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被说瑜儿变娘了………………有吗有吗!他不还跟策哥吵架呢!T▽T
☆、第 29 章
孙策走后不久,凉风就从西北方渐渐起来。梧桐开始大片大片往下飘叶子的时候,吕蒙也要走了。
孙权坐在吕蒙的小屋里,看着他一板一眼地打点行装。
“家里人一来,你就走了?”
吕蒙边捆扎着绳子,边点了点头,说:“夫人给我家写了信,我娘便央同乡来接我回去。——我见过周公子了,他虽然不肯收我,但也给了我不少钱,回家够我们花用好长一阵子的。他这人还不错,不过你家人待我更好,夫人给了两匹绢,还有一匹缎子,可好看,回去给阿姊做新衣裳!”
说着,费力捆罢行李,一抬头,正看见孙权脸上似是带点惆怅,便说:“我能有这些,可全亏了你,你的大恩大德我吕蒙一辈子都不忘!”
孙权一惊:“我什么也没给过你……”
“要不是你留我,我早饿死了!你还教我认字呢,你看我都会写自己名字了!你读的书真多,什么都知道,真厉害!”吕蒙真心实意地说,大眼睛乌溜溜的发光。
孙权脸刷的红了,高兴得直发慌,慌不择言说:“我……我哪有那么厉害,我大哥才厉害……”
“你大哥毛毛躁躁的脾气又大,”吕蒙摇头,斩钉截铁说:“你比他强多了!”
吕蒙说的一片真心,孙权听了简直有点晕,抓住吕蒙的手说:“阿蒙,你是个人物!巨眼识英!以后我长大了,也领只兵马,他们不要你,我要,你跟我混!”
吕蒙猛地被他抓住,一怔,却没有挣脱,又伸出只手覆在孙权手上,眼神亮亮地看着他说:“一言为定!”
孙权猛点头。
吕蒙走的那天,天晴的少有。万里澄澈,吕蒙已经走了不知道多远,还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小身影。孙权跑到城门楼上,一直看到他完全消失在舒城金黄的田野中。
孙权忽然懂了孙策天天挂在嘴边的总角之交。
中平二年,孙策从下邳悄悄跟着孙坚的队伍跑了出去,音信皆无,过了好几个月才被孙坚从庐江拎了回来。回来以后就又添了毛病,没完没了地抓住孙权讲他如何认识了个朋友,如何又白又高又好看,认得很多字读过很多书,跑得快会骑马家里房子大厨子做饭好每顿都有肉什么的,越说越离谱,简直不像是去了趟庐江,倒像上了趟天宫,他认识的那位估计至少也得是位神仙,就算是神仙,也没法更好了。
直到在寿春初遇周瑜,神仙哥一个漆碟劈头砸过来,孙权一颗向往之心当即噼里啪啦碎了一地。趁晕过去前孙权躺地上想,这横眉怒目撸袖子干架的劲头,明显跟孙策一路货啊!狗屁总角之交,叫王八对绿豆吧!
后来的事实证明他俩确实十分对眼。虽说周瑜乍一看跟孙策大相迳庭,孙策爱笑易怒,没个正经,坐不住老是到处东跑西颠,周瑜要温文多了,举手投足一派端庄,不明底细的人一看呢,也着实是个翩翩佳公子——不过这都是幻觉。孙权都数不清他跟大哥一起狼狈为奸干过多少坏事儿,面不改色帮大哥在母亲那儿撒过多少谎,更别提跟大哥一起喝醉了爬房顶上发酒疯的时候,那模样,把他最后一丝向往之心都抽醒了。总之这对总角之交实为一路货色,一丘之貉,一往情深,一塌糊涂。
……但即使这样,孙权还是很羡慕。他老想知道有一个这样的朋友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好像老虎插上了翅膀,可以什么都不怕地去乘风破浪?遇到吕蒙之后,他才隐约懂了。吕蒙一双大眼睛,总乌漆漆亮晶晶地看着他,满都是钦佩和喜欢,毫不矫揉,毫不掩饰,那神情似乎就算孙权要往火里跳他也二话不说就跟上去一样。
躺在榻上,孙权枕着自己的手臂望向上方一片黑色的虚空。
他透过吕蒙的眼睛看见的自己,跟以前那个自己不一样。
……你比他强多了!……
这话在他心里和着心跳,鼓点一样地敲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沉沉睡着,他做了一晚上梦。这个梦很荒唐,但也很奇妙,灿烂辉煌前所未有。
孙权看见自己站在高高的楼船上,俯视着长江密集如云的战船。夜空如墨,无数火把毕毕剥剥地烧着,把远近的楼船照得像浮在碧穹里的星点。他仿佛看到了周瑜,但比他认识的那个魁梧得多,一身戎装,神情冷峻地望着船首的大纛。成排的武将森然地列于周瑜下首,一人披挂明铠,正大步走上前从副将手里接过令牌,抬起脸时,孙权在他胡子拉碴的脸上看到了吕蒙的模样。
天上忽然刮起很大的东南风。孙字和周字大旗高高飞起,猎猎作响。周瑜收回目光,霍然拔出长剑,直指北方。三军如一声令下,万支火箭齐发。无数橙黄的光在天空聚集成起来,亮如白昼。
火箭落下,整个长江都烧了起来。滔天烈焰瞬间翻滚成一片火海。一只巨大的猛虎从火海中腾空飞起,挟带烈火如羽翼,扑向北岸森然鸦聚的战船,吟啸声响彻天地,简直要把人魂魄都震碎。
孙权被扑面的热浪烤的脸颊发烫,浑身的血似乎都变成了火,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强大,强得足以统御三军,抵挡来自北方铁蹄的践踏……
第二天醒来时他才恍然察觉,这个梦里,并没有孙策。
作者有话要说: 二谋子泪流满面表示从此不再缺爱,他也有CP了!!!!
☆、第 30 章
初平三年。
四月。
血顺着汉水流进襄阳。延绵数千里的山川上飘着厚厚的腐腥味。竹林吃饱了人,一丛丛疯长,叶子绿里透出红黑。
蒯越大败于邓县,黄祖大败于樊城。孙坚自豫州西进,力爪撕开了荆州的门户,獠牙咬碎道道雄关,刘表虽苟延残喘,却毫无还手之力,兵将损折将尽,襄阳已是座孤城了。攻城的工事一天天在刘表眼皮下建好,只等一声令下,就要一举撬开襄阳的铜墙铁壁。
谁也没想到这时候黄祖会反扑回来。
孙坚盛怒之下,亲自领兵追击。黄祖不禁打,很快就一溃涂地,残兵丢盔弃甲,拖着断刀没命地往后撤。孙策遥遥望见黄祖兜鍪上的花翎,一刻也没犹豫鞭马就追。马蹄声响彻山峦,骑兵顺着凌乱的脚印直入岘山深处。
忽然一支长箭擦着孙策的耳朵呼啸而过,身旁的骑兵应声坠马。几百支箭瞬间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穿破空气的声音尖锐得要撕破人的耳膜。他们轻军突进中了黄祖的埋伏,混乱中人吼马嘶,中箭坠马踩踏愈演愈烈。孙策听见孙坚沉声喝令突围,急调马头,一柄长箭啪的透骨穿过他的小臂,灼痛顺着胳膊往心里钻,不由得松了缰绳,第二只箭随即射来,一把被冲下了马。无数只箭尖哨着从上面飞来,齐刷刷地钉在地上,孙策还没来得及躲闪,一个巨大的黑影挡到了他身前,岿然不动像个盾牌。
鸟声在竹林里惊喧。晚霞如浸血的绵絮,擦着岘山的腰慢慢沉下去。渐渐归于平静,一片死一样的寂然。
孙策醒过来,才发现身上湿黏的全都是血。他身前的人盾还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长箭透着骨头钉了满身,箭尖从背后钻出来,闪着湿淋淋的光。血已经不流了。地上积了一片黑色的水泊。
尸体额上的赤帻被风吹起,扫在孙策的脸上。
空气中同时有种流啸声,如同风擦过刀刃。流啸声渐渐汇集到一起,穿过竹林,变成呜咽,在岘山的山峰间回响着,又飘向无穷的远方。
沉甸甸的湿凉从孙策肩膀上浸下来。他伸出手想替孙坚挡住,一抬头,月光就那么劈头盖脸地浇透了他全身。
舒城。
讣文紧接着捷报送来,厚重不祥的隶书压在了孙策眉飞色舞的长信上。
吴夫人扫过那几个字就昏死过去。孙权上前拿起信,噙着眼泪看完,咬着嘴唇,站起来,命婢女把吴夫人和弟妹带进卧房去。
周瑜一身风尘地推门闯进来,夺过孙权手里的信。
“是你说他们会陷到荆州!你要是不那么说,我爹就不会死!” 孙权攥起拳头,猛地打在周瑜身上。
周瑜一怔,却没躲,低头看着孙权的拳头一下一下砸到他胸口上。
打着打着,孙权忽然嚎啕大哭。他抱住周瑜,像在激流中抱住浮木。
孙策回来了。孙坚上万人的部曲似乎都被风吹走,只有百来人护送着孙坚的灵柩。
孙权老远就向孙策跑去。孙策灰青的脸色,瘦得往里凹下去,头上扎着的赤帻愈显得红的刺眼。孙权仰头望着大哥冒出嫩胡茬的脸,恍然觉得父亲似乎还活着。
孙策看见他,勒马跳下来,拍了拍孙权的脑袋,哑着嗓子说:“阿权,我带着爹回家了。”
吴夫人看到孙坚遗容,哭得几次昏死过去,几个孩子跪着嚎啕痛哭,直到睡着了仍在抽噎。入夜了,一切声音都息止。窗外的月光湿淋淋地洒了满院子,孙坚巨大的乌木棺椁停在堂屋,吸尽了一切光与色,黑的如同永夜。 只有啪、啪的声音,不断地,不急不徐地在黑暗中响着,好像滴漏。
周瑜冲进大门,滚鞍下马,跌跌撞撞地推门进来。
“伯符!”周瑜走进黑暗里,恍然中觉得是在噩梦里跋涉,“伯符,我来了……”
啪,啪……的声音没有停。
周瑜用缠着白帛的右手费力摸到火折子,点亮灯。刺啦一声,灯火把堂屋里所有的一切勾出道浓黑的边缘。孙策当堂坐着,正盯着棺木,单手把一样玉润精巧的东西不停地抛上去,又接住。周瑜踉跄走近,倒坐到孙策身边说:“我来了。”
月色随着周瑜钻进堂屋,还有种带着草木味的潮气,以及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湿而凉的月光里似乎有个声音,呜呜咽咽,苍茫,辽远,一路从荆州追着孙策到了庐江。
……战城南,死郭北……水深激激,蒲苇冥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