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别人!
于是众人达成了一致意见,就是他们敬爱的巴黎首富、伯爵阁下、部长大人不难打交道,但要让他看上谁也不容易;好在,也不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想进工厂的就算了;如果想的话,即使选择不了出身,也总能选择为他们想要的东西奋斗吧?不管是金钱还是地位?
不管这些人的动机如何,结果还是朝着夏尔预料的方向发展的。这应该也能算他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之一,清整那些只知道享受或者混日子的关系户,提拔有真才实干的人。
不得不说,这种方式受到了很多人的欢迎,尤其是出身贫寒、苦无门路的平民。按照君权神授的理论,他们一辈子都只有向谁效忠的命运,根本无法主宰自己的生活;但现在,他们至少有了一个机会,一个能和贵族子弟平等竞争的机会!
当然,有人欢迎也就有人反对。永远不要指望能同时讨好所有的人,因为那是不可能的。
很明显,反对的人只可能是利益受到影响的那部分人,也就是老旧贵族,想着不事生产、却能花天酒地的贵族。但他们毕竟是小部分,注定会越来越少,而且很快就会被历史的浪潮淹没。
这正是在那个只有一根白蜡烛的圆桌上定下的计划之中的一部分。夏尔新出任财政大臣,正好趁这时机推动部分体制改|革;不论多少,都是个信号。
另外,维克托资助梯也尔偷偷办小报也有段时间了,不指名道姓地说阿图瓦伯爵为首的保王派如何,而是主要宣传大革|命时期提出的“自|由、平等、博爱”口号——做这种事风险太高,还是小心妥当点,矛头太明显就太拉仇恨,容易出意外。
其他人有各自的事情做,为他们最终共同的目标添砖加瓦。最后则有古维翁…圣西尔侯爵元帅手里的几十万军|队做后盾,事成的概率又提高了至少二十个百分点。
说二十个百分点、而不是决定性,是因为,他们想要建立的不是像几十年前一样很快就失败的体制!从三年前的做好最坏打算,期间艰难扭转局势,到现在准备一举定胜负,绝不能再出任何意外!
这种山雨欲来的感觉是如此紧迫,以至于连刚到法国没多久的美国人都察觉了一二。
“在这种时候上任,您果然具有那种高尚的责任感。”
在美法两国相关官员都登上了去埃佩尔纳的火车后,亚当斯这么对夏尔说。当然,他这么说的时候,车厢里没有其他人。
“这点,”夏尔微笑,“我恐怕您一开始就已经夸过我了。”
亚当斯摇头。“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某些事情。”他沉吟,专注地凝视夏尔,“您还年轻,就愿意冒这种巨大的风险?”
夏尔没有立刻回答。
亚当斯看出了夏尔在担心什么。实话说,这话题的确过于敏感,他问出来就已经很冒昧,根本没指望得到答案。“不过话说回来,您立场微妙,恐怕不容易遭到最坏的那种情形。”
所谓最坏的情形,当然就是死亡。
这个夏尔自然明白,但他依旧没有发表意见。某些人可能狗急跳墙,他们预料过这种情形,不过现在还没到那么九死一生的时刻。
车厢里沉默了一会儿,亚当斯用这个机会端详着夏尔的侧脸。小桌上点着烛台,照亮了上面摆放着的一大叠文件。
“以您现在的地位,对此保持沉默是非常必要而且聪明的举动。”亚当斯又开口,“您瞧,在这件事上,我彻彻底底是个局外人,您不用担心我说出去什么。我同样也不需要知道您的回答,又或者您想做什么。”
夏尔总算抬眼瞥了亚当斯一下。不关他的事情还弄得这么清楚?这家伙政|治嗅觉倒是很敏锐!
“我这么说只是因为,”亚当斯用手指敲了敲那一大叠纸,“我认为,没有人能比您更能成为一个好的合作伙伴。”
虽然夏尔让法国在谈判的时候占据了绝对主动的地位,但也并不意味着他们美国就一点好处都没有得到。
亚当斯是个合格的政客,对未来有清楚的洞察力,为此他可以做出有些会被认为冒险的举动,或者说战略性的退让。而以他的标准,和夏尔合作从来不能算是冒险,退让倒是有点。这情况已经很好;如果能把这种关系延续下去,他们只会有更多的好处。
“我想,绝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认为。”亚当斯又道。
现在的银行家或者商人,多的是要做成寡头或者行业垄断地位的。相比之下,就算夏尔给自己留了最好的东西,那也只能算人之常情,并且已经很慷慨了。他不着急,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他可以一步步稳步推进!
“您对我的评价,真让我没法不诚惶诚恐。”夏尔终于笑了笑。“但无论如何,感谢您对我的欣赏和信任。正如我所说过的,只要我们双方都拿出诚意,我们肯定能达到双赢的局面。”
这正是亚当斯最想听到的话。不管他再怎么夸夏尔,这才是他最终的目标,没有其他。“那我就放心了。”他起身告辞,“晚安。顺带一提,大家都喜欢您开发的那些新口味葡萄酒。他们拜托我,请让您务必将它们都贩卖到我们这里来。”
第132章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米歇尔有事,夏尔也就暂时搁下正等待他处理的那些文件;先看看对方到底所为何来。
“现在想见您一面可真不容易;”米歇尔一进车厢就说;脸上惯常笑眯眯;“所幸,就算是排队;我到底还是等到了。”
“您一开口就这么说;我可该为此道歉了。”夏尔微笑回道;示意他坐到扶手椅上,“夜深了,您想喝点什么热的吗?”
米歇尔坐下,摆了摆手。“不,我只有一点事情,确定下来我就回去了。”
“嗯?”夏尔倚在桌边,微微挑眉。“一点事情?”真的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次米歇尔找他,好似是想要更多好处吧,无论是政治还是经济方面?
因为这事实在不那么必要,他基本算没上心。不提维克托的态度,他自己也忙得很,也就抽空催一下酒标的绘制进度。
现在,米歇尔找上来,真的不是兴师问罪?
米歇尔注视夏尔,手在膝盖上根根交叉叠放。“没错。”他笑道,“既然您出任财政大臣,按理来说,我该祝贺您的。”这么说的时候,他似乎完全忘记了前一次他对夏尔说的话。
夏尔一时间没回答,因为他正在心里揣摩对方这样做的用意。
米歇尔是真的改变了主意,还是只是在开头时委婉客气几句而已?
但谈话刚刚开头,他还没从对方的言语和姿态里获得足够做出判断的信息。所以他在米歇尔对面的扶手椅里坐了下来,背稍稍往后靠。“您实在太客气了,”他笑道,“其实对我来说,只要有您这句话,就已经足够。而且话再说回来,这件事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成功,也有您的份儿,对吗?”
“您这么说,可真是太折煞我了。”米歇尔笑容依旧。其实他们对客套话都刀枪不入,但为了面子着想,就该这么表达。“其实我还为您准备了礼物。不过上车太匆忙,我不小心落在了巴黎。为此我得特意向您请罪,并且请求您慷慨的原谅。”
夏尔小幅度摆手。“那正好可以免了,”他道,“能让您送出手的一定是大礼。我收到以后,岂不是还需要给您回赠一份、以表谢意?以我们的关系,有必要这么麻烦吗?”
米歇尔从善如流地点头。“如果您觉得不必要,那就会是您所希望的那样。”他一边说一边点头,“您果然坚持着您的风格,一如既往。”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米歇尔在心里松了口气。他原本悬着一颗心,就怕维克托已经把他之前做的事情告诉了夏尔;可以夏尔现在的表现,完全不像是知道。
这真是太好了!
他对维克托个性的预料完全没错!以前,他对维克托那种带着点唯我独尊的性格嗤之以鼻;但现在,他万分感激对方有这么个毛病——
因为只有这样,他那个釜底抽薪的计划才有希望成功!若是夏尔态度转变,他就不用指望能翻身了!
“您今天,”夏尔略微察觉了这种微妙转变,“应该不仅仅想和我说前头的那件事吧?”
“当然不。”米歇尔马上回答,脊背挺直,显现出自己绝对认真郑重的态度。“我今天来,是想和您确认一下——美洲方面的事务代理,您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吗?”
吓?米歇尔想去美国?
就算夏尔想过一千种一万种可能,他也没想到是这一种。
因为这提议完全不是米歇尔的惯常风格!现在的美洲,也就美国一个勉强算可以,其他地区都还乱得很(争夺殖|民地归属以及独|立运动此起彼伏),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
说浑水好摸鱼吧,没错;但浑水同样也很难保证自身安全啊!
若不是无处可去、又或者不得不去,欧洲这头少有人主动去那里的。就算现在情况好了点,想要背井离乡的人依旧是少数。
很明显,以米歇尔的地位,完全不需要出此下策。他在法国国内已经打下了相当厚实的基础,为什么非得抛下已经得到的一切、再到美洲重新开始?又不是闲的没事做!
“如果您说的是专门负责这块儿的人选,暂时还没有。”夏尔回答,有些沉吟,“但我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对这些感兴趣了?”明明之前的任何一个时候,米歇尔都没表现出他想离开法国啊?一丝一毫都没有!
“您可以当作是美国使团访问给我带来的灵感。”米歇尔道。“我想您肯定明白我的意思。”
夏尔眯起眼睛。既然米歇尔这么说,那就肯定不是美国使团的到访让对方做了这种决定,亦或者美国使团不是全部原因。“一点点吧……您不介意说得再详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