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厌恶当旗子,甚至有时候,宁可做弃子。
司徒尧是皇帝,天下都是他的,所以他需要背负考虑的更多。
而他不同,他不过是小小书生,他可以不管不顾、肆无忌惮。老话不是说么,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明知这样会得罪司徒尧,他也要抽身出来,也必须抽身出来。这样才能更好的看清整个局势,同样也能看清——司徒瑞的心思。
林恪在寺庙里准备看戏的时候,司徒瑞也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他去景宁寺了?”司徒瑞的声音分辨不出喜怒,只是浑身的冷气能将人冰成渣渣。早在林恪进宫的那日晚上,他就察觉出不对来。如果不是柳义彦托人带信过来,让他稍安勿躁,他怕是第二日就进宫了。
在府里焦躁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最后等到的却是他去景宁寺清心苦读的消息?真是好笑!亏得他还觉得他和皇兄是一家人,真是好笑!司徒瑞一股火儿憋在心底,烧的脑门冒汗都快要神志不清了。
“王爷您不能冲动啊!”似乎有人在后面跟着喊,但他几乎已经听不清了。他大步到了马厩拉了匹马翻身而上,一鞭子还未挥出去,就被人牢牢抓住了,“你这是做什么!”对方如此喊着。
司徒瑞怒目望去,看到的是柳义彦通红的脸,还有那气急的话语:“若不是我生怕你莽撞赶过来,你就打算这么冲进宫和皇上理论?!”
司徒瑞似笑非笑:“那你觉得我该如何?求皇兄饶我俩一命?还是直接去景宁寺带着他远走高飞?我倒是自个儿一人无牵无挂,但是他还有一家子,你觉得他会同意?除了大闹一场拼个两败俱伤,让他和皇兄看明我心意,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好不容易铺垫至此,你莫要添乱!”柳义彦死命想要将他拉下马,“我陪你好好参详,先静心!”
司徒瑞端坐马上不动,若是他不想下马,一个文弱书生还真奈何不了他。司徒瑞闻言只是笑笑:“你放心,我没冲昏脑子。但是我也不会退了,再退就是生不如死。你若真想帮我,就在我进宫之后,拿着这个玉佩帮我跑一趟忠顺王府。替我向叔叔问一句,愿不愿意帮衬我这一把,来日必当铭记。”
司徒瑞丢下一个玉佩,直接打马奔驰而去。柳义彦在原地茫然了一会儿,咬咬牙也跟着牵了匹马攥着玉佩往忠顺王府跑,边跑边念叨:“我真是上辈子欠你们两个的!”
司徒瑞到了皇宫时候,司徒尧似乎早有预料,顺顺当当地让他进了大殿。司徒瑞大步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对方正不紧不慢得批阅奏折,听到他喘气声音头也不抬:“你但凡有点儿出息,就不该今日来。”
“皇兄但凡有点儿肚量,就不会闹出今日这事。”司徒瑞昂首站在下方,语气冷然。
司徒尧手里的毛笔一点,奏折上污了一个点子,他烦躁地摔了出去,抬头看着司徒瑞一字一句:“你现今为了他,顶撞我?!”
“我知道这样不对。”司徒瑞此时渐渐平缓了呼吸,语气平静:“我要是个聪明人,就该在家中多呆几天,把自己弄个半死不活的,然后黯然憔悴地过来和您哀求一番,再摆出一副非君不娶的模样,被您继续压迫一番。这样您有面子我有里子,再让林恪在庙里呆到过年,这事儿或许也就就坡下驴齐整了。”
司徒尧瞪大了眼睛,脸上闪过一丝狼狈。好吧他是这么想的没错,但是被自家弟弟这么干脆直白地讲出来,怎么感觉这么尴尬呢?
“只不过……”司徒瑞继续平淡说着,“皇兄您也知道林恪的脾性秉性,他看起来不着四六的,实际最是胆小怕事,尤其害怕因为他的原因而让林家处于危难之中。今日能为了我做到这般地步,我断然不会做出畏畏缩缩、敢做不敢当的模样来!文臣那一套我明白,但我懒得做,我喜欢他,更加不想只是为了面子上的事情,让他受委屈。”
司徒尧语气越发阴沉了:“所以,你就舍得让我委屈?”
司徒瑞听到这话笑了,笑的耐人寻味:“皇兄委屈什么呢?您不是一直想要将他握在手中么?以前是寻其路而无门,现在有了这层关系,他将来得了一官半职的,必定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舍去一点点面子情,得了一个忠心的臣子和一个贴心有用的弟弟,您其实可以将其当做是另一种礼贤下士的手段的。”
“我礼贤下士,需要将你也添出去?!”司徒尧这口气怎么也顺不过来。但想想又觉得自己这几天很无理取闹,心中原本憋着的一口气瞬间泄了。自家弟弟脸上明显荡漾着一种‘您一定要把我添出去,不然我和您急’的神情,他还在这边别扭个什么劲儿?
再拿捏下去,就真的要兄弟分心了。
都说儿大不由娘,弟弟大了也是如此啊!司徒尧极力压抑住心头的酸溜溜,看着司徒瑞冷笑:“罢了罢了,我现今已经高高在上和你愈发远了,有什么事情也都不和我商议了。若这次真让你那心尖儿受了委屈,怕是以后真成了孤家寡人众叛亲离了。”
司徒瑞没想到这次司徒尧这么好说话,连他预备的死缠烂打外加自家皇叔的后手都没用上。虽然司徒尧这话听起来很阴阳怪气,但是管他呢!司徒瑞笑眯眯地磕头谢恩。这边刚喊了一句:“皇上英明!”那边就传来小太监的声音:“忠顺王爷求见!”
司徒尧冷哼一声,斜了司徒瑞一眼:“还找了帮手?”
反正事情已经谈成了,这会儿必须不能承认啊,免得平地起波澜。司徒瑞一脸无辜地摇头:“微臣不知,皇叔进宫应该是有正事吧?”
司徒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人四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着他头皮发麻。到底出什么事儿了?非要让我过来?司徒钰对着司徒瑞使眼色,就见司徒瑞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小眼神别提多纯真了。
“皇叔过来有事找朕?”比起亲弟弟来,皇叔什么的关系就要远一些了。司徒尧被司徒瑞气的一肚子邪火也有了地方发泄,冷笑着问:“皇叔眼睛怎地了?不舒服就让太医看看,可不能讳疾忌医。”
“啊,微臣无事。”司徒钰打着哈哈回头狠狠瞪了司徒瑞一眼,合着催命似的喊他就是为了给皇上当出气包的?!
他要是再信这小子,他就是个棒槌!
120第119章
司徒钰悲愤地和司徒尧对答的时候,司徒瑞已经磨磨蹭蹭地挪到了殿门口。临到门口他悠悠回头望了一眼,对上了司徒尧那无奈又无语最后又转化为无力的眼神,那眼神中明明白白的透露出五个字:弟大不中留——啊!
皇上圣明,司徒瑞漫不经心地看了自家皇兄一眼,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感谢之情,又长长地吐了口气,松开了袖子里一直攥紧的拳头,转身大步走出了宫外,一身轻松。
宫外,柳义彦正焦虑地来回挪步,频率几乎快要赶上小跑了。当他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司徒瑞的时候,脸上担忧地一把抓住了他,力气之大让司徒瑞这个常年习武的人都不由地踉跄几步,转眼就被拖到了马车前面。
“出什么事情了?”柳义彦从来都是无畏的,看什么也都是无谓的,像这般神情外露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到。司徒瑞第一时间想到了不好的事情,脸上才放松下来的表情也瞬间阴霾起来:“林恪那边——出事了?”
莫非是自家皇兄声东击西,这边安抚他那边派了暗卫去杀人灭口了?不会这么蠢吧?!林恪身边他当初也不过只给了四个护卫,若是真有什么事情……司徒瑞身子晃了晃,眼睛瞬间赤红无比,似乎要择人而噬。
柳义彦被他样子吓了一跳,手上连忙加大了力气:“不是林兄弟那边,是林大人那边!”柳义彦如此说了三四遍,司徒瑞才渐渐回过神来,脑中不再是一片空白。只不过反应还是比往常慢了几拍,他有些茫然地盯着柳义彦看了一会儿,目光终于清明了,下意识地反问了句:“林大人?”
柳义彦用力点头,语气焦虑:“林兄弟似乎是和林大人摊开说了。”想到林恪这时机火候拿捏的,柳义彦心中不知道该佩服还是该苦笑了。这个关头和林大人坦白了,皇上如果再默认的话,那林大人还真就不能说什么了。与其让这两人一块儿发疯闹出什么乱子来,还不如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知道林恪的性子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的清淡冷漠,但是突然一下变得这么疯狂,反差太大了他也很受惊好嘛!
司徒瑞才不管柳义彦此时想了些什么,他把柳义彦说的话在脑子里心里过了几遍,嘴角忍不住地越弯越大,眼神也亮的好像散发出了灼热的光芒。甚至连将来遇到的岳父刁难都忘记了,只是站在马车前面傻笑。最后还是柳义彦看不过去地抓了他上马车,语气莫名有些发酸,表情莫名:“林家本来就子嗣不旺……”
未说之意,王爷你未免高兴地太早了。
难为司徒瑞还能听到柳义彦这话,眼神灼灼地看向了他,笑的阳光灿烂、俊朗非凡:“忱儿是个习武的好苗子,我作为他的师父,将来一定会好好关心爱护他的。”
这一副“都是自家人照顾下未来小舅子的衣食住行婚姻大事还不是理所应当的哈哈哈”的语气是要闹哪样!柳义彦觉得自己真是脑抽了才会担心他!这人现在完全就是“哎呦我家媳妇终于告白了终于过明路了”的死样子!
柳义彦想到这里,再对比下方才黛玉匆匆打发丫鬟过来说林大人似乎情绪不对,不知道是否有什么问题那一副规规矩矩客客气气的模样,心中越发郁卒了。好吧同样都是林家人,黛玉被林恪教导的完全就是一只小狐狸也就算了,可是情情爱爱这方面完全不通窍该怎么破!
想到这里,柳义彦回头再看看司徒瑞那春心荡漾的样子,一怒之下直接喊了车夫一路朝着林府疾驰而去。于是等到司徒瑞回过神来的时候,车辆已经听到了林家门口,车外还响起了林如海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