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芷还要开口,韩寿已是轻吻她的唇,以实际行动封住了她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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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寿这一走,便是一个月。时而从建州得回消息,说是那边的情形不太乐观。
日子却总是要过下去的。
这一日,苏白芷正在店里忙着看新进来的一批麝香,正蹙着眉头想要开口问孔方,却是有人抢了开了口道,“这是心结香,乃是麝被其他兽类捕杀追逐,惊慌失心时,不得已狂奔于大山之巅,坠落崖谷而死之后,人们破其心室取而得之的麝之血块。这是麝香中的最下品,香块干燥,不宜使用。”
苏白芷微微抬了头,便见沈君山唇边带着温暖的笑望着她,那笑却不似从前那边若有似无,而是发自肺腑,
“听闻御香坊还需要一位调香师,不知君山可有这荣幸,能加入御香坊?”沈君山指了指门口道:“那门上还贴着招工启示呢,不知道掌柜的,这里还要人否?”
苏白芷微窘地笑道:“请,还请的……只是公子这样的大师来此做工,苏九怕付不起这工钱。”
“沈某要求不高,只求三餐能果腹,每月月银能有盈余为小侄奉上两顿鸡汤便可。”沈君山认真道,“听闻瑞昌的伙计伙食极好,掌柜必不会苛刻沈某吧?”
苏白芷愣愣地看着沈君山,两人相视了良久突然放声大笑,孔方缩了缩头,正想着怎么悄悄地离开,却被苏白芷一眼瞄准,随手砸了桌面上的一本书到他身上道:“盛孔方,你听到沈公子沈师傅说什么没!那心结香是麝香中的最下品!你竟然连最下品的香都给我买进来,你这个月的月钱没了!拿着这本书给我抄一百遍,顺道,我要到张师傅那告你的状!”
孔方拉长了脸哀怨道:“小姐,这香是我和灵双去山上游玩时,无意间撞见的,不要钱呀……”
“嗯……”苏白芷收了声,瞥向一旁沈君山。
他的唇微微颤动,嘴边的笑意像是要忍不住漾出来。
自从沈君山加入后,孔方的位置极为不保。据苏白芷观察,灵双在沈君山加入后,便时不时地对他表示关心,平日里沈君山在后堂制香,灵双便时而嘘寒问暖,直看得孔方怒火中烧。
孔方狠狠地拍下手中的账本,苏白芷被吓了一跳,抬头见孔方面色不豫,她还没开头,孔方便道:“小姐,沈公子在咱们瑞昌不行。我知道他很好,他为人很正直,可你看,自从他入了瑞昌,铺子里的那些小丫头便散了心思,净知道看他了。你看,前头的小柳今儿差点撞柱子上了,把客人都吓到了。还有翠儿,你看翠儿每日打扮的花枝招展,脸上的脂粉都快能和面团了!”
苏白芷听他絮絮叨叨了半日,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道:“我觉得挺好啊。前头的丫头们这么一打扮,一个个跟花儿似得。咱们瑞昌近日的生意可好得不得了呢。”有来看丫头的,更多的是来看沈君山的。虽然他不常在大堂里,可许多人,大都是撞运气求能见上一面。
沈君山如今可是镇店之宝,瑞昌的活招牌呀……
“这……”孔方噎了声,忿忿道:“那也不成啊,人心都散了。”
苏白芷笑了笑,起身凑近孔方道:“灵哲过些时日也要成亲了。指不定,明年便会抱上个大胖小子。如今灵哲自个儿也做些小生意,这日子过的可好,到时候登门给灵双提亲的人,可就不知道多到哪儿去咯。咱们灵双长的真水灵,天仙一般的,喜欢的人,可不是一般的多……”
“咳咳。”苏白芷假意咳嗽,往屋外走时,嘴里自顾自地哼哼道:“谁不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殃殃殃……”
提了个酒壶,苏白芷晃晃荡荡到了后堂。自沈君山来后,她便在后堂又为他辟了个书房和调香房。
她到时,沈君山正在书房里琢磨着一味香,见她来,沈君山连忙迎她进去,喜滋滋地拿起桌面上的香草道:“苏姑娘你看,这便是传闻中的艾纳香。出产于剽国,这种香焚烧的时候能聚敛香气,使之不丧失,青烟直上,如细艾一般。”
苏白芷忙拿了看,垂眸子思量道:“我记得《海药本草》中有记载,若是艾纳香使用得当,可主伤寒五泄,心腹注气,下寸白,止肠鸣,烧之可辟瘟疫!”
“正是!”沈君山抚掌道:“大齐的艾纳草极少,可剽国却是极多的,若是我能将它入药,到时,建州的百姓或许便能得救了。”
“对。”苏白芷笑道,却更是忧心。韩寿已足足一个月没消息了。
“咳咳……”沈君山咳了两声,苏白芷连忙起身将窗户关上,分明是春天,可今儿却莫名起风回寒。
“你身子不好,理当好生休养的。若是病倒了,我这瑞昌的生意可要去了一大半了。”苏白芷笑。沈君山摆了摆手道:“你不是给我带了壶好酒?这枸杞酒可是好东西,难得我心情好,你便陪我喝上一杯吧。”
“好。”苏白芷拿了杯子同他坐下,沈君山先是自饮了一杯,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嗯?”
“斗香时的事儿……”沈君山解释道,对不起,为了淑妃所做的一切,还有……
定国公府,沈君柯,包括他沈君山,一切的一切,都对不起。
苏白芷以为他想着淑妃的事儿,低声道:“人死如灯灭,那些都过去了,咱们都不要去想了。”
更何况,沈君山再错,不过是投错了胎,错成了沈研的儿子。
那个黑心肝儿的能有这么个儿子真算是上辈子积福了。
可想起沈君山儿时的遭遇,她又不得不说,估计是沈研犯下的错全报应在儿子身上了。才会让如今的沈君山落下一身毛病。
每逢阴天下雨便咳嗽不止,分明年华正好少年郎,却是百病缠身痛苦不堪。真正是作孽哟。
“大夫说了,这枸杞酒能滋补身子,强身健体。你每日小酌一两杯便好。”苏白芷交代道。
不过个把月,苏白芷便发现,沈君山不过是面上寡淡,两人在喜好上却是惊人的一致,在制香上,二人常常争执不下,可最终出来的香却是极好的。
“好。”沈君山浅笑道。
正说着话,沂源突然急匆匆地进了门,沈君山正要斥责,见沂源面色焦急,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慌乱,沂源几乎是带着哭腔,跪倒在地。
“公子,建州传来消息,将军……将军他死了。”
沈君山面色一沉,就听孔方慌慌张张,还未入门便叫道:“小姐,大事不好了。五皇子……薨了。”
手中的杯子,应声落地。
☆、流光
沂源跪在地上哭道:“随五皇子和将军一同到建州的刘副将就在外头,公子要不要见一面?”
沈君山见苏白芷苍白着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挥了挥让沂源出去喊人。
刘副将进屋;一五一十说道:“我们到了建州才知道当地有多严重。几乎每天都有很多的尸体抬出去;似是人间炼狱一般。当地人吓得水都不敢喝;每日的吃食都是临县送来的。五皇子到了那后;便将所有染了疫症的人都关在一个村子里;彻底隔离开来;每日定是洒石灰;没多久;太医院那便找到了医治瘟疫的方法。我们都以为事情肯定会慢慢好起来的。可是那日被关在瘟疫村的人却闹起来,非要冲出村子外。”
刘副将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打了个寒颤道:“那些人原本还能得救的,也不知受了谁的唆摆,同守村的官兵起了冲突。将军就是在乱民中……被打致死。”
一群以为自己要死却想殊死救活自己的人,在最后发出惊人的战斗力。而沈君柯到了建州之后,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他每天夜里都见沈君柯的屋子里灯常亮,彻夜的咳嗽声,一直未停止过。
似是要耗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而刻意折磨自己。
“将军死时让我们将他就埋在建州。”刘副将低声道,“他去建州时,身上什么都没带,倒是日日看着这帕子发呆,想必是极为重要的物件,我便将它带了回来,二公子你看看怎么处理?”
沈君山接过来,见是一条洗的发白了的帕子,清清爽爽地绣着几朵小花儿,两行清秀的小揩,“柿叶翻红霜景秋,碧天如水倚红楼”,不由地心一痛。看向身边的苏白芷却似浑然未觉,只是面有戚戚,低声问道:“五……五皇子是怎么去的?”
一句话,硬是哆哆嗦嗦方才说完,沈君山不忍,倒了杯热茶递到她手上,她抱着茶杯却仍是哆哆嗦嗦,仍是镇定不下来,索性将茶杯扔在一旁,闭上眼睛,勉力道:“刘副将,你说吧。”
刘副将见眼前的女子身子娇小,虽是过了段时间方才镇定下来,可如今却是不乱分寸,不由想起沈君柯弥留之时嘴里反复喊的宋景秋和苏白芷,神色一凛道:“五皇子入建州后便一直忙于慰问疫区的百姓。那日疫症村的村民大乱,是五皇子带了士兵方才镇压下来。过了不久,瘟疫也算基本控制住了,我们原本打算就这么回来了,可五皇子却病倒了。随行的太医细查之后才知道,五皇子竟是染了天花……”
“天花……”最可怕的传染症,人人闻之色变。曾经有个村子一人得了,最后全村覆灭,唯一活下来的一个人,却是全身痘疤,面目全非。自此,方圆十里再无人敢靠近那村子。
可为何偏偏是韩寿,为何?
“五皇子自知道自己得了这病,便将自己困在山上一小茅屋,每日我们送些吃食进去。他的病却一日重过一日,他怕自个儿的病害了他人,便将自个儿连着屋子烧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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