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一米六六的精灵整个身子僵了。如果真的失去了上司信任，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今后还能怎么面对未来──他连现在的名字都是对方给的。
于是，负面思考数值突然MAX的蓝皮肤精灵沮丧到干脆不罚站了。索性弄来一张（出勤部下的）椅子坐上，疲惫的走神。综观《正义联盟》的历史，【支援官长】挑选‘左右手’的标准，长期以来神秘的可以。没人知道公事干得游刃有余的康诺格雷森为什么要选择副手，唯一众所周知的仅是──在这两千三百万年以来，【副支援官长】不过七位罢了。除了‘抗压能力极佳’以外，他们的种族、年龄、性格，或是能力，全部大相径庭。
其中，能够确信的只有──在超人之子眼里，【副支援官长】就是‘宁缺勿滥’的同义词。
事实上，在安德烈史奇瓦德八百岁的时候，他还曾经鼓起勇气，小声询问了一次：‘……这么多优秀的前辈里面，您为什么偏偏要选择我呢？’这口气里没办法隐藏得住昔日孤儿心中的某一种卑微。蓝皮肤精灵一直有自觉的，在那一个儿童走私泛滥的年代里面，优秀却无家可归的孩子数不胜数。因此，他身为其中的一员最后却被超人之子相中，他自然很想搞清楚自己会不会是‘有点儿特别的’──然而这项问题一出，却是（隔应至极的）被对方回了一句：‘理由？因为你是我见过有史以来最乖巧最温顺的备胎。’
就是这样而已？
──他的人生大大改变，原来只是因为他很听话吗？
那一剎那之内安德烈史奇瓦德感到晕眩，不过康诺格雷森没有看他第二眼，只是回过头继续搞实验了。于是他明白了，他曾经之于自己的定位多么可笑、多么狂妄、多么自视甚高。甚至也许，针对支援官长来说，他就是随口开玩笑罢了，一点也不严肃的那种。
但也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声调笑。让精灵向自己发誓‘我再也不会问了’──因为如果要说实话的话……他其实、曾经、其实或多或少、也有那么一点点希望……只有一点点而已──
──希望自己，能够得到比起‘备胎’更有价值的评价啊？！
安德烈史奇瓦德阴森森的与一位回归支部的【勘查员】伸手打招呼（让对方十分惊吓）。蓝皮肤精灵此时此刻越发沈浸在自己的妄想里面。因为他总觉得眼下的状况，看起来非但不只是‘我这个备胎很无用’而已──没准‘安德烈史奇瓦德’就快要被取代了。甚至正是被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泡的‘顶标者’给分分钟取代掉。毕竟他又不是看不出来，虽然只相处两、三天不到的时间而已，但是他很明白‘希欧君’与支援官长的待人处事有一点像──好吧其实是非常非常的像。
同样喜欢叉开话题，同样喜欢出奇不意，同样喜欢我行我素，同样喜欢拿吓人的完笑话当作有趣。
──以及，是的。
如此的独树一帜，如此的天赋异禀。
──如此的，让人憧憬。
也许他们事实上更和的来，也许他们将充满默契？两千岁精灵缓缓的思考。也许这两个人不只行事风格，甚至表层之下的思考回路也很相像──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的老板，他的人生导师，他的再生父母，自从霍普出现以后，就直接把自己扔到万德砂来，远离联盟内部工作的同时，也不再乱丢‘临时考验’来作弄他了？
──……所以，当年那个，被捡回支援部门用来打发时间的备胎，终于要因为新人的出现，被判断‘快到使用年限’了……吗？
安德烈史奇瓦德闭上眼睛，越想越觉得不无可能。开始在脑内与自己激辩《副支援官长的去留问题》──他就听见一句提示语音。
“您有新的讯息：【卡尔艾尔】、【亚瑟菲利克斯】请求进行通讯。”
于是一米六六先生分分钟收回心神，一如既往敬业迅速的开启了双方对谈。
谁让乖顺是他唯一的亮点了。
……
【三分钟后】
……
布鲁斯韦恩在舱门打开后一脸散漫的走出来。
他第一眼就看见一只名为‘安德烈史奇瓦德’的精灵独自‘对着空气沈思’──如果忽略他身旁漂浮着一颗闪烁着银光的金属球的话。
那是支援球使用者《正在与人通话》的明显证据。
于是前暗夜骑士挑了挑眉，他本来以为舱门一开，自己就要被安德烈史奇瓦德询问‘刚刚是怎么回事？’ ──不过眼下这种发展也许更好。布鲁斯韦恩脑袋里面转的飞快：毕竟在这一时间点上，‘希欧多尔霍普’还不知道支援球的《通讯状态》看起来像什么样子──于是假设，他想要公然展示一回‘我没有下限更没有礼貌’（这是霍普的角色设定），表现一下‘我很有存在感我不能被忽视’（也是霍普的角色设定），顺便获得更多‘未来世界非公开情报’什么的？
此时此刻的希欧君，应该要干的坏事，非常简单──
“啊啦，安德烈桑！刚刚真是太失礼了！不过事情紧急，请多多包容吧？”
那就是打搅别人‘讲电话’。
……
【六分钟前】
……
亚瑟菲利克斯坐在卡尔艾尔的房间里面，表情沉重的准备跟副支援官长进行联系。
他们前一刻刚与‘亚当艾伦’结束通讯。那个黑发男人，正是曾经的562572届闪电侠，卡尔艾尔过去的战友，阿尔珐多艾伦的长辈，康诺格雷森的法定姻亲。因为参与《寿命无限延长》亦即《哈斯里计划》，一直维持在39岁的年轻外貌，却于三月前已满4164心灵年龄。
他是第一名人类自愿者。
并非因为贪生怕死，而是为了帮助朋友实现伟大的愿望──事实上，在亚当艾伦表示愿意成为实验品前，他已经有了死的觉悟。毕竟，打从超人自公元19980350年中旬，开始筹备《计划》之后三百万年以来，最初两万年内它根本毫无进展。不外乎基于宗教、道德，以及成功机率过低等因素，受尽各种反讽阻挠。
事情的回转，正巧是发生在四千年前，不一样的崭新世代逐渐拥有新的意见。亚当艾伦在那样一个依然充满争议、技术远不完美，甚至随时可以听见反对声浪的时代，选择与氪星人站在一边，只是为了一个更好的未来──一个能够选择自身寿命界限的神奇世界。
这是他们相同的天真，共有的梦想。
可是卡尔艾尔却终于在六十秒前，在他们已经相互扶持了四十一个世纪过后的一个日子里，亲口告诉他‘资金确定是凑不齐了’。
──这即是暗示：‘计划很快就会关闭，你的死期，连同剩下上百亿名参与者的死期，都将不远’。
然后不出所料。氪星人此时此刻只能又一次闭上眼睛，不愿接受但是脑袋依旧不受控制的回放了刚才‘亚当反过来安慰自己’的画面──那个味觉丧失、左耳听力疲弱、超能力不再，却是依然乐观、充满正面精神的人类男性得知自己就要死了，原因是朋友的无能，他却在这一刻里面挂上笑容，选择去‘担心’朋友而非责问──于是卡尔艾尔觉得肠胃猛的翻腾不止──纵使以上现象没准只是他的幻觉，因为现在‘超能力’没有随机消失，而是好端端的留在他的身上，那么他就还是‘超人’ ──所谓永远健康，永远不会生病痛苦的象征性存在。
为什么就是不能有点自觉：他并不是人，大概也不需要总是把自己当成人看，省的自以为很正常所以会觉得反胃？
黑发的外星人深吸口气：无用的自己啊，明明空有一身钱财，可是根本全动不了──因为挪了一处就表示又有一处将要跳票。如果《哈斯里计划》意味着延长寿命，那么《星际孤儿的安置照护》、《偏远星球的物流帮助》、《灾害重整基金》、《研发预备储蓄款项》、《韦恩企业原料账单》、《正义联盟金流来源》等等，……还有好多好多，同样都是不能随便因为缺乏资金，短缺中断的事情。
沙发左边，亚瑟菲利克斯凝视着卡尔艾尔陷入深思，没有搭话。
即便他很明白名誉主席正在自我质问：“为什么你总是连‘维持现状’这点小事都办理不好？”──但是现任的医疗班长还是没有打算开口劝慰──他尝试过的，在两世纪以前。那一回垮了一个《平等联袂协会》，在恶意多重婚姻以及糟糕的囚禁幼童议题一夕爆发之后，他试图安慰身旁这名长寿的男人，却反使对方更加崩溃。
因为那无非是变相提醒对方的不堪而已──正义联盟在【中立人部门】契约的约束下将是无权干涉‘特殊地域内的婚嫁文化’。卡尔艾尔空有一身超能力却无法出手──谁会知道当年某位中立人之所以见证了协议并且认可其公平性，最大的理由，便是宇宙π接口内有着《平等联袂协会》监控着‘不公平婚姻’的存在？──然而这下可好，今昔非比。即使这个消失的组织不够完美也不面面俱到，它至少会有警惕作用。但是这曾经的善意后来成为了一道可怕的枷锁，让成千上万的孩子打着‘婚姻’的名义，被卖到神经病暴发户手里。
亚瑟菲利克斯当上医疗班长一千八百多年了，知道卡尔艾尔表面上风光，却是干什么都受尽挫折力不从心。非战争期间的‘超人’就是跳梁小丑，不过是一只吉祥物那样可笑无用。而更糟糕的是卡尔艾尔就算受够了看够了，他也会一直、一直、一直这样子活下去。别无选择。
透过不断失败，透过自我厌恶。
透过现实压迫，透过对苦难袖手旁观。
透过让身边的亲友担心失望生气不已，透过复活布鲁斯韦恩把自己搞得更加混乱憔悴。
亚瑟菲利克斯是知道的，这起‘复活’，名誉主席从头到尾没有隐瞒他任何东西。事实上，他在仪式结束的当天深夜得知了‘氪星人所付出的代价，就是能力的不稳定’，并且在十分钟前（卡尔艾尔送走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