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又说道,这种风浪,大海中常有,他常在海上练剑,在颠簸的船上,迎着呼啸的海风,在海浪的怒吼中,舞剑舞得矫若游龙,翩如惊鸿。觉得胸中豪气干云,仿佛自身与天海化而为一。
花满楼听了不禁神往,这是多么壮观,多么豪气,难怪他会有如此绝世的剑法和轻功。见花满楼的神色,叶孤城豪气顿起,也不顾风浪越来越大,说道:“今日出海,看我为公子舞剑。”
说着拔剑起舞,一声龙吟,剑气冲霄。如羿射九日,天地变色。这时一个大浪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船猛地一晃,让人几乎站也站不稳,叶孤城稳住重心,立定身形,望着前面能随时把人卷入大海的凶恶无比的狂风巨浪,冷漠的眼眸中却含着渴望和欣慰,道:“好,我终于遇上个好对手。”
花满楼听他这么说,也豪气勃发,朗声道:“在下抚琴一曲,为城主助兴。”
说毕拿起古琴,运气片刻,随着叶孤城起舞的剑风拨动琴弦,琴声似昆岗凤鸣,似长空鹤唳,又似乳虎啸谷,碧海龙吟,剑光和着琴音,伴着海风呼啸,海浪滔滔。这种场景众水手们从未见过,只觉气血沸腾,情绪激荡,豪意迸发。
在颠簸的船上,站稳都困难,何况舞剑,好在叶孤城轻功高绝,如覆平地,手中宝剑仍如天外飞仙,如行云流水,轻灵翔动,只是增加了几分壮烈。
在海风呼啸中抚琴,原本难为,也是花满楼内力精深,在浪涛怒吼中抚琴,仍然能压住涛声,声振九霄。
风暴越来越大,海涛怒啸声越来越烈,叶孤城宝剑越舞越快,花满楼的琴音也越拔越高,高亢激昂,如同一只凤凰振翅高飞,试图冲破乌云和风浪的重重包围,飞向明媚的太阳。
“嘣”的一声,琴弦终于经不住如此力道,终于绷断。叶孤城手的剑也停了下来。
水手们的脸上也露出恐惧之色,风如霹雳般猛烈,主桅早就折断了,前桅尚能顶得住,但支撑它的横桅正在慢慢松开,随时都有倾倒在甲板上的危险。前桅帆一旦被撕裂,船将无法继续顺风航行,海浪将会横扫过来,使它倾覆而下沉。
突然一个可怕的撕裂声压过狂风的呼啸声传出来。
“前桅帆的桅杆折断了。”有水手喊了一声。
“不,是前桅帆被扯裂了。”另一个大喊。
前桅帆裂下的部分形成了一个口袋,兜住了风,这使得船快翻了,为避免船被掀翻,无论如何得扯掉前桅帆,船一旦倾倒,便再也无法恢复正位,除非砍断帆索后从底部截断前桅帆的桅杆,谁能办到。
这时只见一白色身影如蛟龙般腾起,只见剑光一闪,没看见如何出手,碗口粗的前桅已经被砍断。水手们还没来得及为他们城主大人这当机立断,惊为天人的一剑喝采。只听一声惊呼。
有人喊:“有人落水了,快救他。”
连喊几声,这声音在狂风暂息的几秒钟内回响。呼救声音再次传来,紧接着便寂静无声,被风浪怒吼而吞没。
水手都眼望叶孤城,此时乌云遍布,黑暗无光,海风怒啸,即看不见也听不到落水人在哪,风大浪急,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即被卷落海中,叶孤城观察一番,再看看天色,淡淡地说:“回航。”
“且慢。”花满楼出声阻止,声音虽不高,却清朗温和,饱含内力,透过风浪声传入众人耳中。
花满楼侧耳倾听,终于在狂风呼啸中捕捉到微弱的呼救声,只见蓝色身影一闪,飞身而起,两个起落,到了落水人呼救方向的船尾,甩开缆绳,顺绳下去,迅速扑向那个正在挣扎的躯体,一扯缆绳,飞一般携着那人跃上甲板。花满楼也知稍有停顿,连自己也要被怒涛吞没,所以这几下动作一气连贯,动若脱兔,快如闪电。
船上的水手看得目瞪口呆,城主的绝世武功他们也见识过,所以都眼高于顶,对江湖中人的功夫不屑一顾,不料这看上去文弱书生般的儒雅青年居然有如此强的内力,如此快的身法,和那天外高人般的城主相比,居然毫不逊色,更令他们想不到的是他会冒险救一个素不相识的普通水手。真是江湖辈有人才出啊。
风浪渐渐地停息下来。乌云散尽,又是一个美丽可爱的晚上,晴空如洗,月光照得海面一片光明,波浪起伏如点金一样。花满楼也想不到不久前还奔腾怒吼的大海,一下子竟变得这么平静柔和,真是瞬息万变。
经过方才一番死里逃生,又见皎洁无比的蔚蓝。很难用语言表达那种心灵的喜悦和情绪的激荡。
花满楼只觉得任何一个人胸中所有郁气都会在海风吹拂海浪洗涮中涤荡一空,所以不明白,在如此高洁之白云城,在如此宏阔的大海边,叶孤城却为何还会落落寡欢,有所欲求。
附EG小剧场:
小花:风大浪急很危险,得赶快着陆啊。
小叶:我们很快要着陆了。
小花:真的?太好了,陆地在哪儿?
小叶:向下二十里处。
凤花分离
陆小凤拿了剑,交与西门吹雪。剑鞘古朴,鞘中藏的,是一柄剑柄处铸有白云纹饰的海外寒剑精英,吹毛短发,剑锋三尺三,净重六斤四两。寒意逼人,不知饮过多少英雄剑客的鲜血。
果然是一柄好剑。
西门吹雪细细赏来,轻抚长剑,漠然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炽热,弹指剑身,剑做龙吟,没有丝毫其它的杂音。赞叹不已,说:“此剑出尘绝世,非绝高剑客不能用。”
陆小凤看见西门吹雪那一向冷酷的眼睛中充满罕见的热切和兴奋,不禁呆了呆。道:“没错。”
“若能与之一战,实乃平生幸事。”西门吹雪的眼中含着向往。
“两虎相争,必有死伤,说什么平生幸事。明明无冤无仇却要决斗,真是无聊。”想起在白云城,萧晨月挑着二人相斗,陆小凤有些不快。
“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得一知己,死而无憾,做为一个剑客,平生幸事,不就是与一个相当的对手一较高下。”西门吹雪道。
陆小凤没说话,但是他理解那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一个剑术绝高的剑客,登到顶峰,回顾四周,对手和朋友都已没有,不免会有寂寥之感。最向往的莫过于有一个相当的对手与之一战,一个人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地步,内心深处的无奈与落寞无人可知,只有那些和自己在智力与武功上一样卓绝的人,哪怕是对手,才有可能互相理解。
所以,对于像西门吹雪这样的人说来,高贵的对手,比高贵的朋友更难求。一个人活在世上,若连对手都没有那才是真的寂寞。
西门吹雪执剑观赏毕,如约将剑奉还,陆小凤拿着剑回到白云城,从管家口中得知叶孤城不在城中,在海上大船之内。
来到海边,果然见一艘大船停泊在岸边,陆小凤一见非常高兴,终于可以见到花满楼。
可是一上船却看见了他非常不想看见,意想不到的一幕。
船舱内,花满楼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叶孤城站在他面前,非常温柔地双手捧着他的脸注视着,说不出的一种什么感觉。陆小凤脸上一僵,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深呼吸一下,才能开口说话:“叶城主,打扰了。宝剑观赏已毕,原物奉还,在下告辞。”
“且慢,”叶孤城拦住他。“即然陆大侠来了,正好请陆大侠给西门庄主带个话,八月十五,月圆之夜,紫金之巅,在下欲与西门庄主论剑,一较高下。”
陆小凤愣住了,习惯性地看了花满楼一眼,见他一声不吭。
“好,我把话带到,告辞了。”说毕,陆小凤放下剑离去。再也没看花满楼一眼,清冷的海风吹在他的脸上,没有舒爽的感觉,却觉得有点痛。陆小凤不明白,为什么遇上花满楼的事他会沉不气,为什么看他和别人亲近,自己会茫然若失。他只觉得自己近来实在是有些莫明其妙,实在有些不像自己。
一时辨不清心头滋味,他长叹一声,决定还是一个人去松江府。
陆小凤什么也不愿想,一路上快马加鞭,停也不停,很快离松江府不远。
路边一个茶亭,只有一个伙计在忙碌,陆小凤觉得口干舌燥,下了马叫道:“伙计,快来一壶好茶。”
“要不要点心?”伙计赶紧过来。
“不要。”
“要不要汤水?”
“不要。”
“要不要加糖?”
“不要。”陆小凤快要抓狂,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
“要不要加蜂蜜?”
“不要。”陆小凤终于忍不住要发作了,瞪起了凤眼。
“那您一定要这个,”说着那伙计拿出一个包袱,里面是一套普通赶脚人的衣服。
陆小凤气极而笑,他生气的时候,常常会笑。盯着那伙计,问道:“你要不要锅盖?”
“不要。”
“要不要棉袄?”
“不要。”伙计又摇头。这样的天气穿棉袄不但能弄出痱子,只怕还能弄出其它小动物了。
“那你要不要先祈祷佛祖?”
“不要,为什么我要祈祷佛祖?”
“因为我要扁你,因为我很善良,既然你不要锅盖不要棉袄,不要防御设备,只好先祈祷佛祖保佑你的嘴巴还能吃饭。”陆小凤摸摸胡子笑道。真的觉得自己很善良,在花满楼不在身边的情况下,他通常觉得自己很善良很君子很厚道的。
“我不用祈祷佛祖,因为你扁不到我。”伙计斜眼看他。
“什么?好小子,敢小瞧我,看我扁不扁到你。”陆小凤挥过一拳。
居然被对方轻巧躲过,夺路而逃。陆小凤飞身追去,居然一时追不上。见鬼,天底下有此轻功的屈指可数,却是谁?
那伙计跑了一阵,终于被陆小凤追上。陆小凤揪住他,晃晃拳头,道:“看我扁不扁到你,小子,快祈祷吧。碰上我这善良的人真是运气。”
那伙计仍是面不改色,道:“我还是不用祈祷,因为陆小鸡大侠不会扁我。”
“你就这么肯定?”陆小凤斜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