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将整只兔人连锅端到自己的床头。
床头上新放了件内蓄棉的布艺篮子,一个开口与床平行,方便小家伙出入。因为不论罗喉如何装潢作为宠物卧室的筐,黄泉都固执地要爬上他的床睡觉。怕哪天睡不老实,不小心把兔子压死,他上玩具商场买下了这本身是洋娃娃玩具床的东西作为妥协,黄泉睡内侧,他睡外侧,以防连卧带兔一起滚下床。
左手被黄泉霸占,是用不得了,罗喉坐在床上,右手拧开台灯,拿了啸日猋的那本《武君传说》,准备趁没什么工作时尽快看完它。
翻过几页后,虚幻的场景一如既往地来了。
经过几次的阅读,罗喉已经习惯了突然出现又海市蜃楼般消失的幻境。眼见床铺上的皱褶逐渐幻化为阴暗遥远的天幕,迎面吹来稀薄冰冷的风。他背着双手,看自己的这具躯体上已然失去了墨色的包裹,一片华贵而沉重的金黄夺目。
这和自己年少时的梦境颇为相似,他不禁猜测,这个形象是否会是自己的祖先或前世?
由远至近传来了脚步声,他知道那个人又来了。
在这片荒芜的钟楼顶端,一直只有他一个人独自眺望。但似乎逐渐地,那个拥有银红长发的人也会走到他身后,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抑或仅是单纯的挑衅。
“你要让我闲到什么时候。”来人发出了低沉的声音,听上去很熟悉,饱含怒气,“再这么无聊下去,我就要拆你的宫殿了。”
“耐心等待,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他回答。发声也许并不出自他本意,但他的确下意识地想出了这句话。
“你每次都这么说,就像约定和孩子郊游却从未实现的老爹一样。”那人发出了一声鼻笑。
“噢,这么说你希望称我为父亲?”
“去死!谁要让你当老爸!看见你那一身大金就已经丢人死了!!”瞬间的暴走,可见他的沸点相当的低,“你就不能换个品味吗!不是死黑就是大金,然后清一色地插在楼顶上喝风!连你的手下都是一群丑面的家伙!!”
“黄泉。”
“干吗!”
“——你的心,乱了。”
“跟那帮只会吃肉喝酒想女人的低能儿待在一起我能不乱吗!!”
“哈。”
“笑个鬼!!”
“一名战士需要的不只是实力,还有耐性。”他低声地呢喃,似乎是一句自语,但确实是说给对方听。
“哼。”
那人站到了他的身边,西风吹过,白花花的长发像有生命一样卷过来,缠上他的战甲。罗喉跳跃地联想到海妖,侧过脸看着,那个人拥有一副精致的面容和包裹在战袍下的修长躯体,确实和精灵很像。
“记住你说的,可别忘了。否则别怪我一枪给你死。”
可惜贴着耳朵的轻声细语,那是那么阴狠刻毒。
幻像消失了。罗喉依旧靠在床上,只是在无意识间出溜下去了点,双眼无神地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天花板。那个大个儿的黄泉看不见了,只留下小个儿的黄泉还死死地缠在他的左手上,不知是小衣服的料子还是小动物腹部的毛皮,捂得他手上微微有些出汗。
右半边腰被压得酸疼,于是他缓慢地翻了个身,正脸直对着小黄泉软绵绵粉扑扑的脸蛋。小家伙的嘴巴抿得像猫一样,半边的脸颊被天鹅绒的垫子拱起来,看上去肉肉的。眼睛因为平时就只见眼皮不见眼珠,绯红的睫毛和自己一样,只是眼线更细长,就像是壁画上的凤凰。
罗喉觉得,虽说是肉乎了一点,小了一点,这脸蛋和那张始终模糊的面容依旧异常契合。
很少畅饮的白酒后劲很大,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和小兔子额头碰着额头,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罗喉觉得身上不自然地发热,像是发烧的感觉。
他很少生病,但就是在公司刚起步不久的时候,因为生物钟紊乱,在一个春节长假里大病了一场。迷蒙之中,首次重病的记忆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只是多多少少的混沌,让他分不清有多少成分是真正发生过,又有多少是真的在做梦。
那个时候的他在很多天里都反复于半昏迷状态,不知道烧了多高,但高热又不出汗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偶尔挣扎着醒过来,他就抓紧时间爬起烧水吃药,然后再度倒回床上。
就在大约是第三天夜里的时候,罗喉突然醒了。毫无理由,烧似乎还没退,但比之前清醒了很多。
他不觉得口渴,也没有极度的不适,所以更加觉得莫名其妙。
这时候罗喉正直挺挺地平躺在床上,他活动僵硬的脖子回过头,发现自己的床边上站着一个人。
下意识地以为是凤卿,他便随口一句“吾无妨”。
然而回应他的并不是君凤卿温和又焦虑的回答,而是一个比他要低八度的,发音轻佻的怒吟。
“滚你的,装个脑袋。”
这个情况下,罗喉该是惊诧的。但也许是重病作祟,他完全没那个力气做出惊讶状,只是再次将脑袋转向床边的人。发现那不能被客观地称之为“人”,只是一抹半透明的雪白投影,像是云雾凝固而成的人形,用力一吹就会散去。
“喂。”那个人开口了,“没想到这么久不见,你找死的本性还是丝毫不减。”
罗喉挑起一边的眉毛作为回答。
“少做点事你难受是不是,就这么乐意自己一个人死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吗。”
怎么听都是带刺的一句话。
“阳台上养着花的。”气力微弱地跟陌生人狡辩。
“那是你自己的花吗!”
“侄女的。”
“把自己先养好啦混蛋!!”人影的脸上依稀可见模糊的恼怒表情。
“嗯。”
罗喉简单地答应,又想闭上眼睛。
“嘿!谁让你睡了,起来!”
听到那人的低吼,罗喉不耐地半睁开眼,用“有事快说”的目光失焦地看着他。
“快叫我名字!”
“嗯?”
“说我是谁啦!”
你是谁啊。
现在的罗喉别说想他是谁了,就连今天是哪天他都不清楚,就差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挣扎着支着胳膊挺起上半身,对那道人影看了看。可悲催的是,人影的外形不甚清晰,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个基本轮廓。
总觉得该是自己认识的人,否则不会用如此嚣张的口气。人影躁动不安地围着他摇晃,看起来很想下手揍他,但碍于外形,没有实体。罗喉表面上载发愣,心里尽量将自己熟识的人数了一遍,最后不得不放弃。
“看不见你的脸,记不清。”
“…………”
人影显然是被刺激了一下,一个激灵后就不动了。
“……个混蛋……你把我忘了……”
这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现在,你欠我两个道歉了。罗喉。”
罗喉抬头看着对方,见人影低着脑袋,但并没有视线盯着自己。大概是由于失落,下意识的动作。
“抱歉。”
所以,他痛快地道歉了。
然后听到人影被哽住的声音。
“你…………!”
“是你让吾说的。不是么。”
“不…………我…………!”
人影反而无措地比划了一下手势,表达自己的混乱,就连形成身体的烟雾都分散了一下。
“让吾再想一下。”
罗喉感到头重脚轻,因为感冒,整个脑袋都异常沉重地向下坠。他坚持挺着脖子,把那人影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遍,甚至过滤了君曼睩幼时爱看的动画片人物,也没有丝毫印象。
就在他不得不再度投降时,终于发现眼前的人有自己熟识的某种生物的特点。
那白细柔软的头发在笼光的照射下像白雪的表层一样,脑后绑的长发从两侧直直地垂落,怎么看都是——
“……兔子?”
话音刚落,无端从床底升起了一股旋风。
人影瞬间被旋风包裹,不论如何挣扎,仍被强制地带上屋顶。
“罗————喉!!!”
逐渐被打散的人影激怒地呼号着,支离破碎的手臂想要伸向罗喉,却被旋风一并收纳回中心去。
“你你你你!!!你TM究极杂碎!!!!!”
那声音随着穿出屋顶的旋风,变得越来越小。
“你给我等着!!!等大爷回来看我怎么………………你…………!!!”
罗喉无辜地仰望着一无所有的天花板,随后虚脱了一样再度倒回床上,一路睡到长假结束。
我应该记得你的。
但又没有印象。
是记不得了,还是不想记得?
罗喉醒时,默默地问天问地问自己。他回头看去,小白团子依旧团成一个球美美地睡着,一只手搂着自己的大拇指,嘴巴咬着指尖,力道很小地在磨牙。
这样有什么不好。
就这样度过下去。
吾必须要记起吗?
那可能是第一次,罗喉认识到自己正在明显地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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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公鸡命的人物,保护着自己的鸡雏,带领着鸡群到处奔波。即使很疲劳,很辛苦了,但外表看上去很威武,游刃有余的强大的人。
从无比强大逐渐被耗尽的感觉很痛苦,但又令我敬佩不已。
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能不能变成这样的人,虽然能感到这种人是大笨蛋,但又觉得好萌。
苍啊,药师啊,武君啊,似乎都有公鸡命的倾向,而且是纯粹的大公鸡。拥有比拟神明力量的人却是那么爱操心,爱付出,像爷爷奶奶一样的性格,就会真心地觉得很可爱。
7。世界是个大转盘
罗喉和御不凡再次会面,是在君曼睩的学校门口。
因为学校准备放假,君凤卿在单位为加急出版的书刊校对得天旋地转,于是罗喉驾车前来帮侄女将必需品运回家去。不想看到了熟人。
对方看上去有些疲惫地站在校门口拎着环保袋,里面的东西看上去该是些细软。罗喉想想,似乎是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再一侧脑袋,发现上次见过的银红卷发的少年正影子一样站在御不凡的斜后方。少年穿着一件高领的小衬衫,有些古板的打扮,怀里抱着和自己差不