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林虎回来后,带来了殷梨亭的书信,宋青书展开一看,殷梨亭在信上对他说,继峨眉之后,少林和崆峒弟子也都到了,武当派只有他一个人,只能留在客栈中周旋。他拜托林虎将宋青书送去客栈,届时额外答谢于他便是。
宋青书也有意回到客栈去,毕竟没有他在旁边,殷梨亭很有可能会做傻事。而且既然张无忌已经从山谷中出来了,早晚都要回到武当,以他如今的功夫与特殊的身份,正是化解殷梨亭与杨逍之间误会的契机。如若运气好,也许能顺带解决陈一建和他二人之间那笔烂账。
张无忌成年的这段时间里,宋青书虽然和他有过几次暧昧的互助关系,但他心中始终有个疙瘩,那就是张无忌对陈一建的感情。他自己曾是情痴,痴恋周芷若,甚至因此做过许多错事。以己度人,自然也认为尽管陈一建曾背叛张无忌,但后者心中却仍把前者看的很重,从他梦呓之语都是“师兄”便可见一斑。
他如今用血压制陈一建的意识,毕竟只是权宜之计,系统曾说他与身体的融合度不如陈一建,对方什么时候反弹还未可知。因此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继续用这种方法取而代之,走一步看一步;二是让张无忌彻底厌弃“宋青书”,连带着他自己也放弃自己的身份。
两种方法都不尽如人意,所以具体要如何做,他还没下定决心。不如先将无忌带回客栈,其他的可以从长计议。
心中计定,他便打算找张无忌提起此事,但这会儿却发现后者不知跑去哪里了。宋青书叫来林虎询问道:“你那小兄弟呢?”
林虎道:“他说要出去一趟,估计快回来了,去做什么却是没说。”
宋青书点点头,暗想等到晚上见到张无忌后再将此事告诉他便是。然而到了傍晚,天色忽然转阴,酉时刚过便飘飘洒洒下起了鹅毛大雪。
“下雪天,留客天啊!”林虎望着窗外的大雪,将内层门关紧,转头问宋青书:“公子,看样子你明天是走不成了。”
宋青书也看到了雪势,点点头道:“这种情况也是无奈,我师叔应当也能理解。”
林虎笑道:“您不着急就最好了!我这里虽然小,但柴火足够,肯定将炕烧的热乎乎,不让贵客冻到!”
宋青书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想到半晌不见张无忌,不由道:“无……曾兄弟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林虎摇头道:“没咧!不过约么快了!”言罢忽然听见“咕噜噜”一阵响声,不由愕然望向宋青书,后者面色微赧,抬手按了按腹部,“我……”
“哎!看我!都糊涂了!”林虎一拍脑门,“折腾了一天,反而忘记准备饭食!公子饿了吧?稍等,我这就去备饭!”
“有劳大哥了!”
“不劳不劳!”林虎见面前的公子哥对着自己微微颔首而笑,不由得连连摆手,心想这大户人家的公子果然多礼,实在不是他这样的粗人可招架的,于是急忙退出卧室去厨房备饭了。
他刚出去没多久,张无忌就一身寒气回来了,背上居然还背个筐子,里面都是些药材水果。宋青书一眼就看到放在最上面的蟠桃,不由微愕:莫非他竟循崖而上,回去那个山谷当中了?
张无忌没理会他的打量,只是将筐子卸下,从中拿了桃子出来丢给他一个:“吃罢!”
宋青书抬手接过,入手冰凉,显然外面的风雪将桃子冻了。他正要询问,却见对方一声不吭的捡了几棵药草便推门出去,已到嘴边的话便吞入腹中,不由暗想:这是别扭了?还是不好意思?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隐约飘来的香气吸引住了,腹中饥饿感更甚,宋青书捏了捏手中桃子,感觉没那么冰了,便蹭掉桃毛,几口将之吃下腹中。
不久后晚饭做好,林虎将其中一条恶狗收拾了做成火锅招待两人,张无忌和宋青书都是一日未进食,三个大男人将热腾腾的锅子尽数捞尽,天色已经很晚了。林虎将锅灶收拾起来,张无忌却从外面又端来一碗汤药递给宋青书:“喝罢!”
宋青书刚刚吃的胃胀,看到那碗药不由得皱起眉:他实在是有些吃不下了。
张无忌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嘴角微撇:“怎么,怕我下毒?”
“自然不是。”宋青书接过药碗,“只是刚吃过饭,有些喝不下,等等再说罢!”
张无忌道:“药必须趁热喝,凉了就没效果了。”
宋青书眉头微皱,这个道理他何尝不懂?只是这药完全可以继续放在小灶上温着,这样就不会失了药性。张无忌师从胡青牛,怎么可能不懂这个道理?他斜眼睨向面前的青年,后者仍是满脸一丝不苟的模样,看不出喜怒,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忘记了。
两人僵持片刻,最终还是宋青书败阵下来。他知道这碗药是张无忌用他们种在山谷中的草药熬制成的,如若他不喝,说不得明日张无忌又得去一趟山谷。尽管青年如今神功已成,在悬崖之上来回也是极为凶险之事,还是能免则免罢!
正当他尽力将汤药灌下肚中时,林虎敲了敲门扉进来,对两人道:“天已经晚了,两位也早点休息罢!我家铺盖都在旁边的架子上,铺上就能用。”
张无忌微微一怔:“林大哥,你这里没有其他卧室吗?”让他和宋青书单独处于一室,他实在心中不愿。
林虎有些尴尬的道:“我平时就自己一个人,没砌多的炕,只能让你们将就一下了。我家炕大,你们两个人尽可以睡下,不会挤到宋公子的!”
“那你呢?”
林虎挠挠头:“我皮糙肉厚,将椅子拼一拼在灶房将就一晚上就好啦!”
张无忌闻言微微皱眉,道:“怎可让主人家睡灶房呢?林大哥,你在这里睡,我去灶房。”
“使不得!使不得!”林虎闻言连连摆手,无论张无忌怎么劝就是不同意。宋青书见两人僵持,不由叹了口气,道:“你们不必争了!我看林大哥这炕足够大,睡三四个人都绰绰有余的,咱们都是男子,没那么多忌讳,晚上一起挤一挤罢!”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两只同床共枕,同床异梦,同床还有什么来着?
☆、第八十四章:相熟非梦魇
最终宋青书的提议得到了张无忌的默认,林虎推脱不过,便也答应下来。好在农家火炕砌的都不算小,被褥也多,倒也不算挤。而林虎也是个机灵的,在火炕上方扯了两条平时用来搭衣衫的绳索,用两张床单搭成帐幔,将火炕分成三块,倒是最大限度保留了个人的空间。
这一折腾直到戌时初三人才躺下,宋青书不能移动,睡在左侧炕头上,张无忌睡在中央,林虎则睡在右侧炕尾。农家人睡觉最快,不久后右侧便响起轻酣,宋青书白天睡过一阵,这会儿倒不算太困,加上晚上吃了太多东西,又喝了一碗汤药,胃胀的难受,别说睡觉,连躺下都觉难受,只能在背后垫了褥子半倚在墙上,小心翼翼挪动双腿。
张无忌与他一幔之隔,借着窗外的光线只能看到左侧那边影影绰绰,姿势别扭的移动,似乎没有丝毫睡意。他能猜到对方现在睡不着的原因,他是故意吃过饭后才将那碗药拿出来,原就有心让他吃些苦头。只是真正达到目的了,却也没觉得有何畅快之感,反倒觉得自己之前的举动无聊之极。
他收回视线将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微黑的顶棚发呆。他这次离开山谷实属意外,兰舟回来之后见不到他,说不准会如何着急。因此白天在处理完宋青书的伤势后,他就找了个坡度相对较缓的地方循崖而上,想看看能否回到山谷当中。
九阳神功内力源源不绝,竟真让他攀回山谷里。谷中并无兰舟的身影,他不死心的找了一圈,确定兰舟并未回来后,便在山洞门口留了一行字,而后又将之前收拾出的东西放入筐中打算一并背下山去。
路过药田时,张无忌鬼使神差般顿住脚步。之前在林虎家中缺医少药,他只能东拼西凑熬出一碗壮骨汤,再想做第二碗却是没有了。那些药材他的小药园中大半都有种,便顺手采摘一些,不忘在心中说服自己,他想要拆穿宋青书的真面目,显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现在就残废了,总要等到之后拿到证据再作计较。
这才有了傍晚那碗药。
张无忌自认不是圣人,在山谷中生活的那五年,让他对师兄当初那种朦胧的好感早就消失殆尽,甚至说是仇人都不为过。此时想到卧榻之侧躺着的正是当年想要加害自己的人,一时之间又如何睡得着?
脑海中乱七八糟想着各种念头,不知过了多久,就闻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他斜睨过去,帐幔后的影子已经躺平了。他无声地扬起唇角,直到此时才勉强有了几分恶作剧得逞的快意。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旁边的呼吸声逐渐缓慢,直到变成规律性的起伏。听着耳边平缓的呼吸声,张无忌盯着两人之间的布幔,忍不住想:“这人倒是越发心宽,倘若他知晓我是张无忌,也不知是否会良心不安辗转反侧。”
然而他终究压制住了袒露身份的冲动,在睡意弥漫的环境中总算有些困了。他打了个呵欠,缓缓合上眼,渐渐沉入梦乡。
半梦半醒之间,张无忌竟隐约有种兰舟回来了的错觉。耳边被轻酣掩盖住的呼吸声带着熟悉的频率,给他营造出一种十分安稳的假象——真的……很熟悉……
不知睡了多久,张无忌被身侧的细琐声响惊醒,睁眼望去,却见左侧的帐幔竟被掀开了,露出宋青书神色莫名的脸庞。他微微一怔,只道对方要暗算自己,不由低喝:“你做甚么?!”
宋青书皱眉瞥了他一眼,面现犹豫,皱眉低声道:“我……”
“啊??”张无忌没听清,那几个字太含糊,即便他耳力惊人,对咬字不清的话语也毫无辨识能力。
宋青书被他略微提高的声调惊了一惊,就连林虎的鼾声都被打断了一瞬。他竖起食指凑到唇边:“收声!别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