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瑜 长河吟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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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瑜 长河吟断-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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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乳母和婢女都吓得噤声屏息,小桥用眼风悄悄把众人遣走,小心地走过来说:“将军,明天吴侯就派人来接他,我们已经答应了,又怎么能反悔呢?吴侯一向视将军如骨肉,也常常赐给阿循刀剑衣服,一定也会很疼爱他,何况还有姐姐和阿绍在里面照应,将军请放宽心!”
  周瑜转过头看着她,良久说:“我从来没受过这样的侮辱,也从来没有这样对你内疚过。”他抚摸着小桥的头发,发觉虽然自己一向也把小桥视作一个孩子,此时此刻却好像比她更软弱,“你为什么不埋怨我呢?”
  小桥似乎吃惊于他的痛苦,忙说:“我不会埋怨将军的!我虽然很舍不得阿循,但吴侯也是一片好意,阿循年纪虽然太小了些,不过……不过这也是好事,对不对?”她满眼都是迷茫,好像完全被弄懵了。
  “好事……”看着小桥明澈的双眼,周瑜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说:“阿循睡下了么?带我再去看看他吧。”
  “主公为什么要这样做?!”孙权说完,吕蒙震惊得几乎要跳起来。
  孙权冷笑说:“我只是想让他知道,现在是谁可以对他生杀予夺。”
  吕蒙仍旧无法置信,瞪大眼睛看着孙权:“将军,他帮你力拒质子,你却夺走他的孩子……”
  “那又怎么样?!”孙权摔了酒杯咆哮,“我是吴侯!我是他的主公!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将军,”吕蒙苦涩地说,“将军向来仁厚爱人,为什么忽然要跟中护军过不去?将军难道不是本来要和他和解才去的,却反而……”
  “这是好事,没什么不好的。”孙权冷笑着打断他,举起羽觞心满意足地饮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6 章

  
  青草味、泥土味,和着湿气一起猛然钻进甘宁的每个感官。
  他仰面躺在草里,抱住周瑜踏在他胸口的脚说:“每次见你你都要踩我吗?”
  周瑜这次并未收回刀,冷冷地看着他问:“为什么跟着我?”
  “为了帮你把其他人甩掉。”甘宁伸手一指后面的树丛。
  “我倒希望他们跟得紧点儿。”周瑜冷笑,把脚从甘宁手里抽出来,收起刀牵过坐骑,继续在深草中跋涉。
  “那你也不介意我跟着你,对吧?”甘宁站起来牵过马追上他,小心问。周瑜头也没回,当然也没有答话。
  滔滔的水声传来,眼前豁然开朗。甘宁以为周瑜突然出走是要去见什么人,却没想到他的目的地仅仅是江边。
  这是与广陵隔江相望的水段,是江水即将入海的喇叭口,宽足有四十余里,波浪滔天,海潮澎湃。
  周瑜立在江边的巨石上,江浪打来,击碎成水沫,溅湿了他的下摆。
  “你来看广陵的动静?天堑隔断南北,曹军过不来。——我听说兴平二年你夜渡大江,到历阳援助孙策,走的可是当利口?那可真不容易,虽说比这儿窄,也有三十多里,浪高水急,你当时就不害怕?建安三年你从居巢带兵投奔江东,走的又是哪段?四月雨水大,亏你挑的好时候,真是风雨无阻!他们都说我甘宁是个脾气拧,我看咱们差不多,都认准了不回头。”
  甘宁拉拉杂杂说了半晌,周瑜却没有搭腔。于是他也闭上了嘴,没多久,又憋不住开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刚才说的那句,天堑隔断南北。”
  “这话有错?”甘宁莫名其妙。
  “没错。不过江水隔断的不止是曹军,还有我们自己北上中原的路。”
  “哦!”甘宁一拍脑袋,“不过我记得建安五年孙讨逆想从下游北上直袭许昌,真是亏他想得出来,不过现在……”
  “不要再提讨逆。”周瑜打断他说。
  “为什么?”
  “因为讨逆已经死了,阴袭许的计划也死了,多说无益,现在去中原,我要找其他的路。”
  “我还以为你是忌惮吴侯不敢提他。”甘宁松了口气,“我就说你没那么胆小怕事。”他说话时就望着周瑜一动不动的侧脸。周瑜的鼻梁特别的高且直,让他的脸从侧面看去有种难以描摹的英挺与精巧,美得入骨。周瑜这时并未凝视江水,他抬头望向北岸,仿佛想穿透江上浓厚的雾霭。但即使他的目光这样明亮,想看到广陵城也是不可能的,更遑论中原的纷争与战火。
  “兴霸。”他终于开口,倒令甘宁一惊,“你为什么要到江东来?”
  “当然是想来找个有出息的主公,也好有出头之日!”
  “讨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主公?”
  甘宁更加惊讶,因为周瑜的眼睛里似乎真有一丝疑问,他认识孙权这么久,却问甘宁孙权是个什么样的主公。
  “反正我觉得他不会像刘表刘焉一样躲着苟且偷生,这几年他可没少去打黄祖,有远见。”甘宁说完,随即想到讨江夏背后大约也有周瑜施加的影响,“而且他年轻,他身上有锐气,刘表他们身上没有。”
  “锐气,”周瑜略歪了头沉吟,停了很久说,“吴侯的确有勇气和锐气,足以作个好主公。即使要有所牺牲,但我宁愿他是只猛虎,而我要给他添上双翼,一起冲过这条天堑。”
  甘宁听完这句话,更不懂他了。但周瑜眼中的那一丝疑问却已消失不见,又和往常一样明亮而坚硬。
  建安九年,冬,十一月。传有黄龙现于浙水之滨。
  “卦象如何?!”孙权盯着虞翻,几乎按捺不住口气里的期待。
  “飞龙在天,大人造也。东南有帝王之征兆。”虞翻低头考察良久,开口说。
  孙权不禁大喜,站起来激动地踱步,正要开口说什么,想了想却又停住,望向虞翻,笑说:“仲翔从会稽千里迢迢而来,甚是劳苦。在吴郡多留几日,孤大有封赏!”
  虞翻收起龟甲,抬头说:“翻不需要什么封赏,只求为将军尽心竭力。”说完他很浅的一笑,自言自语般说:“昔日讨逆用我为勇士,为谋士,今日将军却只用我为相士。”
  此话一出,孙权立时变色,冷笑说:“仲翔精于卜筮,孤不过是人尽其才。讨逆怎么用你那是讨逆的事,现在我江东人才济济,并不缺少勇士和谋士。不过孤会好好思量,一定给仲翔找个合适的位置。”
  虞翻不可能听不懂这种威胁,但却毫无怯意。他凝视着孙权,一动不动。虞翻曾经俊美脱俗,但这几年明显衰老了,脸庞清瘦枯干,鬓边也参差露出白发。只有那双眼睛,仍旧很大,微微突出,带着一种神经质凝视一切。
  孙权正与虞翻僵持,门外报说鲁肃求见,便放过虞翻回馆舍,心里却颇为扫兴,盛意难平下,不由向鲁肃抱怨起来。
  鲁肃听了不禁大笑,回说:“虞仲翔说话一向有些呆气,人却是忠心无二的,主公不要和他认真!”说完,又想起了什么,笑说:“不过,东南有帝王之兆的说法,我不是第一次听说,不瞒主公,当年周公瑾就是用这个把我留在江东的。”
  “哦?”孙权整理着下摆坐下,漫不经心嗤笑说:“他竟然随口编得出这种话,可见为了我兄长,他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鲁肃忙摇头:“当时讨逆已殁,他指的是主公你。”
  孙权的手指正掠过蔽膝,金线刺绣的花纹在这天气里微感冰凉,又有些刺手。半晌,他才把目光从黼黻的纹路移到鲁肃的脸上,“真的?他真的是在说我?”
  鲁肃倒有些讶异,说:“这还有假?公瑾可是打心眼儿认准了主公要成就大业的。”
  孙权盯着鲁肃的脸,却再也没听见他又说了些什么。
  吴郡已经从深秋入冬,天黑得早。孙权回到内府,已经掌灯了。
  他通身疲惫,下意识走向步夫人房间。走近,却从一派孩童吵闹之声听到了哭声。
  门开着,鲁班、鲁育和周循在灯下,针线摆在一旁,步氏却没在屋里。
  “不要打小妹,”周循护住鲁育,正对鲁班说,“你要布老虎,我的给你,是我母亲做的,很好看!”
  “她弄坏了我的东西,我就要打她!”大虎不依不饶,伸手就去扯周循的胳膊,小虎哭声更大,死死抱住周循,把脸埋在他怀里,大虎的拳头就一下下凿在周循的背上。大虎年纪大,手上有力,周循眼里很快就泛出泪光,却没有把小虎松开。“别打她,她比你小呢!”周循迎着大虎的拳头,很耐心地说。
  步夫人这时听到吵闹声,忙带婢女从内室冲出来,分开了吵闹的孩子。
  孙权站在廊下,望着房中一幕,无数往事从黑夜里向他涌来。
  “他很像……很像他父亲。”孙权对着秋风自语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7 章

  八
  程普一向很留意周瑜,听到孙权带走周循的消息,同黄盖、韩当等聚在一起颇议论了些天,但孙权此举意义为何,究竟是出于恩信亲爱,还是完全相反,对周瑜已经不再信任,却没有人说得清楚。然而他看周瑜神色举止如常,处置事务照旧,似乎这对他并不是什么象征荣辱的大事,更不值得满城风雨,只好把各种猜想都原封咽进肚子里。归根结底来说,周瑜和孙权的关系不同寻常,实在没有他人胡乱猜想的余地。
  建安九年冬,因传有黄龙现身,士人们趁机进了几篇文章极力称颂吴侯的伟业,孙权顺水推舟下,授意众人改称他为至尊。
  步氏将新绣制的荷囊为孙权系在衣带上,又退后一步打量,随口问道:“至尊上次说想送循儿回家去,怎么现在又不提了,难道是已经忘记了?”
  “并不是我忘记了。”孙权苦笑了一下,转过身去逗弄窗前的文鸟,“我对公瑾说了这件事,他反而回说循儿在这里很好,让他继续留下。”孙权背对着步氏,不想被她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因为最细微的变化都能暴露很多东西。
  几天前孙权在议事后将周瑜单独留下,胡扯闲谈一番后故作轻松地提及要送周循回家。周瑜当时做了一个令孙权很难忘的表情——他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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