案时站在葬仪社的棺材店门口是一样的。想敲一下门板却发现手叩击的只有软绵绵的破布,于是干脆掀其帘布直接踏了进去:
“Under Taker!你在吗?我这次没时间和你玩捉迷藏,听到了就快出来。”
“哎呀~我该觉得能这样被伯爵呼来唤去是小生的荣幸吗?诶嘿嘿嘿,这么快又见到你了,怎么,事情都办完了?”
葬仪社手握着一打烟黄的纸,从灰蒙蒙的柜子后面钻了出来,夏尔连忙躲开他那伸过来的还带着尘土的长指甲,顺势闪开身子露出身后已被塞巴斯打开的箱子:“我有事让你办,把他救活。”
“都不跟小生闲话家常了呢,看来是位对伯爵很重要的人啊,小生,倒是很感兴趣他到底是哪一位。”嬉笑着的葬仪社凑过来对着箱子里还在虚弱喘息的Snake上下端详,“嗯~~要是脸上没有那些奇怪的东西,也算的上是完美的尸体了。”
夏尔斜睨着葬仪社不说话,总是玩世不恭说着奇怪的话,担当者莫名的身份,认识这么久夏尔都不觉得了解他,但对他又无法不深信不疑。
终于,葬仪社对这具新鲜的“尸体”看腻了,拍了拍手站起来:“放心把伯爵,我给他吃点尸体保鲜剂,这小鬼就能挺过这一关了,至于以后还得靠他自己慢慢修养。”说着葬仪社步子从哪里倒出灰色的液体在他的长指甲中,然后□□Snake嘴角的缝隙一倾斜就喂了进去。
“尸体保鲜剂……”夏尔无奈的扶额,却不想被灌下奇怪液体的Snake很快就开始有反应,先是呼吸平缓,然后微微睁开了眼,他一看到夏尔,就挣扎着坐起身,眼神间依旧是刚才在圣卷馆门外时的焦虑:
“S……mile……你……你……离开……”Snake讲话依旧吃力,夏尔努力地将他的词句收入耳中,“维多……利亚……别再……她……你……”
“维多利亚?女王陛下?她怎么了?你要告诉我什么?”在地狱天堂徘徊了太久,这个几乎要淡出夏尔记忆的名字居然在这个时候被突兀地提起,而且还是Snake,到底他要说什么,夏尔越来越心急,看Snake焦急的眼神,夏尔的直觉告诉他,对方要说的绝对是一件事关重大的秘密,可奈何Snake依旧十分虚弱,断续吐出的字句,无法让夏尔掌握任何完整的信息。
“嗖!”
突然间,夏尔感觉耳边窜过一条黑影,下一秒钟,塞巴斯的两指指尖则多了一条黑底青纹的长蛇,由于被掐住脖颈,还在不舒服地扭动着长长的蛇尾。
“放开,放开,是我……咳咳……”
看清来者是诺斯诺里,塞巴斯看着夏尔,等着他的决断。
“放他下来吧。”
少年的赦令终于让蛇王重获自由,一落地他就盘踞到Snake的身上,虚弱的Snake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声音,眼神里多了一层安然。
“伯爵,谢谢你信守承诺,不仅毁了契约,还救了我的主人,我现在就给你吸出毒素。”诺斯诺里吐着蛇信向夏尔躬身。
“答应你的我自会做到。毒素的事等会儿再说,你的主人好像要告诉我什么,可是他现在没有力气,刚好你来了,你快替他把话说了!”
“嗯?”诺斯诺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抱歉伯爵,我做不到。我与主人共生时只是代替他的口,我能讲的都是他若有口也能说出来的,现在是他自己意识尚乱,无法组织语言,我也无能为力。”
“那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