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拉季连,你记得吗?你刚出院时,我曾问你为何突然想通了要投靠我,而你告诉我,因为你也是人,你不愿重复那段躺在病床上任由各种医疗器械来回折腾的经历。但就你目前的表现来看,你似乎挺乐意再体验一遍的。”伊斯克拉一边说,一边将一件形似橡皮膏药的白色条状物狠狠地掷到我的脸上,“叛徒,认得这东西吧?你想不想知道它为什么会在我的手里?”
我侧过头定睛一瞧,原来是之前我安放于安狄美奥王储家的高级窃听器。
“嗬,真有你的,居然把它藏到荷米丽安的手机里,害我最重要的情报员失去王子等人的信任!该死的白眼狼!”
这么说,你们不仅根据我的提示成功发现了它,而且为它找到更好的用途啦?有意思。
我忍不住笑了。
虽然此种不合时宜的表情为我换来的是一记响亮的巴掌,以及从嘴角流下的血。
“你还乐?有你哭的时候!”
伊斯克拉拿回窃听器,然后朝门外钩钩手指。
门口赫然出现朴木麻里惠的身影。
我注意到她的眼珠有些不寻常,黑黝黝的瞳孔内似乎隐藏着什么怪异的东西,令人不寒而栗,又似曾相识。
她为什么会来这儿?
她不是该老老实实呆于古舒达家被你们严密保护——或监视——吗?
“还没忘记她吧?人家一直吵着闹着要替丈夫报仇呢!如今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倘若你肯迷途知返继续同我合作,我就可以罩着你,不叫荷米丽安冒犯你;倘若不愿意,哼哼,你就等着再体验一回地下室□之旅好了!”
由于声带仍然在闹罢工,我没有办法说话,只能冲她摇摇头。
伊斯克拉脸色一变,立刻破口大骂:“不识抬举的蠢货!既然如此,我成全你,让你下半辈子都耗在医院里!”
接着她怒气冲冲走到朴木夫人的身旁,二人用我听不懂的日语哇啦哇啦商量一阵,便锁上门,一起离开了关押我的牢房。
约莫十分钟后,当麻里惠一个人再度返回之际,我惊愕地发现她竟然抱着一条纯白色的、至少有三米长的眼镜蛇。
对,眼镜蛇。
它有着三角形的头、黑豆似的眼珠、胭脂红的蛇信子、以及扁平外膨的颈部,通体光洁莹白,美丽非常。
啊哈,这样的珍稀品种可不常见。我曾在一档讲述野生动物的电视节目里看到过,此类白色眼镜蛇独特的体色是自然天生的,并不是通常的白化病造成的,因为但凡患那种病的蛇,眼睛均是赤色的,蛇身亦不是纯白,而是白中带黄或白中带粉。
果真是一条罕见的尤物啊,假若能换个场合,譬如马戏团或动物园,我想我会十分高兴看到它的。
“怎么样?我的宝贝漂亮吧?它可是我专门为你挑选的哟!”朴木麻里惠不怀好意地冲我挤眉弄眼,“听公主殿下说,你还穿成人纸尿裤?简直是……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连最基本的生理反射都无力控制,不感到害臊吗?我要是你呀,早就切腹自杀喽。”
哼,这是什么话?亏她有脸面讲出口,不知羞耻的女人!那难道不是拜她所赐的吗?
当时符拉迪沃斯托克市立医院的手术固然很成功,然而想不留一丁点后遗症,完全复原如初,根本办不到。所以,为避免在某些公开场合由于我个人意志之外的原因发生有失身份的尴尬事件,就得提前布置一些必要的设备防患于未然。
可这跟蛇……有何关系?
她想让毒蛇咬死我?
“上回的木桩刑你喜欢不喜欢,杀人犯?希不希望再来一次?哈哈!与棒球棍相比,蛇类柔软细滑的身体估计会让你更爽吧?”
她来到铁床旁,伸直胳膊,白色眼镜蛇温驯地顺势爬下,于我的脚边盘成一团。
我惊惧地望着麻里惠。
这女人究竟是怎么琢磨出一个又一个变态、残忍的整人花招的?
她疯了!
“你害怕啦?哈,那么,趁现在去死吧,还不算晚。尽管以你如今的情况没法切腹,但咬舌自尽也不是不可能。记住,要齐根咬断,这样剩下的部分和大量涌出的血液就会堵塞气管,使人窒息而亡。”她的嘴紧贴我的耳廓,如念咒般低语。
接着,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只听刺溜一声,那条白蛇飞速一窜,将它的尖脑袋抵在入口处。
“唔……”
茶碗粗的身子不顾一切地往狭窄的甬道里头挤,粗糙的鳞片不断摩擦人体最脆弱的部位,这种滋味并不比被棒球棍捅要好受多少。
为什么我依然活着?
为什么我不曾失去知觉或者干脆彻底疯掉?
为什么我还能保持如此清醒的神志?
全能的上帝,倘若时光可以倒流,倘若您肯再赐我一次机会,哪怕朴木泰佑把水果刀捅进我的心脏,我也绝不开枪。
或许我应该带着苜蓿一同去。
如果有她跟随,没准就能够避免那场惨痛的意外。嗯,这种可能性的确存在。
可……我不敢啊!
假若朴木夫妇真是倩尼迪与安狄美奥的转世,假若伊斯克拉通过苜蓿知道了他俩的住所……没错,那个时候,我虽对伊斯克拉偷偷将苜蓿洗脑的事实一无所知,却仍旧凭敏锐的直觉感到,前世这位恪尽职守的女副官如今已不再是值得信赖的伙伴。
如此说来,我倒的确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喂,杀人犯,你的表情似乎很难受,既然如此,何苦硬撑着,快自杀嘛。本来我打算帮你,可公主刚才反复交代过,我可以随便处置你,想怎么报复都行,但不许弄死你。这么一来我也爱莫能助啦,还得靠你自己动手。”
冷血的爬行动物锲而不舍地向深处拱,凉飕飕的蛇身在体内毫无顾忌地移动翻搅,我觉得自己的那个地方好像快要裂开了。
热热的液体缓慢汇集于两腿之间,我猜,这些是我的血。
而我早已经没力气叫喊挣扎,只能由着它捣弄,恰似一具僵硬的死尸。
尽管录制完给安狄美奥王储的生日礼品之后,伊斯克拉便大发慈悲地取下了束缚我双脚的铁链。
但我不会自杀。
愚蠢无知的笨女人——朴木麻里惠,很久以前她就企图杀掉我给丈夫报仇,无奈实力太弱,不得不投靠伊斯克拉,不料后者也有自个儿的小算盘,光知道利用她,却不准她动真格的。结果,接二连三的失望后,她终于想到了这样一个歪点子。
“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嘴一张,舌头一伸,牙一咬,就彻底解脱了,赶紧试试!”
荷米丽安,你没胆量违背伊斯克拉的命令取我的性命,便妄想以严刑拷打逼我主动寻死,对吗?呵,我决不上你的当。
况且,根据我拥有的医学常识来判断,按照她提供的方法操作,根本死不了,顶多昏过去一时半会儿。
舌头内的血管虽然丰富,不过,能够伸出口腔外的游离部分,里面大多是无关紧要的毛细血管,最粗的舌动脉和舌静脉则深藏于舌根的最后方,离游离舌体很远,基本不可能咬到,即使啃断了,一两个小时内的出血量亦不足以致命。
朴木夫人大概是白痴的三流片看多了吧?哈哈。
突然间,眼镜蛇进攻的节奏开始加快,下半身的痛苦变得愈发鲜明。
我一边用指甲狠抠手上的皮肤来分散注意力减轻不适,一边安慰自个儿说,无妨,这其实不坏,再坚持一下应该就会结束。
生物呼吸需要氧,可肠道中自然不存在那种气体。因此时间一长,白蛇若不肯知难而退,便必死无疑。
我调整着呼吸,努力放松全身肌肉。
来吧!为虎作伥的畜生,你有权决定你的下场:要找死,请前进;想活命,请后退;我会尽量保证道路通畅。
刀割般的剧痛一波紧挨一波,像要把我的身躯活生生撕成两半。
“别犹豫啦,快快离开这个丑陋、堕落、腐朽又肮脏的世界去天国吧!那儿阳光普照,没有眼泪,没有黑暗、罪恶、仇恨、贫困、疾病及战争,是一切美善的源头,与所有的邪恶隔绝。在天国,你将感受到从未曾有过的旺盛活力和盎然的生机……”
麻里惠仍冲着我喋喋不休。
然而,我却越来越难以听清她的话语。这一串串原本熟悉的词汇,都逐渐化作无法理解的陌生音节,然后与我的意识一同消失了。
如同先前推测的一样,当我恢复清醒之际,情况果然好转不少:疼痛减轻了;曾侵犯我的活物也已离开了它不应当呆的部位,此刻正软趴趴地缠绕于朴木夫人的肩膀和左胳膊上,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像一条被挤干水分的旧抹布。
……赢啦?
不过麻里惠凶神恶煞的眼神告诉我,苦难远未结束。
可这也算阶段性胜利吧?
“你有两下子嘛,居然使我的小白蛇乖宝宝差点断气!行,混蛋,既然你认为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们就继续玩!除眼镜蛇以外,我还预备有很多别的道具供你耍,只要你一息尚存,我就奉陪到底,看你能挺到几时?!”
随后她果真自腰间抽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巴掌大的黑色立方体,扁扁的,侧面有两枚椭圆形的藏青色按钮,前方则竖着一对金属电极。
高压电击器!
挂着狞恶的笑容,麻里惠摁下按钮,蓝白色的电火花伴随噼噼啪啪的响声即刻闪现于我面前。
她不是人,是魔鬼!她被撒旦附身了!
“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美国原装进口的微型防身自卫器,能产生五千伏的高压!你想不想体验体验,贪生怕死的懦夫?”
朴木夫人并不需要我的答案,我明白,她那样问仅仅是为了羞辱我。
于是,我闭目养神,不予理睬。
似乎有一声惊雷冷不丁在我的脑袋上方炸开,震得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本该一片黯淡的视野内瞬间冒出大团大团白亮的光班。同时,前不久才饱受摧残的□传来一阵烧灼般的刺痛,犹如被火烧至通红滚烫的烤肉钎子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