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快点破案又要遭痛骂了。
“罗队!捞上来点东西!”负责指挥的警员挥着手叫道。
罗振威赶过去,只见一名打捞者把又一个大一些的塑料袋提了上来,一样是用胶布层层封得很好,可能在水里碰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袋子破了个洞。宋天蓝预先退了好几米,反复深呼吸着做心理准备。
警员打开一看,没有预料中的血肉模糊的恶心画面,只从污水中露出了几截长长的骨头。
大腿骨?
宋天蓝吁了口气。
“不对……”罗振威拿手电照上去,忽然脸色惨白。
“师傅?怎么了?”宋天蓝凑上来去看那骨头,没感觉有什么不妥。
“这是煮过的……”罗振威喃喃。
“啊……啊?”
环绕着沉底用的大石头,水里竟还漂着几个八角。手电光沿着骨头扫了一遍,停留在骨头一角。上面隐隐约约有几个浅浅的印子。
“这是牙印吧……?”
哇的一声,宋天蓝退到一边又吐了。
零零碎碎又打捞了好几天,总算是把死者给拼了个大概。死者的体征已经被破坏得无法辨认身份,随身衣物也没有,只能根据盆骨大概判断出是个男性,而且很年轻,二十来岁。
令罗振威感到庆幸的是,死者的牙齿有修补过的迹象。做了牙模去鉴定,居然真给查到了。中国牙齿库本就不全,这对破案是一大突破。
“杀人犯一定没有料到这一点,这就是我们的优势!”罗振威动员着大家。
死者是从外地来打工的一名青年,刚满二十岁,从身份证上来看样貌十分端正,是个让人很有好感的青年。父母在五年前的一场车祸中丧生,失去支柱的死者没有别的亲戚可以依靠,只能北上来打工。
没有学历,没有技能的死者空有一身好力气,就在工地上做了搬运工。
宋天蓝被派去该工地调查,工头一听是他,挥了挥手,“哦”了一声说:“他呀,两个月前就不见了,我以为他受了什么委屈旷工了呢,打他手机也不通,找不着。”
宋天蓝脑子里一遍遍回荡着工友们对死者的描述。
“是个怪人,闲下来也不休息,就知道捧本书在那儿看。”
“是要考大学吧?有次我见他边背书边搬东西,可有意思。”
“字写得真不错。”
“没啥仇人!成天跟我们吃住在一起,没见跟别人挑事儿。”
“挺憨厚的,经常帮俺干活。”
总的来说,是个好人。
为什么好人会落得这种凄惨的下场呢?
曾经师傅对他说,“你可能不适合这个工作。”说他太重感情,脑子里除了激动没点儿理性,办起案来总有一天要坏菜。劝他找找人,调去行政算了。可做刑警是他从小的梦想,电视里的刑警总是那么酷,嫉恶如仇,是正义的伙伴……可真的戴上这顶大檐帽,梦想与现实的倒错总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比如说现在,他就在厕所隔间里偷偷抹眼泪。
“一个大男人,像什么样子!”他又一次对自己重复道,用力擦了擦眼泪。
死者无亲无故,也没什么好朋友,于是消失了两个月也没人来报失踪,被发现时已经错过了最好的破案时机。
不过有个线索倒是引起了警察注意。
一个工友说,死者失踪前的那段时间很注意形象,头发剪得利利落落,也总是穿着体面的衣服出去,出去进来都是笑眯眯的。
“是不是搞对象了呢?”工友们都在怀疑,但最后也没能问出来个四五六,小伙子一被问,脸就红了,转过身去看书。
这个不知是否存在的“对象”,成为了警察调查的焦点。
警方拜托了通信公司调出死者的通话记录和短信记录,迅速确定了一个人。看死者发出的短信内容可以确定对方是个女孩子,死者叫她“小冬”,不知道是学生还是无业者,生活很规律,因为死者每天都会给她定时发早安和晚安短信。
但奇怪的是这个女孩子从来不回短信,只跟死者打电话。
是讨厌打字吗?
死者的通话记录正好断在他失踪的那一天。罗振威判断他就是在那之后遇害的,死亡时间却还不能确定,那颗头也是煮过的,又泡过水,极大阻碍了死亡时间的判断。
又去查小冬的真实身份,却发现那是一张路边随便买的黑卡,通话记录里也只有死者一人。又调查了与小冬的电话号相连的几个号,确定卖黑卡的小贩,前去询问却被告知这张卡很早之前就被卖了出去,他早已不记得买的人的模样。
罗振威觉得这个小冬就是破案的关键,也许正是杀人犯!
罗振威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思考着新的调查方向。
线索好像都断了。
同时监控也在排查之中,可惜N城不大,监控电子眼只设置于主干道和重要公共场所,罗振威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要求排查而已。工程量巨大,短时间看是没什么效果了。
罗振威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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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平和的L中学。
正是晚自习,林易时和叶浮把桌子并在一起,林易时在写作业,叶浮是照样的不学习,边听大雨的哀嚎边翻看当地的日报。
“哎哟,你看这个。”叶浮戳戳林易时,伸过报纸给她看。林易时停了笔,漫不经心地转过眼睛。
近日在A河打捞上来一具被煮过的男尸……死者身份已确认……
林易时拿着笔的右手一抖,本子上多出了一道突兀的黑线。
“煮过,难道是吃了?现在还真是……小易?你怎么了?”叶浮发现林易时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易时一愣。
“真是的,吃人什么的好恶心,别说了……”美丽的少女白着脸勉强笑着。
叶浮抚了抚她的后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10月的H城气温反复无常,经常早上还裹着毛衣,中午就得换上短袖,“一天过完春夏秋冬”,又好笑又可悲的现实。
叶浮脚步虚浮地走进教室,鬼一样飘到最后一排,啪叽一声瘫在桌子上。
“早上好……叶浮,你生病了吗?”林易时合上单词本,伸来一只手摸摸叶浮的脸。
这不足一平方厘米的凉意让叶浮舒服得眯了一下眼睛。
“没有,只是,有点儿,困……”从胳膊交叠成的碉堡中传出小小的声音。
“你话都说不清了。”林易时拉起叶浮,撩起她的刘海。
“干什……”话没说完,叶浮只看见林易时那张完美的脸不断放大,直到离自己还有几厘米的时候停住了。
如果再靠近点……有多好?叶浮那温度远远高于37℃的脑子如此想道。
“你发烧了。”林易时用额头感受了一下叶浮的体温,下了结论。
“嗯。”叶浮愣愣地看着林易时。
真的发烧了。她摸摸自己的脸,滚烫的。不过,好像不是因为病毒或天气……
“请假回家吧?”
叶浮低下头。“不了……我趴会儿就好。”
“我去医务室给你拿点药。”林易时已经起身,飞奔出门外。叶浮伸手想要挽留,因为体力不支又无力地垂了下来。
小易……她在心里轻轻叫着。
小易……
胸中是一种奇怪的不熟悉的悸动。叶浮的脸贴着粗糙的桌面,手按在左胸的地方。有头困兽在不停地咆哮。它有一支尖利可怕的独角,在墙壁上无休止的撞击,似乎要把心戳出个洞,让什么东西明晃晃地照进来。
“……我才没有呢!瞎胡扯!”前座的女生尖叫了起来,嗓音细细的。啪嗒啪嗒,她好像在捶打着谁,“我只是很好奇啊!”
被打的人好像是她的闺蜜,哈哈笑了出来:“急了!你这反应,还说不是喜欢他!”她又去逗那女生:“你是不是一想起他就心跳不已?你是不是每天都偷偷地看他?你有没有跟他说一句话就想一天?你有没有有没有……”
女生又害羞地叫了一声,跟闺蜜胡闹起来。
是。是。有。叶浮的脸埋着,看不见表情。
“所以……”喃喃的下半句话细得听不清。
如果触摸她的话,就会发现这个处于激烈高温中的普通女孩子,一点点一点点地僵硬了。
叶浮翘课了。她的存在感实在不高,老师认为这是没有假条的请病假,也就不声不响地允了,没多做反应。傻了的是林易时,她带着药一路小跑回来,却发现旁边的座位已经空了。
叶浮回了家,家里没人。她的眼睛已经滚烫得模糊,视野成了一片灰,只有瞳孔那么大的小小的一个清晰的孔。
“呼……”她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剧烈的眩晕让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双手随意地摸了摸,碰到了父亲喝完丢下来的空酒瓶。细长的手指摩挲着酒瓶圆润坚硬的轮廓,她松松地抓着酒瓶,慢慢地站了起来。
嘀嗒,嘀嗒——
客厅的木桌上摆了一台落灰的电视。电视有个老式的大屁股,上面乱七八糟的散了些烟盒子。旁边站了一台小小的钟,塑料壳摔出了裂缝,表针走动的声音从里面漏出来。
叶浮走进父亲的房间,打开了电脑。反应很慢,叶浮躺在油腻的椅背上等。等了五分钟,她联上网,搜索。
“我好像喜欢上同性了怎么办?”嗒,在搜索按钮上按下鼠标左键。机箱又嗡嗡地响起来。
……“你是不是一想起他就心跳不已?你是不是每天都偷偷地看他?你有没有跟他说一句话就想一天? ”……
屏幕一变,从上而下刷出新的内容。
……同性恋?
叶浮的脑子被这三个字撞碎了。再搜下去,散发着嫌恶和厌弃的文字一行行跳了出来。
“好恶心啊。”
“男女交合是自然天性,同性恋违反自然的啊。”
“会下地狱的。”
“艾滋病。”
“耍流氓。”
“我倒是不反对,可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