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过未保护好心中珍宝的锥心之痛,却依然可以体会顾惜朝那失却了整个世界的苍凉。
然而他们又有着本质的区别。
顾惜朝有情,不仅是对傅晚晴。他会感动于连云四乱的誓死追随,会因为戚少商发自肺腑的知遇之恩而数次手下留情,甚至会为了傅晚晴和黄金鳞的关系而忍受黄金鳞的奚落和别人的鄙视。
封影不会。就算是当初为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为他鞍前马的心腹,封影为了在他死后不会给封步帆的‘光’造成阻碍,给封步帆留下隐患,在后来那场他策划的自杀式爆炸中都毫不犹豫地填上了他们的名字。是真真正正眼中只有一人可以负尽天下的最钟情也是无情的人。他绝不会允许封步帆看到他有一点的不好,所有有可能在封步帆面前给他减印象分的人,无论是与封步帆有多亲密的关系,他都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在他看来,封步帆即使当时会伤心,只要有他在,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但尽管过程不同,无论顾惜朝还是封影,都是悲剧收场。
非要探究的话,就是顾惜朝还是封影,都有着无法令人忽视的大男子主义。
封影从未为任何人改变过主意,即使是封步帆,他也从没有因为她的好恶而停止暗处的血腥。他第一次在本家看到封步帆觉得除了她谁都没有资格继
承‘光’的名号,接下来就用尽了各种手段不惜杀光所有其他继承人其间一次都没问过封步帆是否愿意成为家主。再比如后来当他发现他做的事已有一些被封步帆察觉,便亲手将自己连同整个暗影帝国全部摧毁,丝毫不顾封步帆是否愿意为了‘光’的事业而失去他。在他看来,他既定下了决心,就一定是对的,封步帆只要按照他的规划继续下去,就是最好的结果,别人乃至封步帆的看法,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而顾惜朝,在他心中虽然尊敬傅晚晴,但他下定了要配得上傅晚晴而追名逐利,傅晚晴是愿意和他一起荣华富贵还是愿意归隐田园做一对平凡夫妻,就不是他会考虑的事情了。他不能理解傅晚晴也不去理解傅晚晴的想法,是因为二者本质上生存起点就不同,价值观也不同,更重要的就是因为这一些列死不回头的大男子主义的行径。这也就是为什么傅晚晴死了顾惜朝也会疯的原因。心中的支柱倒了还否定了自己所有的一切努力,人又怎能不疯。
将顾惜朝与封影放在一起比较就会发现,顾惜朝,实在比封影要有人情味的多。
铁手看着几步远处一直沉默不知在想什么的顾惜朝貌似没有任何防备的清瘦背影,死沉的眸中阴晴不定。
他懂得顾惜朝远比顾惜朝本人能想到的还要多,不止是那监视的四年,也不是‘杀无赦’计划中的先合作后对立,而是从偶尔几次会面中从傅晚晴口中得到的信息与印象。
他从未在杀伐决断狠辣无情的顾惜朝身上找到傅晚晴当初所说的柔情,也从未在顾惜朝身上找到除了戾气杀意之外的温和细心。他只知道顾惜朝狠,为达目的人情义理对他来说都可以随意舍弃,背叛杀戮,只要必要他不会有丝毫犹豫。顾惜朝毒,连面对晚晴的温柔都可以演的如此逼真三分虚假七分利用,胁迫威逼,连下三滥的招数都可以肆无忌惮地运用自如。
一个令人厌恶的毒蛇!
当傅晚晴选择死在他手中的时候就将几乎全部责任都归到顾惜朝身上的铁手如是想。
然而当初即使是这种情况,他也依旧可以用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阻止心中奔腾而出的杀意。但是现在不行!
铁手不知道追命是何时改变的,也不知道追命是什么时候接近的顾惜朝。他只知道当他发现追命提起顾惜朝时眼中闪现的光芒是那么让他心神巨震,心惊胆战。他们相识二十多年,彼此太过熟悉,熟悉到几乎一瞬间铁手就看出了追命眼中连自己都没发现的不同以往的神情。追命会为了一个顾惜朝不惜顶撞师父,和自己决裂,会为了维护顾惜朝而不顾后
果横冲直撞,会因为顾惜朝的一笑而魂不守舍笑逐颜开,这本身就不正常!
铁手不敢深究当追命喊出那句‘你和他做不了师兄弟,就等于和我追命绝了师兄弟情谊!我追命誓死和朝朝共进退’时,他心中那股酸涩和疼痛代表了什么,但是他能确定的就是他不能看着追命泥足深陷,他不能让顾惜朝再活下去!即使因此违抗师父的命令,即使为此放弃这次极好的对付蔡京的机会!!
只要没了顾惜朝,追命就不会再为了他和自己生隙,他们就可以回到以前了……
一想到这个,铁手心中压抑着的沉重、不安和挣扎就好像被一股清泉抚慰,流淌着温暖的安慰。
下定了决心,铁手再看向顾惜朝的目光,就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犹豫,取而代之的,是摄人心魄的森冷杀意。
追命很抑郁,从一大早来找顾惜朝发现他已经和二师兄上坟了开始。
他蔫蔫地拄着脑袋伏在顾惜朝房间的桌子上,手指一点一点地戳着顾惜朝经常用的杯子,气闷不已。
知道自己如果现在追去朝朝会有多生气的弟控当然不会犯这种惹人生厌的行为,但是不去难受的又是自己。
又叹了一口气,追命索性站了起来,不满地踱了几步,突然脱鞋跳上了顾惜朝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床铺。使劲弄乱了褥子,又拉起被子裹住自己在床上滚了好一会儿,嗅着鼻尖萦绕的顾惜朝身上淡淡的冷香,追命呵呵地傻笑了一会儿,满意地钻进了被子里拱来拱去,心想等朝朝回来一定要他负丢下他的责。
追命正美滋滋地YY,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惜朝,你在里面吗?我拿药过来了!”
蚕宝宝停止了蠕动。
“惜朝,你怎么不说话?惜朝,你不舒服吗?”
听着外面变得有些急切的声音,被窝里的追命不屑撇嘴:又是你!
对这个老是和自己抢朝朝注意力的讨厌鬼,追命完全没有任何好感,所以如今对方干着急,追命自是不会答话,乐的看戏。
然而,门外的某楼主许久没有得到回答倒是真的急了,脑补已经发展到顾惜朝毒发失去意识无法求救的某包子大声喊了一声“惜朝,你没事吧!”就破门而入。
被窝里的追命傻了,继而又恼了:戚少商,你居然随便闯我弟弟的房间!
戚少商虎目一扫,就发现了床上鼓起的身影,心下更加担忧:
惜朝从不睡懒觉,如今已快到午时仍未起身,一定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虽然忧心又明白顾惜朝倔强的秉性,戚少商忍了忍
还是缩回了往床边走的脚步,稍微提高了嗓音:
“惜朝,惜朝?你别总是这样自己忍着,我去请孟神医吧,好不好?”
听到戚少商小心翼翼的问话,再结合他在旁人面前一副大侠风范的豪气万丈,追命无声地笑了几下,眼珠子一转,刻意弄哑了声音,学着顾惜朝的口气冷冷道:
“不用,出去!”
追命的声音当然和顾惜朝千差万别,若是平常戚少商当然不会上如此拙劣的当,但如今他显然是关心则乱,听了床上‘顾惜朝’逞强的话,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这可不能听你的!要不我帮你,要不我去请孟神医,你选吧!”
感觉出戚少商话里的强硬,虽然明白是为了自家弟弟好,但还是很不爽的追命撇了撇嘴巴,决定这次来个狠的:
“戚楼主你管的也太多了,顾某的身体自有顾某的哥哥来操心,不由你戚楼主费心!”
此话出口,追命没觉出什么,戚少商倒发现了不对。为对方的那个‘哥哥’眯了眯眼睛,又仔细看了看床下那双黑色的有些旧了的沾着泥土的靴子,戚少商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也有了陪这个‘顾某哥哥’演戏的兴趣。
某龙头一撩衣摆坐了下来,望了望窗外已经升到顶的太阳,又看了看床上已经有些耐不住热的身影,优哉游哉继续着‘担心’的语气:
“惜朝,你这就不对了,孟神医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要知道他……”
追命满头大汗地窝在被子里,听着外面戚少商滔滔不绝BALABALA着孟神医的生平事迹,暗自叫苦。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的追命一掀被子气恼地做了起来,用手猛扇风,怒瞪着桌旁笑吟吟看着他的戚少商,咬牙切齿:
“你故意的!”
某楼主潇洒一笑:
“你才是故意的吧!”
无话可说又愤愤不平的追命瞪了某得意笑的戚包子一眼,低头穿鞋。
戚少商笑了笑不以为意,余光看见了桌上的药碗又想起了自己的来意:
“惜朝呢?”
追命哼了一声自顾自干自己的。
“他今天的药还没喝,你也不希望他难受吧!”
被戳中死穴的追命恨恨瞪了一眼‘我就知道你会说’的戚少商一眼,不情不愿地开口:
“他和我二师兄一起去给……上坟了。”
实在不想说出那个名字,追命含含糊糊地混了过去,不过看见戚少商明显明白且黑了一度的脸色,他又开心了起来。但是很快地,幸灾乐祸的眼神就转为了疑惑,追命抓了抓脑袋,奇怪地说:
“你刚刚说朝朝今天的药没喝?不对啊,我今早就来了,看见下人把桌上留着的药碗拿走的,他很明显喝过了啊!”
戚少商瞳孔一缩,失声道:
“这不可能!为了防止别人暗下黑手,惜朝所有的药都是孟神医亲自负责的,每天都有固定的量,今天的只有我手中的这一碗!”
追命的心猛的一跳,惊慌的眼睛就对上了一双同样惊惶的双眼:
若是只有这一碗,那么顾惜朝喝的那碗是什么!谁又有这个能力让他毫无防备地饮下?!他现在是否已经……
‘碰’地一声,药碗碎裂一地,屋内已经不见了二人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铁手终于不负众望地黑了……但是,追命和戚少商也察觉了……
铁二爷啊,你好不容易干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