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卓东来在朱猛的送别上与镖队往目的地行去,至归时难免又踏足雄狮堂的地盘,自是要应了当日的承诺。
朱猛的酒力不错,寻常的酒轻易灌不倒他,可是卓东来还有急事赶着回大镖局,与疑似重生的司马超群虚与委蛇一番,好探听一番虚实,如何能真的有三天三夜的时间应该朱猛呢?更何况要喝上三天三夜的酒,卓东来也未必能撑得住,若是醉死了,怕又要在客栈中睡上至少两天一夜才能不至于因为醉心而惹下什么不该惹的事来。
可是朱猛也确实是个英雄人物,自己若不看重承诺,即使这承诺是当时为了脱身而不得已许下的,怕也照样会被人所唾弃,也会让名声不利,骤不得不与朱猛虚情假意了一阵,从光天化日喝到外头群星闪烁,又从月华高挂喝至日上三竿,见喝得一天一夜有余,便是敷衍也足够了,便装不行,随即便满身酒气的醉倒在桌边,直看得越喝越精神的朱猛哈哈大笑,还在口头上嘲笑了对方一番。
不过,因着朱猛的话头里并无二意,守在一旁的镖师们也就没有多话,只蝶舞上前与朱猛道了一声歉意,就让两名镖师把卓东来给搀扶回客房中。
朱猛见着蝶舞,倒不像是英雄,反与一般粗鲁莾汉见着美人儿的情景还不如,竟是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还一个劲儿的傻笑。
蝶舞是带着醒酒汤来的,因着卓东来的吩咐,心知虽如今不用委身于朱猛为妾,但交好总是要的。在卓东来被送回客房之前,蝶舞哄着已经醉熏熏的大哥把醒酒汤给当成酒喝了,这还有一碗,自是要给朱猛的。
蝶舞依然蒙着面纱,把偌大的碗捧在手上,奉与朱猛面前,笑眯眯的说道:“朱堂主,虽则奴家瞧着朱堂主脸上并无醉意,况且江湖中人并非都像我那大哥一般,只喝上一点儿的酒就撑不住的。可是为了身子好,便是不需,这醒酒汤好歹也用上一碗,也算是全了奴家的心意。”
“蝶舞姑娘多虑了,其实我也是有些醉了,正需要这醒酒汤来吃上一碗呢。”朱猛说着,忙从蝶舞手上接过那大海碗,咕碌碌的就把它给喝了个底儿朝天。
喝完之后,朱猛还巴啧巴啧嘴,笑嘻嘻的说道:“酸酸甜甜,还蛮好喝的。”
蝶舞闻言,噗哧一笑:“竟是有人把醒酒汤当酸梅汤喝,奴家倒是长见识了。”接着,蝶舞又不愿给朱猛太多的希望,便口风一转,语气变得正经了些,说道:“若中朱堂主不弃,便喊奴家一声卓姑娘吧,大哥说让奴家跟着他姓,日后帮奴家择夫婿时……也能正正经经的为奴家凑嫁妆送嫁。”
一个女儿家,说起婚姻大事时难免还是有些羞赧,更何况她又不是真正的风尘女子,正是脸上发烫,只幸而脸上的面纱将蝶舞的脸蒙得严严实实的,就露出了个耳朵,倒不至于让人看到她的满面红霞。
朱猛一听,竟不能亲近的喊一声蝶舞姑娘,而是卓姑娘,不由得心中失落。又听及卓东来已然认了蝶舞是正经的妹妹,又忍不住为蝶舞高兴,偏在后头又知道蝶舞不做妾室,只嫁于正经人家为嫡妻,那心中的失落越发重了,
只是,这般一个倾城貌美的女子,即使身在风尘也洁身自好,朱猛也不忍将其玷污,可不正该做大妇嘛。若是成了一个妾室,色衰之时便是爱弛之日,哪能落得一个好下场?便是夫君对其爱之珍之,一个妾室,碍了大妇的眼,便是死了,做夫君的又能有什么话?更何况就是生下一个儿子,也不过是个庶子,竟是连孩子的前途都随之担误了。
更何况,朱猛到底是一堂之主,哪里真的就会是一个粗鲁莽汉。既不是粗鲁莾汉,又何尝听不出蝶舞的言下之意呢。
朱猛叹了口气,虽则心中不舍,却再不敢对蝶舞有丝毫的暇想,只认真要把她当成好友的妹妹相待。更何况朱猛便是认识卓东来不久,却也觉得对方的为人值得他敬之佩之,而卓东来的妹妹,朱猛自然也要对她惜久,又要远之。
一想通,朱猛便咧齿一笑,再不见之前的痴迷,反恢复了往日的英雄气概,道:“到了卓姑娘的大喜之日,可记得一定要送一张帖子来雄狮堂,到时我带着我那拙妻犬子与卓姑娘添妆,也算是沾沾喜气。”
蝶舞闻言,对着朱猛豁达也多了一分的刮目相看,心想:怪道大哥这般看重这个看似莾汉般的人物,果然是个不拘小节、心胸开阔的英雄好汉。
“若是朱堂主到时候有空闲的时候,奴家自是欢迎,也好见一见夫人。”接着,蝶舞又与朱猛寒暄了两句,方散了,毕竟蝶舞还记挂着醉死过去的卓东来,便赶着去照顾他了。
因着卓东来实则是装醉,而那酒劲其实早被他用内力逼出了大半,又有蝶舞亲手熬制的醒酒汤的功劳在里头,所以第二天一早,卓东来已是精神焕发,浑然不似昨儿个才醉酒之人,连头痛也没有。
既然身子无碍,卓东来便拜别了朱猛,退了客院,出了雄狮堂的势力,就往那大镖局赶回去。
卓东来一路上除了与朱猛相结识,又认了蝶舞为妹妹之外,并无大事,就这么赶着回去见那司马超群了。
而司马超群,却是自卓东来离去那天便日日念着,只恨自己当时没有跟去,才受此相思之苦。
偏在此时,又收到卓东来的书信,竟是让自己的夫人帮忙,在卓东来所住的梅园旁边再收拾出一个院落来,最好再在房中摆上一些女儿家欢喜的陈设来。除此之外,又在信中附了一张书法,上书‘蝶恋花’三字,让司马超群受受累,去吩咐照着做出匾额来,挂来新院落中。
如此,司马超群哪里还不知道卓东来竟是要带个女人回大镖局呢!
司马超群又懊又悔。
懊的是,明明卓东来对自己的心思,他最是清楚不过的,偏偏之前没有表态,竟让卓东来心灰意冷,要娶个女子为妻。
悔的是,自己没能重生得更早一些,偏偏是在婚嫁的第二日,那时,吴婉已经入了门,两人也成了事,这才使得司马超群产生了待吴婉生了儿子之后,再与卓东来燕好的念头。也免得二人好不容易两情相悦,又要为了子嗣而受尽煎熬。
原来,卓东来的怀疑丝毫不错,这司马超群竟果然是重生的,而且也确实是如他一般,是同一天重生的。
这司马超群的前世自然还是司马超群,而且还是死在卓东来手上的司马超群。
虽说司马超群死在了卓东来的手上,可是他也因此意识到,自己果真是死有余辜。
卓东来对司马超群的好,司马超群一直知道,只是那时候他只觉得自己就是卓东来手上的提线木偶,而卓东来对自己的尽心尽力,不过是为了完完全全的掌控住自己这个傀儡。又有吴婉在他耳边挑唆,再加上他一时奋然的独自出走,见识了一些自己原先并不知晓的事情,才会被蒙蔽住内心,与卓东来对立。
司马超群尚认得,卓东来在得知自己要与他为敌之时,那双眼睛里所流露出的不敢置信,以及深藏的绝望。那时候,司马超群也是有些不安的,可是这点子不安,在吴婉的柔情之下,同样深埋了起来,不敢教人知道。
后来,他与吴婉双双在卓东来的手上殒命,看着卓东来表象上意满志得,又对自己不屑一顾,还说尽了恨话,可是人一旦临死,免不了就会如走马灯一般想起生前的种种,这才发现卓东来并不是真的只把自己当傀儡,自己身边的所有事务虽都是被他所执掌,也并不是因为想要更好的掌控自己。
更多的,是一种习惯。
习惯于,对司马超群的好。
习惯于,看到好的物件就为司马超群带上一件。
习惯于,日常的汤水、穿戴的衣裳物件都要留心。
习惯于,时时事事都记挂着司马超群这个人。
直到临死前,司马超群方知晓,自己真真是个有眼无珠之辈。如今又死在了卓东来的手上,连累卓东来心染自己的鲜血,怕是要心神不宁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司马超群本以为自己已无赎罪的余地,谁曾想,闭上眼的下一刻,他就又回到了以前了呢?!
只是,到底还是回来的时候太迟了些,倒是让卓东来……咦?
突然,司马超群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前世时,东来有这般大动干戈的带过红颜知己回大镖局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不管司马超群如何怀疑,却总不会疑到卓东来的身上有何不妥之处,只是想着那个狐媚子到底是哪儿来的,又努力地想忆起卓东来前世可曾与哪些女子交好,以及卓东来带那狐媚子回大镖局又是为了何故。
毕竟卓东来便不是无利不起早之辈,却也从来不曾胡作妄为,做事也从来都有个缘由的。
况且,若只是一般的红颜知己,完全可以在梅园中一隅寻个地界暂且住下,何须又是收拾新院子,又是亲手提匾,倒让一向最得卓东来优待的司马超群心中不爽。
可是卓东来既然已经在信中吩咐了,司马超群也只能尽善尽美的帮着完成了,也免得卓东来以为自己竟连小小的事情都办不好,可不就让人失望了。
好不容易盼得卓东来回来的那天,司马超群一大早就等候在大镖局的大门口,由着门房搬来一张紫檀木雕镂大椅,便坐在上头等。时不时的,他还要从椅子上起来,在大门口时而来回踱步一番,时而遮阳远望,看着就觉得他十分的心急火燎。
好不容易见到了镖队的影子,司马超群这回可真是完全坐不住了,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然后就赶紧的往镖队走去。虽则是走,竟也是用上了轻功,比之跑也慢不了多少,只是不显得那般掉价罢了。
卓东来是此趟镖的镖头,自是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方,而蝶舞既然已经认了卓东来为兄长,也勉强算得良家妇女,卓东来又有前世身为帝皇的封建思想,更何况明清时候对于女子的礼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