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袖惋惜道:“我虽也想下船去,可我离不得这船。段公子要下船游玩也不是难事,我命人跟着你,带你去四处走走,你看可好?”
段誉一听,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我还是自己走走就好,怎可以麻烦他人。”段誉原是王爷世子,从小便是一众仆从跟随,如今远离家门,虽多遇灾难,但好在都逢凶化吉,此时若再有一众仆从跟随其后,那与在家里有何区别?端的不舒服,不自由。
水云袖笑道:“如此也行,公子这单身一人,想玩哪儿便玩哪儿……不受拘束这才最好!嘻嘻……”说到后面竟是语带调侃。
段誉误以为水云袖也同他一样不喜欢有人跟随,遂连连点头称是,心里却想:“楚兄出门几天了,也不知道在哪。我在这船上干等也不是个办法,不如下船去走走,兴许就碰上他了,再同他一路回来。”
世事原也无法尽如人意,段誉世子的算盘再一次落空。他出了船这才到街上行走观光了一个多时辰,却巧遇见了家臣朱丹臣、古笃城二人,被告知段正淳便在江南落脚。
段誉自是大喜,自从在大理天龙寺被鸠摩智掳走后,便再不曾见着爹爹、伯父了,也不知道家里人该担心成什么样。
心下思定,便领着朱丹臣、古笃城二人回船上与众人作告别。却听水云袖道:“我会转告先生的,段公子慢走。得空了,若我们还在此地,随时欢迎你来船上坐坐。”
段誉只得黯然辞别,回程路上一路不语。到得半夜终于找到家客栈安歇,仍是长吁短叹,朱丹臣以为他尚在挂念木婉清那姑娘,遂开言劝慰。段誉爱好诗词歌赋,朱丹臣便投其所好,与他聊到半夜,这才候他睡下,退出了房外。好一番脑力忙活,只是他如何能料到段誉现下心尖上挂着的人早就不是木婉清了呢?不仅思念着神仙姐姐王姑娘,还念着个见不着面的楚兄呢?
许是连睡了三天的缘故,段誉便是躺在床上了,仍旧合不上眼,心道:“也不知道到哪去了……这往后可到哪去找。”这一欲相辞而不得其面的局面,竟使他心里空荡荡,一时间竟也忘却了他对神仙姐姐的想念。
夜近二更,段誉犹是不得入睡。而此时他叨念着的楚衣凌正露宿野外一道矮坡山上,亦是辗转无法入眠。他心里寻思的是:“再不过一时半刻,这天便要下大雨了。我不该在这时候犯懒,再懒……那埋着的叫花鸡进雨水了可就变味了。”
夜半前,陈雨安设的笼子进了只鸡,这可把陈雨安高兴坏了,她想着楚衣凌明晨饿了总得吃东西,遂花了点心思将这鸡做成了叫花鸡,彼时刮着东南风,又怕烟熏着楚衣凌,遂在坡下南面埋了鸡上面烧起了炭火温着,让楚衣凌什么时候想吃便能吃到。楚衣凌对陈雨安的细致总是满意。如此几番思量,终是叹了声息,下了树。
树底下憨睡着陈雨安,一脸安然地样子教楚衣凌收住了脚,抚了她的昏睡穴后,弯腰直视这不设防的丫头的脸,心道:“尽职尽忠尽心力,也只得个你……高升泰这小子是上辈子积下来的福,得了江山又拥美人。若你不是大理的王妃,我都想娶你当老婆了。”将她滑落一旁的羊毯重新拢好收紧,又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过把瘾,这才作罢,摇了摇头,晃悠悠朝坡南走下去。
楚衣凌是个十分细致,又深信无物不可用之人。他习了武不打架,便另辟蹊径将之用在了一切生活习性上,好比如说远远挥袖将上面铺着的一团炭火推到一旁,这才在埋鸡的地方站定,掌心向下一吸,地下那埋着的泥团便缓缓破土而出,一离地面,包褒在外面的泥土兀自纷纷碎裂剥落干净,直到整天漂亮金黄的肉鸡被他抓在手中;又好比如说,他爱干净不爱油腻,便想到将掌力凝到极致,叫花鸡仅是吸纳在手中,手指却不必去抓它,如此便能享受美食,又不沾到半点油星子。
夜黑风高,凉风习习,正是进食时。楚衣凌吃下了一只腿后,便觉知山坡的东面来了个满心愤恨的人,这人脚步沉稳有力,显是有极为高深内功之人,但呼吸却是一深一浅,显是内心激动之极。楚衣凌吃下鸡翅膀时,听到另一端坡的东面又来了个人,这人脚步沉中有轻,呼吸短促且急,显是故意用力踏在地上走出声音,但身体健康应是尚未恢复,以至于隔了道坡,楚衣凌都能听到她的心率怦怦乱跳。楚衣凌抬头观天,暗自寻思道:“这都要下雨了,这些人不睡觉也出来打野食么?这可一点也不好,我原打算明早垂钓的……”忽然东坡传来人声道:“乔帮主见召,不知有何见教?”紧接着一道耳熟的声音道:““段王爷,我约你来此的用意,难道你竟然不知么?”
楚衣凌心下琢磨:“何处不相逢啊……”开始吃另一只鸡腿,边吃边往坡顶走,他并非好奇心重的人,但陈雨安却好爱看热闹,于是,他打算叫醒陈雨安,两个人一起看热闹。
抬袖解了她的穴道,凑到眼前,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陈雨安梦中一惊醒来,张眼便见着楚衣凌盖住了她的嘴,她点了点头表示会意,楚衣凌这才收手,示意她起身。
如此一番动静,山下二人的对谈己近尾声,陈雨安心中激荡,见楚衣凌在吃她备下的东西便觉十分满足感激,又见楚衣凌没带面幕,于是红着脸为他戴好,她一颗心挂在楚衣凌身上,哪还有什么心思听坡下之人都谈了些什么?
面幕这才戴好,便见楚衣凌抬袖轻挥,眼神肃然,陈雨安不解,正待开口相询,却见他缓缓往山下走去。
原来坡下青石桥边对话二人,一人急切问罪,一人急切应罪。这应罪之人既然一心求,问罪之人倒也不客气,左手一圈,右掌呼的一声击了出去。这一掌击出,真具天地风雷之威,倾刻间要致应罪人于死地,然而楚衣凌却在这时候出手了,他将手中吃剩的骨头向问罪人掷了过去。那问罪人一掌击出,便即意识到有人自坡顶向他投暗器,心道:“段正淳狗贼,枉我先前一直敬你是条爽直有担当的汉子,没想到竟还埋伏了杀手。”心头登时大怒,撤回左掌,往山上掷来的暗器击出,只是那暗器委实诡异多变,来势缓慢,便在他这回击的一掌势中穿过,又将方才呼出的右掌掌势去掉大半。问罪人大惊,这一击不中,只怕人要跑了,回头一瞧,没想到那段正淳被掌风挟到右肩,竟是立足不定,斜斜摔了出去。
楚衣凌目力极佳,夜间事物便如白昼一般清晰可辨,在坡顶上早己瞧得清楚,问罪人那一脸寒霜,四分霸气,六分匪气的人正是多日不见的乔峰;他要击杀的人在楚衣凌眼里,一眼便即看出是乃是女扮男装。腰身内围柔软,周身身侧僵硬,行路脚尖先落地,脚步浮沉无力,虽是穿了男装贴了胡须假发,但古人靠垫肩加塑改扮的还真是无法与现代整容相提并论。楚衣凌心道:“怎地还真有这么一幕。”不及细想,便己出手救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阿朱姑娘的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 草更……疯玩了一个多星期的游戏,终于收了心。
晚点再放一章,现在小修。
再往后就难更了,为神马?
放纵的日子虽好,但终需回归正途。
☆、镜湖释疑
乔峰见坡上有白衣人缓缓行来,便出声喝道:“何人鬼祟在此?”
楚衣凌淡淡道:“乔兄几日不见,脾气倒是见涨了不少。”
乔峰一怔,这声音如何敢能相忘?运极目力,凝神一瞧,山坡嶙峋,那人再走两步,便看得清了,仍是一身白衣,眉目入画,不是楚衣凌又是谁?登时心头大喜,他原以为是段正淳派来的伏埋,但若是他……若是他……霎时间,竟觉无措,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楚衣凌见状,便淡淡道:“兄何以出手击杀一名弱者?况且,这人还是……”他正想说这人还是个女的,话声未毕,却被乔峰一口长气叹断。
乔峰道:“契丹人萧峰,岂是蛮横胡杀之辈!楚兄,这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若不杀他何以告慰我的父母师长……”他怕楚衣凌不信,遂开口将前事细细说与楚衣凌听,只将阿朱在雁门关久等他一事轻轻略去不提。最后说到从马副帮主的夫人口中得到确切消息,便是这段正淳乃当年雁门关一役的带头大哥,幕后黑手。
楚衣凌听他口称自己为契丹人萧峰,便猜到后来诸事,此时萧峰细细道来,不过是在印象中一一再作印证。略思片刻,便开口问道:“萧兄,何以能确定那马夫人说的便是事实呢?”乔峰正待解释,一旁救治“段正淳”的陈雨安蓦地出声道:“阿朱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为何要假扮别人来送死呢?”乔峰一听,惊愕回头,那“段正淳”的胡须己被揭去,假发也掉到一旁,他是见识过阿朱的化装本事的,这下如何能不知晓原来他击杀的人竟是阿朱所扮,遂开口问道:“阿朱,你这是做什么?明知我今晚要为父母师长报仇,却偏偏扮作他的样子替他认罪?你与段正淳是什么关系?”
阿朱脸上的装容被陈雨安洗去大半,露出原先略带倦容的苍白的脸,倚靠在桥栏上,缓缓喘气,道:“萧大爷,我……我……好生对你不起,你恼我吗?”她见乔峰森然不语,无奈下,只得缓缓将自己正是段正淳与阮星竹的女儿一事道出。
陈雨安听罢,冷冷道:“阿朱姑娘,你这份孝心难得,但你教萧大爷往后可怎么办?他错手杀了你,便能了结杀父杀母杀师的大仇吗?你这是在给他无愧天地的心加上道枷锁,令他一辈子对你愧疚不安,你认为,这能是为他好么?”
阿朱一听,泪淆两行,垂下头去,低声道:“大理段氏有六脉神剑,萧大爷若是打死了他们镇南王,他们岂肯干休?”
萧峰心头一震,心道:“原来她这都是为了我……”
楚衣凌淡淡接道:“我观萧兄却非因畏而生退心之人。姑娘原是善意孝心,只是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