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大雪纷飞。
凛冽寒风中,略显单薄的身影依旧挺拔。
屋内,断断续续地响起笛声,百转千回,在夜空中传出好远。
——如果你肯进宫的话,定可一生平安,锦衣玉食。只是,未必会感到幸福……
——在玄衣巷中,有值得你托付一生的人,可是这个人的感情,会很别扭。他注定要去爱一个不能爱的人……
——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
——如果不能爱他,就为他死……
“如果不能爱他,就为他死……”圣姑婆婆的话犹言在耳。却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是天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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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过去,笛声未歇。
开封府内,赵虎抱怨道:“大晚上的谁还有心情吹笛子……”
包拯询问一旁的公孙策:“白少侠跟龙姑娘去了那么久还没有消息,会不会出什么事?”
“应该,不会吧……”公孙策捻须道:“相信他能应付的来。”
玄衣巷口,漫天的大雪里,青衣男子风尘仆仆地下马,背上还背着一架古琴。
笛声骤停,龙倾雪推门迎出:“南宣,你来了。”
“我一听见你吹笛子找我,就从洛阳赶过来了,”唤作南宣的少年理了理衣装,问道:“师姐,你这外面怎么跪着个人啊?”
龙倾雪黯然一叹:“带他进来吧。”
“哦。”楚南宣伸手去拉白玉堂:“哎,这位兄台,起来吧,我姐答应你了。”
膝盖以下早已没了知觉,白玉堂一手撑地艰难地站起来。龙倾雪看到他似乎是微微地笑了,似乎是想说谢谢,终是眼前一黑栽倒在楚南宣身上。
扶白玉堂回屋,切了切脉,楚南宣摇头:“啧啧,这人伤的不轻啊……师姐,你这么急着找我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龙倾雪瞟了眼白玉堂,道:“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在他身上下续命蛊,行不行?”
“啊?续命蛊?”楚南宣连忙回身重新切了下脉,“用不着吧,这人还死不了啊。”
“死不了也快了。诶,反正一言难尽,你照做就是。”
“喔,好吧。”楚南宣挠挠头,忽然问:“姐,你是不是跟二师姐打起来了?”
龙倾雪并没显出太大惊讶,淡淡问:“你知道了?”
“我猜的。”南宣笑:“今天早上‘听见’二姐的箫声,就觉得奇怪,她很少亲自跟人动手啊,所以就想到也许是因为你的缘故。可是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地过去了,怎么突然又……”
龙倾雪突然打断他:“南宣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真跟你二姐动起手来,你帮谁?”
楚南宣笑道:“二姐做得不对,自然是帮你。不过么,我还是希望,即便胜了,你也能像当年一样,再放她一次。”
“可是南宣,你知不知道,她当年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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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醒来的时候,龙倾雪正在桌前擦拭着一支白玉长笛,楚南宣则坐在她身边摆弄着瓶瓶罐罐。
翻身下地,活动一下手脚,已经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看来果然是又碰到了高人。
没等白玉堂开口,龙倾雪很自然地做了下介绍,就仿佛昨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这位是楚南宣,我师弟。”
白玉堂抱拳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楚南宣亦抱拳:“哪里,举手之劳而已。白五爷,久仰久仰。”
龙倾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行了,都是自己人就别客套了。白玉堂,摄魂蛊的解法很危险,你可想好了?”
“愿闻其详。”
“首先,你要想办法接近展昭,克服掉他的魔障。”龙倾雪伸出一根手指在白玉堂胸前比了一下:“据说心肺之间这个位置,被利器刺入的话,如果救治及时,人不会有生命危险……”
…… ……
…… ……
白玉堂见到被困于迷阵中的展昭的时候,那人正盘膝而坐,闭目养神。原本清秀的容颜愈显清瘦,唯有额头上的红印依旧鲜明,看得人莫名地一阵心痛。
“猫儿……”白玉堂轻轻唤道。
听见响动,展昭嚯地睁眼,巨阙出鞘,眸中寒星点点,全无半点往日温柔。
白玉堂不由被震慑得后退一步,惊道:“展昭,我是白玉堂啊!”
不说还好,贺兰雪对白玉堂下的是格杀令,一听见这三个字,展昭提剑便砍。
无奈之下,白玉堂只好拔剑相迎。
巨阙画影再一次和鸣,熟悉的恍如隔世的梦境中,展昭隔着一片迷离看到,那是谁踏月而来,雪衣飞扬,倾尽了深巷整晚的月光。
二人本来实力相当,毕竟怕伤到展昭,白玉堂被逼得连连后退。一式金蛇摆尾,两剑相磕,画影应声挑落在地。
“猫儿!你不记得我了吗?!”
剑锋指着白玉堂胸口,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巨阙竟生生停在那里。
曾经,湛蓝晴空下,芦花荡里那是谁凝眸浅笑,为他静静吹一片苇叶。
曾经,江南细雨中,巷陌深处那是谁眉目如画,为他轻轻撑一柄纸伞。
汴河十里长堤烟波浩渺,瘦西湖畔细雨挥洒,白衣蓝衫,并肩走在青石板的小路上。那是心底最深处珍藏的记忆啊……却为什么,无论如何也记不得那人的模样?
白玉堂看见,那双星灿的眸子里,分明闪动着不一样的光芒。
微微笑了,忽然向前一步,胸膛便撞上了剑尖。
逆着剑锋,一步一步地靠近展昭,握住剑刃的双手染满鲜血。
一字一顿地开口——
“开封府……陷空岛……玄衣巷……”
记忆的碎片零零散散地撞击着展昭的脑海,那是灵魂深处的契合。白玉堂看得到他的挣扎,看得到他额上的那片红云深了又浅,浅了又深。
“五行阵……卧冰谷……百步冰梯……”
抬手抚上了那人的眉心,尾音几乎颤抖得听不出来。
“展……昭……”
“白……玉……堂……”
猫儿,你可记得了?
“白玉堂……玉堂……”展昭嗓音嘶哑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逐渐清明。
红印终于彻底消失,摄魂蛊,破了。
白玉堂低头看去,胸口近乎一剑穿心。慢慢伸手握着剑刃拔了出来,艰涩地笑了,唇角却滴下血来。
好累……
是在那人的怀里吗?是不是有人在疯狂地喊着自己的名字?
“玉堂,不、不要睡……我是展昭……你看看我……看我一眼好不好……”
很想睁开眼睛告诉你,没事了,却为什么这世界,骤然黑了下来……
第十八章·前尘
妙手回春的楚南宣加上续命蛊的双保险,这一关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迷迷糊糊地昏睡了一夜,第二天清早一睁眼便瞥到那一抹蓝色的身影,正伏在桌案上浅寐。
白玉堂轻手轻脚地下床,悄悄溜到桌旁。也许是太累了,展昭还没有醒,逆光看去,羽睫微笼,就像一只蜷缩在太阳底下睡觉的小猫。
“猫儿……”白玉堂怔怔地看了许久,慢慢俯下身,试探着伸出手触到那人的面颊。展昭骤然惊醒,看见白玉堂站在浅金色的阳光里,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盈盈如满月。
“玉、玉堂?”展昭站起身。
迎接他的是一个深深的拥抱,白玉堂突然用力地一把抱住展昭。不需要多说什么,一腔炽烈的深情都化为这一刻的深情相拥。
——不追究了,什么也不追究了。只要此时此刻你还真实地在我身边。
——我们携手闯过了一关又一关,如今已经再没什么能够阻挡我们相爱。管它逆天而行也好世俗伦理也罢,爱了便是爱了,是对是错又能怎样!身败名裂又如何!万劫不复又能如何!
展昭愣了愣,终是无声地反手回抱住他。
——我懂,我全都懂。我懂你,正如你懂我一样。
——哪怕此情注定不容于世,就算要对峙整个天下,亦无所畏惧。
两颗心紧紧地靠在一起。那就这样沉沦吧,千年万年,生生世世,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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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外面传来细微的敲门声。
“两位醒了么?”龙倾雪轻声问。
展昭顿时大窘,只见白玉堂非常之淡定地放开手,应道:“请进吧。”
龙倾雪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楚南宣。龙倾雪笑道:“二位看来气色好多了。”
两人动作非常一致地抱拳施礼:“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不必客气。”龙倾雪径直坐在桌案前,一摆手:“二位请坐。展大人,今天我来是有事情跟你说。”
两人分别落座,展昭问:“是有关贺兰雪的事么?”
龙倾雪低眉,似是下了很大决心,默然点头:“不错。我是来请你将她……缉拿归案。”
“此事本因我而起,展某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不行,这太危险了!”白玉堂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那贺兰雪武功那么高,你斗不过她的。我跟你一起去。”
展昭疑惑道:“可是,她还没走吗?”
“没有。她不会走,她还在等一个结果,不、是赌一个结果。”龙倾雪轻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现在就在东角门外土地庙,你可信得过我?”
“自然信得过。”展昭起身要走。
“可是……” 白玉堂站起身还想说什么,被展昭一把摁了回去,“放心。”
龙倾雪道:“白五爷,那一剑没扎死你算万幸了,你就别去添乱了,展大人可以应付的来。”
白玉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