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并没有贸贸然地进去大殿,只是静静地立于佛堂一旁的青石墙上,观看着墙上的壁画,墙上刻得是达摩祖师于嵩山西麓五乳峰一天然石洞中面壁的故事。其中记录了有名的鸟于佛肩筑巢。还有一些是刻画了祖师于面壁时候的日常活动,‘上班坐禅,困倦打拳,饥饿吃饭’,种种不一。甚至还有一副画刻画了出了当时祖师得道,离开石洞时,留在坐禅对面的那块石头上的面壁姿态。每幅画都雕刻的栩栩如生,想毕做此画的人一定技艺非凡。因着这些画是以青石为底的工雕,跟上头的瓦砾眼色相近,若是不仔细看,真得会被远远地忽略,就好像这座寺自身一样。
贾环正看得入神,没有注意到有个老和尚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也在静静看着他。待贾环看完了所有的话转过身来,才看到他。那和尚对着贾环微笑着施了一礼,贾环见了,也淡然地还了他一礼,道:“崇高必堕落,积聚必消散。缘会终别离,有命咸归死。万般姻缘皆有定,可弟子始终参不破,难以心安。今日有幸路过宝寺,见画中之景,倒是有些知觉。能遇到大师也为缘分一场,不知大师可安吾心否?”
那老和尚听了,依旧慈目微笑,道:“将心来,与汝安。”
贾环听了,摇头失笑道:“觅心了不可得。”
和尚道:“为汝安心竟!”
贾环听他所答,心内早已叹服,闭上眼睛,静心感悟这番对话,倒把老和尚丢在了一边,良久才回过神来。
那老和尚就在他身边平静地站在,一动不动,见他醒了,方道:“施主也为我佛弟子?”
贾环听了摇了摇头道:“不,笃信佛家的人是我的母亲。我小时候我母亲常常叫我去抄经书,那时候小,觉得这件事让人特别的烦恼,尤其不愿意。如今大了,倒是觉得有些味道了。只是我是不信的,不过是想求一个心静罢了。”
那老和尚听了,点头笑道:“施主已然得了,信与不信有何要紧。”
贾环听了,坦然一笑,躬身道:“多谢大师妙言,今日所来,只带了所抄经书,为得是供奉佛前,与人祈福,不想得遇大师,便将这经书托于大师。只是既是今日佛诞,我观山下忙碌异常,此地怕是也有所不便,就不多打扰了。”说着,留下了经书,便想沿原路回去。
背后的大和尚见他要走,出言拦住了,道:“施主既是来了,有何许匆忙离去。山上一日,地上一年。人世莽莽千万载,万般因果皆有分。凡事能入我庙中的,无不是慧根非凡之辈。今日佛诞,只有老衲与弟子于佛为伴,施主是否有意与老衲师徒共渡佛诞。”
贾环听了,点了点头,跟着大和尚进了后院,两人饮茶聊天,直到了日头将落,贾环才带了人回去。自此之后,贾环每隔两天就会到这座庙里与那老和尚说话,对他来说这是件好事,多了一个可以自由说话的地方,心情也好了许多。
前几天,他听厨房上的胖和尚说起,因为山势的原因,山上的水都从山的另一面流到了山下。冬天的时候还好,山上有雪水。到了夏秋两季,雨水又少,修了蓄水的池子都没有用,他们庙里头用水就变得很不方便。大家每天都要山上山下的跑,把水一桶一桶地提上来。天气热得时候,在路上中暑了,摔下去都不稀奇。
他只是随口说起,贾环却把这事放在了心上。好几天都没有去庙里,在家里画图纸,定路线,想给庙里接一个水道。他看过了,寺庙所处的位置是散水的,地基的着力点已经到达了极限,寺庙会这么小,就是因为土地不够,不能扩建,贸然从地里挖水,搞不好会把地基的着力点改变,一个不小心,上面的山体就会塌掉。本想将山的另一头的水引过来,后来想想,还是太不实际,山头的两侧都是断崖,就算他是鸟也没办法把管道接过去。工程太庞大,凭他和庙里的和尚们根本做不来。想来想去,只能从下边灵光寺的龙潭引水上来,那龙谭的水本就是由山底两侧的两股泉水汇合而成的,抽点上来,山下的主持应该也没什么意见。
现在麻烦的是动力方面该如何解决,山的两侧断崖靠东边的那侧到了夏季常常会有大风,只要在东边的断崖边上装上风车,就可以把水从下面抽上来。这样看来,甚至都不需要用下头龙潭的水,直接用东侧那边泓殷泉的水就行了,可以省下一段材料。可是这个时代的风车还都是走马灯式的风车,用于提水灌溉、碾磨谷物还成,有来抽水有点儿太勉强了,要是用这种风车,断崖上每隔几米就得按上一个风车,还要考虑和风车配套蓄水的大木桶的制作,还有镶嵌在岩壁里的工程量。完蛋了,就是等到后年的夏天也没指望能做好。
贾环想了许久,终于让他想起来,后世的时候,他曾经为了演一部记录一名水力发电产的普通技术工人成长为Z国水电一局总长的励志片,化妆之后,真得跑去水电一局当过技术员。他记得很清楚,当时水电总局刚好从F国进口了一批水利发电的风车,是要用于沿海发电的。他那时做为实习工曾经跟着师傅去当地看过那批风车的组装。他那与生俱来的变态记忆力,看过一遍的东西就不会忘记,何况当时是特意去学习去的,现在连零件长什么样他都记得。当时的风车是用于发电的,风机要求最小43米,现在他只是要抽水,没有那么高得要求。再加上他以前就对这些工程类的东西比较有兴趣,选修课的时候曾经研究过柱塞泵的工作原理,以现在周朝的冶器工艺,勉勉强强还是能重现的。算起来,他后世也是个天才啊,什么都会,唯一不太行的就是经商了。
器材除了柱塞泵需要他帮忙准备,其他的东西,诸如引流用得管道之类的,都可以在山上就地取材。这样一来,就只剩下具体的安装排布了。计划好了一切,贾环便带着图纸上山了。
这事情详细他与庙里的老和尚说了,老和尚听了不知为何,好似有些犹豫。贾环把厉害关系都给他说了个清楚,也没逼他,只是让他自己再考虑考虑,便自己到寺庙的后头看花去了。
这座寺庙种着一颗百年的白玉兰树,如今正是开花的时候。僧人们做早课,而他又没事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在后院里头看着这颗白玉兰。爬上玉兰树,嗅着身边传来的玉兰香,把着一本自己喜爱的书,没得让人感觉恍如梦中。可是今天很遗憾,他的美梦没得做了,因为他常常用来偷懒的地方已经给人占了。
贾环站在树底下抬头向上看,树杈上一个白衣男子正闭着眼躺在上头,好像是睡着了。阳光斑驳地照在他身上,使那张清冷坚毅地面庞瞬间柔软了许多。贾环看清楚他的脸,不由地轻轻‘咦’了一声,这个男人不是别人,竟然是他曾经在何氏医馆里救治过的那名男子。
男人也看到了贾环,凌厉地双眼在他身上扫视了很久才道:“是你。”
贾环笑着点了点头道:“好久不见,原来你还记得我。”这纯粹是想暗示他,对着救命恩人如此扫射眼枪是十分无礼的行为。
男人完全没接受到贾环给的信号,或者是接收到了他也完全不在意。他依旧直盯盯地看着贾环,淡淡地道:“你怎么在这儿?”其实他是想说,你师傅已经回江南了,你怎么没有跟着一起回去。
贾环根本不知道他想问得是这个,他也是在他师傅走了,留下一句让他有空去江南何家的口信,他才知道他师傅已经离开京城了。不过就是因为不知道那男人的真正意思,现在看着他这副理直气壮地样子,心中才会那么无奈,脸上都不由地带出几分:“这个位子,是我平时躺着的。”
那男人听了,表情有些无所谓的道:“我先发现的,在我十三岁的时候。”
贾环:.................................(潜台词:虽然你比我大,可是年纪大不代表就能耍流氓,倚老卖老了。)
也许是贾环的表情太明显了,那男人挑了挑眉,往旁边挪了挪道:“你也可以上来,应该不会断。”
贾环:.................................(潜台词:我是不是该说谢谢你!)
贾环当然没有那么傻,真得坐在他旁边。他顺着树干爬上去,选了另一边不太能照得到太阳的树杈坐了,聊胜于无了。
两人可以说是背靠着背坐着的,沉默了许久,还是那男人先开口了,只听他道:“你不回何家吗?”
贾环早就知道他家是何家世交,再加上被他们家那枚印章收买了,也就没有什么防备,直接答道:“师傅叫我有空再回去。”
那边听了,立马道:“你很忙吗?”
贾环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花香道:“嗯,比你忙。”
对面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才道:“骗人。”
贾环摇着脑袋道:“能被我骗是你的荣幸,但事实上我是很忙的,不信你去问方丈。”
对面的声音又停了一会儿:“你准备出家?”
贾环摘了一朵玉兰就给他扔了过去:“我准备出嫁,正在这庙里准备嫁妆呢,我今天把嫁妆单子都带来了。”
“哦,到底是世交,那我等会儿帮你参考一下。”
贾环:......................................
好吧,咱们跳过这个话题,说点正经的:“你叫什么?上回走得那么匆忙,只留下了银票,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你当时不是不想知道吗?想是这样想,可是对面还是开口道:“这种情况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