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为了打仗而生的,就是为了干一番大事来到这个世界的,拦不住。离开家时他还是个孩子,而现在,他威风凛凛地出现在战场上,所向无敌,俨然是乱世里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
孙坚笑了,拍了拍孙策的脑袋说:“小子,好好养,过两天咱们干票大的。”
一个月后,孙坚与吕布的大军对阵在虎牢关前的平原上。
虎牢关,三秦门户,洛阳的咽喉。几百年前,高祖与楚霸王的数万人大军就在这里对峙了一年之久,整个原野浸透了鲜血,累累埋着尸骨和折断的刀戈,至今每到风雨之时,仍能看到当年的腥风血雨天昏地暗。 北风呼啸,如泣如诉,仿佛那战死百年的冤魂在呜咽。
人事几百年一循环,又是一个乱世。河山残破,家国无依,当孙坚踏上这片古战场,吕布的数万精兵也没有能动摇他结束战乱,重整宇内的决心。
战鼓咚咚地敲响了,仿佛踩着人的心跳。孙策握紧环刀策马向前冲去。北风劲吹着,为他肋下生出翅膀……
洛阳城内。
吕布与孙坚正大战于虎牢关的战事传来,顿时议论沸腾了。
周瑜去蔡邕府上拜访之时,正赶上几个董卓手下文官在堂上,蔡邕看见他微微点头示意看座,众人看他年小亦无官职,便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接着热火朝天地议论起那千里之外的战事。
周瑜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接过蔡邕的琴谱,蔡邕又对他说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周忠府上的。他呆坐着,直到婢女们进来,帮他解开衣服催他躺下。灯火熄灭了,他仍大睁着眼睛,在一片漆黑中,却看的更清楚。
他看见氤氲的云气散开,现出下面无边无垠的辽阔原野。两阵正在对峙,不知有多少兵马,一眼望不到边,一边着鲜红的鳞甲,一边是漆黑的铁甲。红的像火,黑的像浓烟。漆黑的兵阵中最浓黑一团的是一只狻猊,巨大而狞厉,吞吐着黑色的烟雾,仿佛是内心的戾气。他的眼睛鲜红,巨大的嘴龇着锋利的长牙,脖子上一圈粗硬的长毛,如同一簇剑刃,肌肉虬劲,利爪深深扎进脚下的石头里。狻猊怒视着鲜红的军阵,杀气腾腾,目眦尽裂。
红色的大军领头的是一只斑斓的猛虎,伫立在高处,遥遥与狻猊对视。他金黄的眼睛里燃烧着一团火,额头的花纹是一个清晰的王字。猛虎比狻猊要小好几圈,镇定的挺立着,丝毫没有惧意。
两军的杀气沸腾,已到剑拔弩张的临界点,猛虎仰天长啸一声,震天的吼声撕开了两阵之间看不见的帷幕,瞬间,甲士们喊着杀声高举起寒光闪闪的刀剑,气势如虹的冲向对方。红与黑燃烧了整个原野,铺天盖地,仿佛火与炭的相遇。
狻猊与猛虎也扑向对方缠斗在一起,狻猊吞吐着黑雾用利爪猛击老虎,猛虎则咆哮着撕咬着他的剑鬃和皮肉。
战场渐渐变黑了,仿佛是那戾气积攒在一起难以消散。红色的火光明灭,快要被黑色吞噬。天地也一片浓黑,大雨倾盆,电闪雷鸣,间或照亮这片光怪陆离的惨烈场景。雷电像要击碎穹庐,不停地奋力捶打着黑色的天幕,雨瓢泼而下,快要浇灭地上红色的火光……
忽然,随着一道震天动地的炸雷,厚而密的云层被猛然撕开了一个缺口,豁然洞开,明亮的月光倾泻而下,一只青龙乘着月光的激流,冲破黑色的天幕,利爪抓着闪电,云气缭绕着长身,青色的身体发出皎洁而灿烂的光芒,耀得人无法逼视。
青龙发出一声清亮的长吟,涤荡了整个战场的黑雾。他如炬的目光瞪视着狰狞的狻猊,挟裹云气,带着暴风雨,从九天直冲而下。
狻猊一掌拍开猛虎,向天怒吼一声,张开两排利齿,流出血红的涎沫。
杀气在半空中相遇,激斗出金黄的火花,青龙和狻猊使出致命的攻击,直直向对方冲去……
“伯符!”周瑜大喊一声坐起来,浑身是汗,心脏砰砰直跳,刀绞一样的疼。他捂着胸口,直等到心跳渐渐平稳,才抬起汗津津的脸。
屋里燃着炭盆,漆黑里发出明灭的幽光,闷热不堪。周瑜掀开被子,光脚走出门外。
风已经停了,满天澄净,残月如钩,牢牢钉在天上。
他望向深蓝的夜空,下意识的向天空伸出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8 章
几乎出乎所有人预料,吕布在虎牢关大败而回,孙坚的大军冲破门户,大举杀向了洛阳。十数万的豫州兵,再也不会被董卓吓到鸟兽散,胜利把他们熔成一块拆不开的铁板,杀气腾腾地向董卓头上劈去。
董卓的无数道防线在孙坚顽强而锐气的攻击下,接二连三的溃破了。他从虎牢关督战回来,便躲进洛阳的深宫里。整个都城气氛更加不安,没有人能猜得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没有人能忍住不去打听正在发生什么。战报一封接一封传来,从董卓的幕府,迅速地扩散到每一个权要的厅堂。孙坚已经插上翅膀,飞一样向洛阳扑来。五百里,三百里,一百里……每天人们都在等待兵临城下的那一天。而董卓并不会坐以待毙。
孙策从胡床上坐起来,抬起手解开绷带看了看手掌的伤,又把麻布裹紧,一骨碌翻身下来,有点笨拙地穿好衣服,左手撩起凉水胡乱抹了把脸。忽然觉得奇怪,一撩帘子,发现天色已经大亮,整个大营厉兵秣马,却按捺不动。要按往常,五更天天刚蒙蒙亮就拔营出发了。蒋钦和周泰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竟然没有叫醒他。他正纳闷,黄盖带着部曲走过来,孙策赶紧跑上前匆匆行了个礼问:“可是情况有变?怎么不拔营?”
黄盖瞪着眼睛朝中军帐撇了撇嘴说:“来贵客了!”孙策的纳闷里又生出一百分的好奇,等不及黄盖接着往下说就抱了抱拳,大步冲向中军帐。门口挤着一堆看热闹的,蒋钦周泰也在里面,看见孙策,挤眉弄眼地笑。孙策刚想问他们,又改了主意,直直就要往大帐里闯。
门口卫士见是他,虽然面露难色,却也没有阻拦,孙策迫不及待的一掀帘就钻了进去。
黄盖形容的很对,果然是贵客。来客又高又瘦,鹰钩鼻子,粗眉大眼,一脸的骁悍,却并未作武人打扮,一身长袍锦绣富丽,精致豪华,腰上叮叮当当地挂了不少物件儿,看起来个顶个值钱。
来客看见孙策略略一愣,便堆出笑扭头对孙坚说:“看这相貌和气派,一定就是令公子了!”
孙坚端着一脸的矜持,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
孙策心里奇怪,他爹一向快人快语待人热忱,怎么今天装的跟什么似的——来人到底是谁?
还没等他发问,来客便站起来客气地对他拱了拱手说:“我是虎贲中郎将李傕。”
孙策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踢踢踏踏地走到孙坚旁边一屁股坐下,孙坚瞪了他一眼,当着客人的面也没好发威。
来客笑眯眯地看着孙策,重又坐下,对孙坚说:“这可都是相国的一片好意。以后大家都是儿女亲家,哪有自己人打自己人的?”
孙坚脸色更难看,还没来得及开口,孙策就脱口而出说:“什么儿女亲家?!”
李傕那张凶巴巴的脸上笑得更难看了,说:“公子刚才没来,不知道前因后果,我这回来呀,是给你提亲的!”
“和谁?”
“董相国的千金!”
孙策气的当即拍案而起说:“谁要那老贼的女儿!”
李催笑容有点发僵,却稳住没有变色,仍然笑说:“可别这么说,公子与相国千金都正值韶龄,年貌相当,这么二美聚合的事……”
“美?你们董相国出名的胖,听说长得跟野猪似的,他的闺女还不是只小野猪,说跟我年貌相当,你没长眼吗?”
李傕顿时脸色一变,霍地站起来怒喝:“不识好歹!你们乡野村夫出身,能娶到董相国的千金,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还口出恶言!”
孙策看他发起怒来,那张脸反而不那么丑怪了,便更有心捉弄他说:“不劳你操心,你怎么知道我就娶不到比小野猪强的老婆?我早定下亲了,我未婚妻出身世代诗礼簪缨之家,长得又白又高又漂亮,为人温柔贤惠会管家,还……还会弹琴!你们相国留着小野猪自个儿美去吧!”
李傕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听他这么信口胡诌无礼挑衅,拔出剑来指着孙坚就骂:“你们他妈什么东西,给脸不要!”
孙坚隐忍半天了,一听这话,踹开几案,几步走到李催面前,拿手格开他的剑,指着他的鼻梁说:“我今天,就告诉你我是什么东西,听好了!我是兵圣孙武之后,天子封的破虏将军!我就是出来破你们这些乱贼的!董卓逆天无道,荡覆王室,我不夷了他三族,把脑袋悬示四海,我死都合不了眼!还跟他和亲?和你妈的亲!”
李傕面红耳赤,想跟他对骂又怕孙坚急了痛下杀手,垂着剑收起来又觉尴尬,孙坚冷笑一声,回身坐好,厉声说:“刚才对你客气,是敬你是个名将,你对董卓行走狗之事,我为了天下,合该也把你剥皮枭首,但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杀了你恐怕惹人笑话。——还不快滚?!!!”
李傕僵硬地把剑收回入鞘,对着孙坚父子拱了拱手,便领着随从快步走出去了。
外面传来一阵哄笑。人吼马嘶,半天才平静,估计他们已经马不停蹄地跑远了。
孙策看孙坚怒意渐平,便小心地问:“原来咱们还是孙武后代呢?爹你咋没说过呢?”
孙坚一巴掌拍上他脑袋说:“我他妈随口胡扯的,你爷爷太爷爷都是种瓜的,几辈子都没摸过刀。”
孙策笑说:“我说呢,要是孙武后代你还能没跟我们兄弟提过。”
孙坚一咧嘴,站了起来,刚要出帐,忽然猛地扭头问:“不对啊!你什么时候定亲了?!怎么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孙策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