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下是住下了,但他是极不愿意这样做的,所以期间他试过偷偷溜到别的地方休歇,可惜每次都被裴洛蝶“抓”回去说他真是个麻烦。
如此一来,他也不好再在这点上纠结,而且旦夕苑是真的没有客房,加上他的伤也不适合再移动,他便只能厚着脸皮留在那里。
虽说裴洛蝶大方地让出了“自己的地盘”,但是藏书阁除了书真的什么都没有,哦,不对,还有一张小床。
裴洛蝶对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书没有多大兴趣,调配药物这件事到她这里也不是那么兴致勃勃。
于是在这百无聊赖又无比想念自己电脑的日子里,打着照顾的名头找萧隽书扯淡就成了最能打发时间的一件事。
顺其自然这个道理,裴洛蝶悟得很透,但是在她的意识里必然是存着点小心思的。
说白点,就是想拉垫背。
谁让萧隽书出现的时机那么好。
“萧公子出门在外这么久就没人担心吗?”
“没有,在下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师傅,不过他不会担心我。”
“那你这师傅会不会就是你爹啊。”
“不会,我曾经逼他滴血认亲。”
“……”够狠。
萧隽书的容貌,用通俗的话说,就是邻家的大哥哥,眼大肤白,一脸的书生样,极其平易近人,面对裴洛蝶的时候还总是一副腼腆的表情,气质实在和武林高手四个字很是不搭。这便是平裴洛蝶第一眼见到他时把他定义成炮灰的原因。
因为不够妖孽。
萧隽书是实打实的江湖人,很小便开始闯荡江湖,着实阅历丰富,可他的眉眼间竟丝毫觉不出世俗的味道,更没什么江湖人士常有的戾气,仿佛把一切都看得很淡。
这份沉静内敛又和苑主的清冷不一样,没有那种显于人前的孤高,反而处处透着纯良又温和的气息。唯一很江湖的,大概是那股子正直又爱较真的劲吧。
隶属于外貌协会的女人,通常都是很盲目的。看人家长得好,对人又儒雅守礼,裴洛蝶对他便不设防,家长里短各种谈。以至于萧隽书问及为何她会对陌生人这么信任时,裴洛蝶反而答不出个所以然。
又不能回答:“因为你是个人畜无害的炮灰”,抑或“因为我们是一根绳子上蚂蚱。”只能跟他打马虎眼道:“我相信萧大帅哥这么善良肯定不会卖了我的。”
语毕,还送上一个大大的笑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叫萧隽书听了去,竟是慌了神,纠结着一张泛红的脸,跟她抱怨自己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反到让裴洛蝶哑然。
偶尔裴洛蝶也会扶着萧隽书在旦夕苑里散步,毕竟萧隽书是有武功底子的人,不需要像温室里的花朵那样好生伺候着。
周围人的眼光自然是管不住的,有嫌弃,有嫉妒,更多的是艳羡。
好多年没见过男人的女人,都是如狼一般的生物。
裴洛蝶当然不在乎起那些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相反的却是特别自豪,一副“这帅哥我拣的,气死你们”的表情拖着萧隽书游完旦夕苑。
而被拉出来的某人,除了佯装镇定,也没有别的法子应对。
或许是得益于那颗十全大补丹的效果吧,人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萧隽书的伤却好得奇快,才十天功夫,已然能活动自如。
就这样,安稳地过了好几日。
春风已至,花意渐长,旦夕苑四周的山头溢满了芬芳,一番美景在前,让人好不惬意。
然而这日子却有些平静的骇人,宛如暴风雨前的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
☆、一起走,如何?
说来也巧,裴洛蝶正觉得日子过得太顺当,有违常理,事主便就找上了门,跟她进行了一次促膝长谈。
这一谈,她就更明确了,任务剧情从来不是完成一个就会结束的。
入夜,月黑风高,正是谈一些诡秘东西的绝佳日子。
床上的人听觉极好,一丁点动静都能使他警觉。“谁?”
裴洛蝶站着没出声,暗骂:兄弟,隔墙有耳啊,动静那么大是要干嘛!她迅速推开房门把手抵在薄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裴姑娘,你这是?”萧隽书狐疑地看着她,起身想去取蜡烛。
“你别动。”裴洛蝶轻声阻止,蹑手蹑脚地溜到他床边,道:“萧隽书,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对吧?”
萧隽书茫然地看着她,心里冒出了许多个问号,但想起今日那事,疑问却也打消了大半。
尽管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阅不了她脸上的表情,他依然摸索到了裴洛蝶的星眸,诚恳地答道“是。”
裴洛蝶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问:“那你上次说如果救命恩人有困难需要帮忙,你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对不对?”
“在下说的是全力以赴。”萧隽书声小声提醒她,一小盆凉水泼得到位无比。
裴洛蝶免不了瞪了他一眼,道:“不都一样吗!不准咬文嚼字。”
“嗯。”感受到冷冽的视线,萧隽书肯定地应了应,没有反驳。
“所以。”裴洛蝶组织了一下语言,正琢磨着怎么把自己的想法完完全告诉他,没想到还未言及,就被萧隽书的一句话给堵了个严实。
“一起走,如何?”
这句话好像一把利器,斩断了裴洛蝶原本如行径顺畅的思路。
空气就这么停滞了。
有那么一瞬间裴洛蝶觉得此时面对的人褪尽了所有炮灰应有的气质,形象变得高大伟岸起来。
“你……”裴洛蝶心中五味杂陈,说惊讶,必然是有的,说感动,那也是很正常的,可是,可是……总之她有点不爽。
这不科学啊……
“抱歉,偷听了你们的谈话。”萧隽书知道自己的身上还着着单薄的中衣,这样和裴洛蝶谈话是十分失礼的,然而他实在不好伸手去拿外衫,唯恐这单纯的交谈变成某种暧昧的场景。
他把身子挪向床沿,与裴洛蝶隔开一段距离,继续道:“在下伤愈本就应该离开此处,裴姑娘若是信得过萧某的话……”
“我信。”一反她刚才的形象,裴洛蝶正色道。现在的她可是深刻体验了一把计划被打乱的那种气闷感。
“你好好休息先,慢点找个机会一起向苑主辞行。”说完,裴洛蝶状似不悦地跑了出去。
萧隽书未来得及反应,便看到裴洛蝶匆匆离开,想来也是拦不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抹倩丽娇小的身影上,思及走之前她反常的摸样,不禁胡思乱想了起来。
自己这话是触怒了她吗?
当然不是。
无声的夜里,一抹黑影窜过,嘴上还嘟哝着:过分啊,我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一句都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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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萧隽书却是把裴洛蝶惹得有些不爽。
萧隽书很喜欢听裴洛蝶说话,就算只是静静地听着,也能感到莫名的舒心。久而久之,那种初见时羞涩的心绪也渐渐升华成了另一种感觉,淡淡的,含着丝暖意,难以言喻却又理所当然。
因为有救命之恩,所以怀揣着这样的情感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因为她是救命恩人,所以对她的事特别在乎。
一夜辗转。
相处久了,便渐渐变成了习惯,而习惯这东西最是叫人贪恋。一旦沉溺其中,便不希望再有所改变。
此日,不见了寻常总会跑来的身影,萧隽书心里又滋生了一种叫做“不安”的情绪。
以前就算是对手的实力在自己之上,都未曾有过这种感觉,而今这般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又心神不宁的样子,实在是很不像他。
女子终归是女子,大抵都是纤细敏感的。也许是自己言语上有什么不妥冒犯她了吧。
萧隽书思来想去决定去寻她道个歉,总是比现在这样焦躁的感觉要好。
徐行至回廊处,他边走边想好了说辞。不过一会儿,却迎面遇上了这苑的主人。
萧隽书和苑主不是没有打过照面,但见面时多半身边还有个裴洛蝶,像现在这样两人独处到也是头一遭。
“萧公子。”苑主先行礼,一声公子喊地颇有些阴测测的味道。
“苑主有礼。”萧隽书拱了拱手,象征性地还礼。
眼里的火花在两人之间穿梭,空气中弥漫着试探的味道。
显然,这两个人是不可能真正以礼相待的,苑主对他的芥蒂源于他男子的身份,或兼有其他。而萧隽书对她的警戒,则是和那天她们的谈话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神交了半刻,双方都觉得什么没意义。随之也就攀谈起来。
“萧公子的伤如何了?”苑主不紧不慢地发问。
萧隽书舒缓了下神情,抬首微微笑道:“已无大碍。”
苑主审视了他一眼,转过头去,将山间飞来的花瓣搓在手心里。“那公子今后有什么打算?”
“正准备在这两天向苑主辞行。”苑主的意思,萧隽书心知肚明,就算她不问,他也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哦?”苑主扬眉,带上了点满意的神色。“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大可告诉我。”
“多谢苑主美意。”萧隽书会意地朝她颔首,到也没真的把这话往心里去。
裴洛蝶发现他们两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多稀奇,同在一个屋檐下,怎么可能不碰面。
要说起来两个人都是心思缜密的人,拥有那种不用把话说的太透,即能明白其中意思的属性。因此他两的交谈更像是一种言语上的交锋,比的是谁能更拐弯抹角。
她不得不承认,偷听是会产生一种快感的,尤其当偷听对象是两聪明人时,那种兴奋感就更为强烈。
当然了,正因为这两人道行修为都在她之上,所以被抓现行的可能性也就尤为的大。
待到苑主消失在视野里,萧隽书才朝空气喊了一声“裴姑娘。”
居然被发现了。
裴洛蝶轻叹一声,自知无处可躲,便乖乖地闪到他跟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