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贴多日的皇榜终于被人揭下,曹操小心的把竹简藏进怀里,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些,御书房里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立在当中。
曹操举起案几上早已冰凉的茶盏,抿了一口不动声色的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再开口时声音仿若寒冰,阴冷逼人:“你能医好我的头痛顽疾?”华佗宽大的袖袍里毫无预兆的滑出一根银色的丝线来,并不开口说话。
曹操微一皱眉,把手腕悬在案几上:“阁下果然医术高明,竟能悬丝诊脉。”话音未落,华佗手心悬空的银丝突兀的断开,在安静的书房里清晰可闻:“传闻魏王暴虐,连帐下幕僚也常遭其毒手,今日一见果真不是空穴来风,阁下的头风病本是心胸郁结所致,又岂是寻常药石能医好的?恐怕魏王只是想找个借口光明正大的屠尽天下名医吧,看来师弟所言不虚,大战一触即发了。”曹操虽不知道华佗口中的师弟是什么人,但眼前的人既然知道了军机,就万万留不得了。想到这一节,曹操双臂一展,使一招大鹏展翅往华佗天灵盖处攻了去。
华佗见曹操面色不善早有防备,镇定的把手中银丝一抛,那根银丝片刻间竟也化作雄鹰的姿态迎了上去,曹操掌心喷涌的气劲被推到一旁,狠狠撞在屋内的摆设上。屋内雕花的屏风、编制精细的藤椅都被真气化为齑粉散了一地。
曹操神色一凛冷笑道:“你果然会些玄门法术。”说完曹操在半空中身形一折,足尖窗棂上轻巧的一点,整个人已经飞身落在屋外。曹操一退,华佗也不追,只随手把一枚古钱重重掷在地上。古朴的钱币无风自动,刚一落地就急速旋转起来,华佗凝神静气口念法诀,正是道术正统缩地成寸的法门。地上的古钱越转越慢,隐隐散出青光来,说时迟那时快,正在那古钱要停下的一瞬间整间御书房被凭空出现的大火包围。
华佗惊诧的一抬头,只见曹操离开的那扇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贴上了一张明黄的符纸即使是在漫天的火光里也依旧能放出耀眼的金光来。华佗虽然吃了一惊,却很快反应过来,袖袍一荡就凭虚御风冲天而起。
曹操早已经不知所踪,宽阔的庭院里空无一人。华佗正要离开,黑紫的瘴气毫无预兆的从他脚下爆裂开来,他脚下那股不知从什么地方召唤而来的青风被打散。华佗没办法,只得憋屈的再次落回庭院里,只是这一次他眼底却多了许多戒备。
“什么人在暗处鬼鬼祟祟暗算我?”华佗举目四望,目力所及之处空无一人,心里不由得有些打鼓,只得色厉内荏的开口呼喝。
“师兄果然健忘,不过十年不见就把自己的同门师弟都忘的一干二净了。”这个声音阴暗沙哑就好像狂风中被撕扯的破布,华佗惊骇一抬头,只见一个面目可憎的枯瘦老人端坐于白鹤之上遥遥把视线投在自己脸上。
华佗警惕的退后两步,冷笑着答话:“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那不成器被逐出师门的破落户师弟啊。左慈老儿,你又用了什么邪术续命,浑身上下都死气沉沉的还恬不知耻的坐在师尊送你的仙鹤身上,我都替你脸红。”
“呵呵,分别数年,师兄道力修为不涨倒意外变得伶牙俐齿许多,也不知这些年都没脸没皮的和哪些个小辈混在一处学来的,当真是为老不尊遭人唾弃啊。”左慈对华佗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老神在在的坐在仙鹤上反击回来。
华佗懒得与他废话,抖着袖袍就飞到半空和左慈斗在一处,一时间空荡的庭院里符纸和寒光乱飞,百草哀鸣鸟兽璧走。华佗修习的法术擅医道,造化神奇时能生死人肉白骨却到底不适合逞凶斗狠。两三个回合就被左慈一拂尘拍到地上昏厥过去。
“曹孟德,我与华佗乃是同门,就算我想杀他也担不起这个因果,后面的就交给你动手了,反正你手里早已经背负了数千条人命转世轮回也只得沦落到修罗炼狱去,不差这一条。”左慈话未说完,人已经消失在天际。
曹操听到声音从躲藏的偏殿中探出半个身子来,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掌按在华佗额角悄无声息了取了他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改掉了章节开头两个错字,一直木有人留言实在是不能再悲惨。
☆、第64章 应劫
西凉的春天今年来的格外早,院子里的迎春花二月末就稀稀落落的开了一地。修远半眯着眼侧躺在吕布大腿上,神情慵懒面带浅笑,一副餍足的表情。贾诩执一把白玉酒壶拉着樊稠在一旁作陪,张辽在练兵场上。马超双腿交叉斜斜靠在身后的花树上,纷扬的红叶停在他肩膀上,盖住他脸上的情绪。
高顺从回廊的拐角处匆匆走来,递给修远一封密信,“先生,这是鬼面营从许都传回的新消息。”高顺竟然会亲自来送消息,吕布有些惊讶,扬手把信件接到自己手里,随口问到,“什么消息,要你亲自送过来?”高顺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文远叫我把军师的口信传回去,我只好在这里等了。”
修远闻言大笑:“高将军一定又在练兵场上捣乱了吧,这次又是什么原因?”每隔两三天,高顺和张辽都会闹上一出,理由五花八门。不管是新兵太年轻,还是演武场太小,甚至是天气太热都会在特定的时间成为高顺打断张辽练兵的借口和契机。几年过去,很多老兵都知道,吕布和修远这也就懒得管了。
纵然现在西凉地广人稀百姓安居乐业,到底还是太过偏远。私塾和学堂也远远没有跟上,愿意来西凉城定居的女人更是少之又少,至于扶风族大多是族内通婚,最多不过是和茂陵城的守军们就地解决,至于西凉本城自然僧多粥少。
张辽属于吕布的嫡系班底,追随者甚众,自然有很多人为他操心子嗣繁衍问题。至于高顺,不了解他的都十分惧怕,真正了解他的又都知道他喜欢张辽。这种感情纠葛,在西凉内城明眼人都能看出一二来,又谁都不会多说什么。
就是高顺再好,张辽也没道理放弃香火延续不管不顾的和他搅在一处。若是满城皆断袖,西凉不要别人出兵攻打,数十年后便会自然消亡。在西凉张辽很多时候都被当成士兵们的模范,至于吕布那属于盲目崇拜,相当于图腾一般的存在。对于西凉城的千百军民来说,只要有温侯在,便无往不利高枕无忧。更重要的是这么多年,关于修远未卜先知的传言越发离谱起来,连带着把他和吕布的关系也上升到一个遥不可及的高度上。
众人理解他们断袖龙阳,却绝不会去效仿。至于贾诩和樊稠嘛,一直低调的毫无存在感,官阶稍微低一些的人,甚至并不知道西凉还有贾文和这号人物在。他们断袖当然不会在城里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可张辽和高顺不同,要是他们的关系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对西凉而言,恐怕就是灭顶之灾了。
他们在军队里,一个收官兵,一个收私兵。是所有底层百姓出人头地的希望,稍微有些大的动作都会被城内百姓们津津乐道。有亲属家眷的会投效到军营里,最近几年西凉周边没有什么大的战事,官兵也是只养不战。而那些来历不明,从遗族边陲逃难而来的奴隶们则会想方设法的加入高顺麾下的陷阵营和鬼面营为西凉刺探消息,换取难得的容身之地。
这些明面上的事,张辽比任何人都清楚。就是高顺自己也因为种种复杂的牵扯不会把自己的心意摆到明处让张辽为难。于是他们两人的事只好一直这么拖着,一个追一个逃。几年前张辽被夏侯惇射了一箭伤了底子,高顺就变着法子让他休息,甚至连煮饭煎茶也一手包办,而张辽只能在泥潭里无奈的拖着,不应声也不拒绝,完全找不到彻底解决的办法。
作为彻头彻尾的旁观者,马超其实能理解高顺的想法。他自小和吕布一起长大,最初是被老侯爷作为吕布的侍卫来培养的,除了武功以外并不会花多大心思去教他做人处事的道理,作为一个战乱中流亡的孤儿更不会有人用延续香火的压力来改变他对张辽的钦慕。
修远和吕布对高顺而言是主子,他绝对不会产生除了效忠以外的多余情绪。而同为吕布下属的张辽则不一样。高顺读书不多,对精通军阵文武双全的张辽从钦佩到喜欢也算是日久生情。彼时西凉阵营根基薄弱,他们时时处处一道行动,从纯洁的少年,到成年的痴恋并不突兀,就是马超自己又何尝没有被遍地皆断袖的大环境影响呢?作为扶风部族留下的唯一正统想成为他妻妾的女子在茂陵和金城两地不计其数,他从来都只拿父母亲族大仇未报作为借口搪塞过去,若是有朝一日大仇得报他还会不会喜欢上女人呢?
马超隐在斑驳的树影里,不动声色的看着高顺阳刚却不显锐气的五官,苦笑着摇摇头。自从江夏城的那个晚上之后,他恐怕很难再对女人动心了。和缓的微风从落叶的缝隙里扫过,马超飘远的思绪被修远清越的声音重新拉了回来。
“贾先生对曹魏的怪事怎么看?”修远随手把信纸展开铺在石桌上。贾诩执壶的指节很稳,倒茶的速度却慢了下来:“一个月内死了三个将军一个军师,就连荀彧也病重卧床,如果这个消息属实的话,我就不能不怀疑曹操是不是惹上了什么游方修炼的术士。以张颌、夏侯惇和夏侯渊的武功,纵然打不过对方,在曹魏本阵逃到大营里还是不难的。就算是侯爷亲自出手,也要和他们缠斗近百招。”
贾诩话音未落,修远就连连摇头:“贾先生有所不知,别人我不清楚,单单荀彧一人玄门法术之高深,就不是一般游方术士能对付的。两年前,他就能隔空摄魂把曹操从马超手里救走,就是我和奉先若只比法术的话,恐怕也很难在他手里占到什么便宜。”说到这里修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又补充了一句:“诸葛亮师从张道陵正统,如果是他亲自出手,要造成这个结果也不是不可能。”
一直站在修远身边安静听着他和贾诩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